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軒驀的睜開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你說什麽?”


    謝晏辭一字一頓道:“孤說,給你的那些赤葉藤,根本不夠治病,你若是想好,便隻能跟著孤回去。”


    姬玉軒抿緊了嘴唇,闊袖之下雙拳緊握,牙齒都在戰栗。


    他知道謝晏辭城府極深,卻沒料到竟會如此卑鄙。


    他猜到他會用赤葉藤要挾自己,所以談判的時候他就說過的,條件隨謝晏辭開,隻要將東西給他。


    卻不想,畫契之時答應的爽快,轉眼就把他拐上馬車,來了招釜底抽薪。


    那可是治病用的啊,他怎能如此卑劣?


    姬玉軒眼眶都紅了,靠在那軟榻上喘氣。


    “謝晏辭,你真狠!”


    看來他還是沒能記住謝晏辭的那句話,他就不該相信他!


    微風撩撥窗簾,打量著內裏對峙的二人,隻一瞬間又將簾子放下,悄無聲息的走了。


    謝晏辭笑了笑,還是那麽溫和,仿佛之前話語不是他說的一般。


    他將那碗粥端了來,溫度適宜,便刮起一匙送到姬玉軒嘴邊:“你既然不想我喚你燁兒,那我以後喚你阿軒可好?”


    姬玉軒靠在一角輕喘,提不上一絲力氣來答他的話。


    謝晏辭見他不應,便自顧自的說道:“阿軒,餓了一天了,吃些東西吧。”


    姬玉軒雙唇緊閉,轉過頭去。


    不吃。


    從西楚回來後,他再不願吃上一口粥,碰上一粒生米。


    太惡心了,他在那偏院裏吃夠了。


    謝晏辭見他如此,也不惱,隻嘴角噙著笑道:“無妨,不喜歡吃便不吃,看來那赤葉藤阿軒也不是非要不可。”


    話音落地,不等謝晏辭將湯匙收回,姬玉軒便一手握著他的腕骨,將那口粥含進了嘴裏。


    忍著胃裏的萬般不適,強行把嘴裏的東西咽下。


    謝晏辭見他終於肯吃東西,薄唇輕揚,笑了笑:“乖。”


    此一句,倒是比方才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姬玉軒斂著眸,不說話,也不讓謝晏辭看清他臉上的神情。


    他咬緊著牙關,努力將嘴裏的東西往下咽,可怎麽都咽不下去。


    他忍得辛苦,手上漸漸脫了力,鬆開了握著謝晏辭的手掌。


    可還沒等他緩過來,身邊這人又送來一匙白粥,要喂他再吃上一口。


    姬玉軒看著那勺子裏的白米,幾欲作嘔,天旋地轉之間猛嗆一聲,將那嘴裏的東西悉數吐了出來。


    殷紅的鮮血間夾雜著米粒,混在勺子裏、碗裏,滴落在褥子之上。


    謝晏辭一個怔愣,不懂自己隻是想讓他吃上口飯,怎麽就成了現在這般。


    他看向姬玉軒,後者卻實在是沒了力氣,閉上眼去,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


    最後一抹餘暉藏進雲靄,天色便徹底暗了下來,隻有一輪彎月伴著零散的幾點星光,孤零零的待在那裏。


    謝晏辭端著碗涼透了的粥,走了出來。


    他抬起頭朝天上望去,忍著眼底的濕意。


    他不知道怎麽成了這樣,他是看姬玉軒一直肯不吃飯,才想了這麽個點子,隨便找了個理由來唬他,可怎的就把人氣成這樣了呢?


    他不想的,他本意不是這樣的。


    萬雪姝披著衣衫,看見自家主子一臉愧疚的站在那裏,忍不住抬腳走了過去。


    “主——主子……”


    萬雪姝本想奚落諷刺他一番的,可離近了看到他滿麵的自責,語氣便放緩和了去。


    “怎麽了,我的太子殿下?”


    頗有種老媽子看不成器的兒子的味道。


    這風花雪月,愛恨情仇的,到底是萬雪姝這個混跡市井的懂得多,謝晏辭正手下無策,見她來了,便將那碗粥遞了過去,滿目的歉疚懊悔。


    他抿直了嘴角,喉頭哽咽,像是快要哭了。


    “我不是故意的……”


    萬雪姝接過那碗粥,隻看了一眼便花容失色,想到這會是誰的便問道:“怎麽回事?”


    謝晏辭帶著萬雪姝走開幾步,離那馬車遠遠的,但又一抬眼就能看到。


    他找了個還算是幹淨的地兒,蹲在那裏,把一切都同萬雪姝說了。


    緊接著便問道:“怎麽辦?”


    我把他氣吐血了,怎麽做才能彌補?


    太子殿下拽了拽自己下屬的衣袖,懇求道:“你教教我。”


    萬雪姝一陣啞然,從未想過自己主子有朝一日會淪落至此,竟可憐巴巴的來找她拜師學藝。


    *


    翌日。


    天光大亮,馬車又咕咕的向前轉動著。


    姬玉軒睜開眼來,坐起身,朝著那窗外看去。


    眼下這風土人情與上都大不相同,已是過了京畿地帶,快要到臨昭與西楚的交界了。


    姬玉軒坐在那裏,唇色煞白,眼神落不到實處。


    謝晏辭還是將他帶出來了,此一趟雖是他料想過的,但這心裏還是堵得厲害。


    他可以跟著謝晏辭走,但熙熙必須得救活,但現下他不僅在這去往西楚的路上了,竟還沒能換得足夠的赤葉藤。


    不能這樣,他不能如此被動。


    他沒有幾個月好活,但也不能任由謝晏辭擺布,他得想個法子,能一箭雙雕,一石二鳥。


    最好是該得到的都得到了,該算的賬也都算了。


    “阿軒。”


    一聲輕喚拉回了姬玉軒的思緒,他看了眼來人,而後垂下眼眸。


    謝晏辭愛他這副皮囊,愛他乖乖充當的那個容和,既是如此,他何不利用上,給自己討回些利益?


    謝晏辭並不知他心中所想,滿腦子都是昨晚萬雪姝傳授的經驗,見著姬玉軒醒了,便興衝衝的過了來,想試一試,究竟有沒有效。


    他唇角輕勾,沒等姬玉軒應他,二話不說就將人抱了起來,要將他帶出去。


    “你幹什麽?!”


    姬玉軒猛地離了軟榻,雙手不自覺的攬住謝晏辭的脖頸,抓著他的衣衫。


    謝晏辭笑出了聲,往上顛了顛道:“帶你去洗漱,等會兒咱們吃飯。”


    姬玉軒張口便要拒絕:“不……”


    “王爺現在可是奈何不了我,最好還是乖乖聽話,待會兒我會對你下手輕些,不將你這張麵皮兒搓紅。”


    姬玉軒:“……”


    此一句,著實是他沒能料到的,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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