姬玉軒輕笑,扶著他的麵頰,像是小貓在蹭人腿腳,顯得異常的乖順。


    “那日回來,你的臉腫了,有人打你了。”姬玉軒道。


    謝晏辭向來淩厲的眸子泛起了暖意,轉瞬間卻又變得濡濕。


    “你……”


    謝晏辭難以置信,喑啞著道:“你是雲燁嗎?”


    姬玉軒否認:“不是。”


    現在的我不是雲燁,就是姬玉軒。


    謝晏辭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說,隻將他往上顛了顛,而後穩著步子朝前走。


    他不願意說話,姬玉軒也不問了,剛想放下手去環他的脖頸,那指尖便是一涼。


    姬玉軒搓了搓,濕濕的。


    是淚。


    ——謝晏辭哭了。


    姬玉軒看了看那指尖,抿緊了薄唇。


    “太子殿下。”他從背後摟著這人脖頸,伏在他耳邊說話。


    “你看,我恨極了你,可我又怎會不知,若我當真不愛你了,又怎會恨你呢?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從你身邊走過而又麵不改色,那才是真的放下你了。”


    “這麽些天以來,我知道你在處處謙讓著我,萬事以我為先,即便我如何的過分你都不會生氣。”


    “可能你之前說的那番話是真的,你真的愛上我了,但是,我已經不敢去信了。”


    謝晏辭聽著,心裏絞痛,可卻是一句話都不敢應。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說讓姬玉軒別這樣,讓他再信自己一次,他說的都是真的?


    這話他說不出來,他早就沒了資本。


    說阿軒你說的對,你沒錯,我能體諒你為何不再相信我?


    不,這話他也說不出來,因為他真的很想很想姬玉軒能再信他一次。


    他不應話,姬玉軒兀自笑了笑,口吻輕柔緩和:“我沒有真的放下你,你也對我有了感情,可即便我心裏清楚,我也做不到再跟你在一起。”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信原來傷害過我的人會好好的待我,也不信欺瞞過我的人以後都不再對我說一句謊話。謝晏辭,你現在對我這麽好,你自己又真的清楚這份感情是什麽嗎?”


    你是真的愛我,還是因為一時的愧疚?


    你是當真對我心生歡喜,還是因為一時的興致上頭?


    “阿軒,我很清楚,我真的放不下你,我想一直待在你身邊,哪怕就那麽守著你也好。”


    “我真的……”


    “謝晏辭。”


    姬玉軒打斷了他。


    他的聲音並不大,甚至是病懨懨的,但卻很有分量,一下子讓謝晏辭噤了聲。


    “我覺得,我的話說的夠明白了。”


    我二人有緣無分,有情無信,即便再想將那破鏡拚好,也終歸是無濟於事。


    所以,各自安好,切勿為難。


    吱呀一聲,謝晏辭一腳踩在了枯樹枝上,踉蹌幾步便趕緊穩住了身子,而後護著背上的人,若無其事的朝前走著。


    姬玉軒也不再說話,安安靜靜的趴在那寬厚的脊背上,在心裏道了句——


    就此別過。


    ……


    姬玉軒的時間算的不錯,待馬車從蒼嵐山回來,剛好趕上夜市。


    他又睡著了,謝晏辭本不打算叫他,但思索了番,還是將人喚醒了。


    “唔——”


    姬玉軒咕噥一聲,揉著眼睛去看外麵。


    “到了?”


    謝晏辭點頭:“若是困了就回去睡,可還要玩?”


    “玩啊,當然要玩。”姬玉軒直截了當道,“我還沒逛過西楚的街市呢。”


    “好。”謝晏辭低聲應道。


    他牽著姬玉軒下了馬車,踩著踏跺,順著河道往鬧市中走。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今日的京城是熱鬧的,街邊各處的鋪子都擺了出來,有皮影,有燈謎,還有四處吆喝的冰糖葫蘆串。


    謝晏辭跟在姬玉軒身後,亦步亦趨的走著,看著前方那白色衣袖下的手指,不自禁的抿了抿嘴唇。


    二人走著,姬玉軒忽的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對著謝晏辭道:“要牽手嗎?”


    謝晏辭一愣,看著朝自己伸來的手掌,喉頭滾了滾。


    想。


    很想。


    還沒等腦子轉過彎來,身體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毫不猶豫的捏上那粉軟的指腹,而後得寸進尺的,朝著那指縫探去。


    “走吧。”


    謝晏辭小小的得償所願,故作深沉的走在姬玉軒前頭。


    後者被他牽著,神情還有些怔愣,看著那十指交合之處出神。


    兩人並肩去了各種地方,混跡在人群之中,吃了路邊的餛飩,到了天橋下聽書,也站在那京城的高樓處看了煙花漫天。


    可全程無人多說一句話,隻是在感覺來時,會多看對方一眼。


    經過的路人側目,隻覺得這二人怪怪的,說是佳偶,但卻不像是佳偶。


    高樓一旁有座廟宇,聽說許願很靈,特別是裏麵的桃樹,成全了不知多少有情人。


    門外站了個賣紅牌的婦人,對著二人看了多時,待他們下來便上前去問:“兩位貴人一看就是珠聯璧合,買個紅牌吧,去那廟宇裏祈福,定然能長長久久。”


    二人看了看那籃子裏掛著紅綢的許願牌,並無一人接話。


    婦人看他們不為所動,又道:“即便不是求姻緣,為著家人求平安也是好的。”


    聽到此,姬玉軒心裏一苦,撒開謝晏辭的手便走了。


    求平安……他要求平安的人,已經不在了,他不該進那廟宇裏祈福,而應該給自己的孩子點一盞長明燈。


    謝晏辭看著他的背影,想跟上去,走之前卻不忘給婦人一錠銀子,說道:“三日後的這個時辰,你且在此處等我。”


    說罷,便趕緊跟上姬玉軒的步伐,匆匆忙忙的走了。


    植著七裏香的河岸邊,姬玉軒一手拎著衣擺,一手捧著盞蓮花燈。


    “阿軒!”


    謝晏辭早便跟上了他,隻是不知他是為何生氣,不敢離的太近。可眼下看著他一步步朝著河水而去,心裏免不了的擔憂。


    姬玉軒沒理他,自顧自的將寫好的紙條塞入蓮花燈中,蹲下身,待風平浪靜了些,便將燈放了下去。


    他護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裏麵的那簇火苗熄滅了,待放入水中後,依舊盯著看,看它能漂多遠。


    “阿軒……”


    謝晏辭走到他身邊,同他一樣蹲下身去,問道:“怎的來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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