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臨昭國,皇城。


    羽林衛去了整整三個月,尋未果,陛下將終。


    姬子瑜一拳錘在了禦案上,嘴上冒了句國粹:“屮!”


    羽林衛首領:“……”


    岑翊州:“……”


    他家陛下打小就不同,時不時的就會冒出來一句他們聽得懂,卻又好像聽不懂的話。


    “屬下該死!”羽林衛首領抱拳。


    姬子瑜毫不留情:“那你為什麽還站在這裏?”


    羽林衛首領:“……”


    因為屬下還想活著。


    姬子瑜一手抬起一手扶額:“朕知道你就是客氣客氣。”


    羽林衛首領:“陛下,臣,是忠臣!”


    言下之意,你說的不全對。


    姬子瑜懶得跟他計較了,擺擺手,讓他退下。


    羽林衛首領皺眉:“陛下,不找了嗎?”


    “找啊,怎麽可能不找!”姬子瑜氣的又想扔鎮尺,但最後歎了口氣,還是放下了。


    他養的羽林衛能力如何他還是有數的,找了這麽久,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阿軒隻怕真的是要凶多吉少了。


    父皇母後相繼離世之後,唯有阿軒是這世上與他最親近的人了,如今阿軒杳無音訊,這皇位之上,怕是要獨留他一人了。


    他還記得阿軒剛出生時遭其他妃子陷害,病歪歪的一個,都好幾個月了頭都抬不起來,再長大些連路都走不成。


    那時候父皇忙於政務,母後尚在病中,是他抱著阿軒,一點一點照顧著他長大,看著他從又小又黃的一隻變成珠圓玉潤的奶娃娃。


    可現在奶娃娃被他搞丟了,不知道會蹲在哪個犄角旮旯裏哭鼻子呢。


    他心裏難受的緊,雙手捂麵,讓羽林衛首領退下。


    偌大的金鑾殿又剩了他和岑翊州二人。


    岑翊州上前,給坐在台階上的陛下遞了個幹淨的帕子。


    姬子瑜透過指縫看了一眼:“朕沒有哭,朕隻是眼睛疼。”


    岑翊州:“……”


    “岑翊州。”姬子瑜喚道。


    “臣在。”


    “姬燕禮說阿軒被箭矢射成了篩子,還掉下了懸崖,你說他現在會不會很疼很疼,正哭著等著我這個皇兄去救他呢?”姬子瑜還是把那個帕子接了過去,抬手用闊袖掩著,掩耳盜鈴般的擦拭眼淚。


    岑翊州聽罷安慰道:“陛下放寬心,以九王爺的性子,就算是你哭了,他都不會哭。”


    姬子瑜手上一頓,也不知道岑翊州戳到他哪裏了,又開始掉眼淚。


    “你不懂,阿軒看著要強,其實他可怕疼了,他的痛覺比常人靈敏,很多我們覺得不會疼的傷口,到了他身上就會被放大好多倍,所以他肯定會被疼哭的。”


    “小的時候便是如此,他身上不輕易留疤,但是傷口往往都會愈合的很慢,需要養的很精細才行。”


    姬子瑜越說越難過,他就這麽一個弟弟,還被姬燕禮坑害到如此地步,他現在到不執著於非要把姬燕禮殺掉了,若是他的弟弟能回來,留姬燕禮一命又有何妨?


    “陛下別哭了,小心哭壞了眼睛,明日又要腫著眼睛上朝了。”


    岑翊州好心勸道。


    姬子瑜卻是手帕往他懷裏一塞,站起身哼哧哼哧的往內殿走去。


    朕都說了沒哭了,眼睛不可能腫!


    岑翊州歎了口氣,別看姬子瑜吊兒郎當的什麽都不在乎,卻是個最重情誼的,這世上可沒有比九王爺在他心中更重要的人了。


    “醉臨軒閣接星河,懷若瑜瑾歲序幽。”岑翊州站在原地,看著姬子瑜的背影輕聲呢喃。


    先皇與先皇後少年夫妻,倆人新婚之夜先皇喝的酩酊大醉,不願好好洞房花燭,卻非要拉著皇後登高憑軒,登上了樓閣,先皇高興的緊,摟著欄杆便開始作詩。


    醉臨軒閣接星河,懷若瑾瑜歲序幽。


    先皇醒來後忘了個透徹,先皇後卻是個記性好的,不過先皇後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到了姬子瑜出生之時,娃娃落了地要先皇取名,先皇醞釀醞釀準備想個好字來祝福孩子,卻被先皇後半路給截胡了。


    “就叫子瑜吧。”


    先皇道:“這倒是個好名字,皇後怎麽想起來的?”


    先皇後微微一笑,鏗鏘有力的將這句詩吟了出來。


    先皇眉頭一皺,頗為嫌棄道:“這誰想的打油詩?吾兒取名豈能這般草率!”


    彼時後宮之中宮人笑作一片,再到後來九王爺出生,皇後又直接了當的從詩中又提了兩個字——玉軒。


    這兄弟倆的名字來的荒唐又飽含愛意,兩人從出生便順風順水,姬子瑜到現在為止,所遭受的挫折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說來也是奇怪,臨昭國皇室這兄弟倆,體質稀奇的緊,一個特別容易掉淚,一個特別的怕疼。就拿姬子瑜說,有時候上朝之時,兩方大臣政見不合吵得不可開交,姬子瑜隻肖大喊一聲別吵了,整個朝堂就會瞬間安靜。


    無他,隻是這些大臣們都知道,再吵下去,他們的陛下該哭了。


    岑翊州想著想著便笑了起來,唇角剛有了些許弧度,就聽到姬子瑜在前麵喊他。


    “岑翊州,你站在哪兒神神叨叨的幹什麽呢?”


    岑翊州立馬斂了笑意,一臉嚴肅道:“陛下,你若是再吼臣,臣可就要傷心了。”


    姬子瑜心若磐石:“你傷心幹朕何事?”


    “咳!”此一聲岑翊州故意搞的很大。


    “咳咳!”明目張膽的吸引姬子瑜注意。


    “陛下若是態度不好上一些,我這衣袖裏的信呐,你也不用看了。”


    姬子瑜根本不吃那一套,冷嗤一聲轉身就走。


    岑翊州在背後高聲念道:“臨昭國陛下親啟,草民司淮,有關九王爺之事稟奏——”


    姬子瑜腳下立馬來了個轉彎,提著龍袍直接跑了過來。


    “給朕看看!”


    岑翊州將信舉起,挑眉示意他。


    他比姬子瑜高了一頭,手臂舉起,姬子瑜還真就夠不到。


    姬子瑜拍了他一巴掌:“快給朕看看!”


    岑翊州低眸輕笑。


    “陛下親臣妾一口。”


    “岑翊州!”


    “快點兒~”


    姬子瑜眉眼霎時冷了下來,唇角一勾,抬腳便踩了上去。


    “嗷——”岑翊州一聲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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