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名喚允熙,姬允熙,是臨昭國允字輩的第一個孩子,姬子瑜親自給提的名。


    兩年前戳破貝果時還不足月,可把姬子瑜給嚇了一跳,幸得有族長在,這才安然存活了下來。


    但是這孩子雖然看著玉雪可愛,身子骨卻弱的很,父體裏遭了罪,一出生就得好生將養著,姬子瑜更是捧在掌心裏麵寵。


    “舅舅……”


    熙熙抱著姬子瑜的脖子,例行每日一問:“爹爹今天會醒來嗎?”


    姬子瑜的心肝一下子就化了。


    小家夥一向乖巧,經常趴在貝貝樹的水池邊,眼巴巴的望著那根孕育了自己的枝條,有時還會湊上前去,趴在那裏牙牙自語,跟自己的爹爹說一些悄悄話。


    ——盡管他的爹爹根本就聽不到。


    姬子瑜抱緊了懷裏的孩子,輕聲道:“舅舅也不清楚,咱們去看一看好不好?”


    小家夥點點頭,末了還不忘躺在龍椅上做戲的岑翊州,學著大人的樣子招招手,示意他也要一起跟上。


    打一出生照顧他的便是這二人,不是在姬子瑜身邊,就是在岑翊州懷中,熙熙跟他二人一向親昵。


    岑翊州屁顛屁顛的跟上,伸手還要把熙熙接到自己手裏。


    姬子瑜一躲:“自己走。”


    岑翊州撇嘴。


    他還不是怕姬子瑜累著,再說了,他對姬玉軒的娃娃興趣不大,愛屋及烏罷了,倒是一直希望姬子瑜能有一個。


    他也想當爹。


    水雲殿。


    薄澈透明的鮫紗隨風輕動,水紋飄浮,猶如雲山幻海。


    大殿中央的貝貝樹依舊沉穩莊肅,它看過了萬千歲月長河,承載著無數的生靈血脈,古老而又強悍。


    熙熙看到這盤若虯龍的粗壯枝幹,絲毫不覺得害怕,他是從這裏誕生的,這裏是他最初的搖籃。


    “舅舅,爹爹沒醒。”


    貝貝樹前,小家夥伸手觸碰與他血脈相連的枝丫,神情黯淡。


    他是有感應的,他知道爹爹還沒好,爹爹太累了,還需要睡覺。


    “那熙熙再等一等。”


    小家夥看著自己的舅舅,萬分乖巧道。


    姬子瑜揉了揉他的腦袋瓜,笑的同樣勉強:“熙熙放心,你族長爺爺和藥王爺爺都在呢,很快你爹爹就能回來了。”


    熙熙點頭。


    族長爺爺把爹爹帶走的時候說過啦,等他會寫字了,爹爹就回來。


    現在他還太小,毛筆都不會握,等他再長大些就好了。


    *


    叮鈴——


    叮鈴——


    金色的鈴鐺同朱紅瑪瑙串在一起,掛在白玉一樣的腳踝之上,迎著風作響。


    一人身著紅衣,光著腳坐在城牆上,白皙的小腿前後交錯,慢悠悠的搖晃。


    “雲燁……”


    這背影隻看一眼,謝晏辭便認出了是誰,趕忙奔了過去。


    明明他二人都在這城牆之上,明明他與雲燁隻有幾步遠,可他怎麽都跑不過去,怎麽都碰不到他。


    謝晏辭心裏慌的厲害,明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還是腳下不停,拚了命的往那裏去。


    “雲燁……雲燁!”


    他大聲喊著,盼望那人能回頭,能聽到他的聲音,然後回到他的身邊,不要往下跳。


    “燁兒,你回來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


    城牆上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脖頸微動,輕輕側過臉來。


    “行墨。”


    雲燁喚他,一如曾經的溫柔繾綣。


    他撐著身子站起來,不知何時,身上的喜服換做了織金錦。


    謝晏辭瞳孔驟縮,一瞬間心跳都停了下來。


    城牆上那人滿身汙泥血痕,胸口插著一根簪子,眼神空洞木訥,嘴裏還在喃喃低語。


    “行墨,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謝晏辭渾身的力氣都沒抽走了去,一眨眼,偌大的城牆上隻餘他一人,耳邊還不斷地回想著雲燁的話。


    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


    謝晏辭,我疼死了。


    謝晏辭,你怎麽還不來啊?


    我好冷啊。


    你來看看我吧,我錯了……


    謝晏辭捂著耳朵,整個人跪伏在地,哭的不能自已。


    “是我錯了,雲燁,是我錯了……”


    “你別走,雲燁你別走,我求求你!”


    太陽穴一陣劇痛,謝晏辭咬著後槽牙,渾身都在顫抖。


    周遭隨著他天旋地轉,最後被他人的一聲呼喊擊得粉碎。


    “殿下!”


    謝晏辭猛地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待神識清明後才想起來自己身處何處。


    他看著身旁的沉風,怔愣了許久才道:“退下吧。”


    沉風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但還是聽命退下。


    三年了,雲公子走了三年,太子殿下便這麽過了三年。


    每一個夜晚都不得安寧,無論是在哪裏,隻要是睡著後,殿下都會不停的喊雲燁的名字。


    謝晏辭仰躺在泉池之中,渾身濕透,眼中紅絲遍布。


    “雲燁……”


    他輕聲喚著,捂著驚悸的心髒,闔上雙眼。


    三年了。


    這三年來,他無一日安眠。


    夜夜渾身冷汗,夜夜期待入眠。


    隻有睡著了,他才能見一見雲燁,才能聽一聽那隨他而去的鈴鐺聲響。


    “殿下,蕭公子求見。”門外侍衛稟報道。


    三年前,雲燁的屍體被康寧帝幫著偷梁換柱後,謝晏辭便將東宮的下人全換了個遍,若說原來的東宮刀槍難入,現在簡直可以說是銅牆鐵壁,隻認謝晏辭一人,就連蕭逾白這個發小,想進來也得經過準許。


    謝晏辭揉了揉眉心,眼神冷淡無波,片刻之後才道:“讓他等著。”


    蕭逾白幾乎每天都會往東宮跑,即便是碰的一鼻子灰也未曾放棄,不為別的,隻想搞清容和一事。


    年少的真摯來之不易,容和這人,不隻是謝晏辭的光,也是他的。


    他必須要知道發生了什麽。


    謝晏辭換了身素采常服,明明是偏白的亮色,可到了他身上,仍舊是陰沉冷厲。


    這三年謝晏辭變了太多,更加寡言,更加陰鷙,即使立於朝堂之上一言不發,也能壓得周遭的大臣喘不過氣。


    蕭逾白見他出來,立馬站起了身,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曾經能拍著謝晏辭的肩膀直呼他大名,可現在謝晏辭不說話,他也不知該如何張口。


    “……殿下。”躊躇片刻,蕭逾白才喚道。


    謝晏辭示意他坐下。


    蕭逾白不敢不動。


    他嘴唇囁嚅,正想著該如何提出容和一事,卻不曾想對方單刀直入道:“為著容和,你找了孤三年,今日一並告知與你,以後不必再來。”


    蕭逾白霎時間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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