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常氏心中卻有了主意。


    眾人散去,凝落也早早的等在賈氏的院子外麵,待長燈一出來便上前遞上披風。


    按理說凝落已經嫁人,便不應再來林府,隻奈何所托非人,她的婆婆不喜歡她,新婚不久便往她的院子裏塞妾室。


    她自己跟著林長燈時,也沒有學些管家的本領,因此常遭人厭棄。這次也是家裏實在待不下去,趁著上元節,便回林府“探親”的。


    “望舒呢?”長燈一瞧是凝落便問


    “那個懶蹄子做事毛手毛腳的,奴婢生怕她服侍不好,就自己親自過來了。”凝落細心的給長燈披上披風。


    “凝落阿姐莫要妄自菲薄,母親視你如半個女兒,家中也從未將你當仆人看待。再說了你如今也是邵家的少夫人,切莫這樣說,免得讓人笑話。”長燈接過她的披風,然後招來一個十幾歲的婢女。


    “將阿姐好生送回院裏。”說完便自顧的走了。


    她最是不喜凝落的做派,總是將自己說的一文不值,可是心中又驕傲好強,偏常氏吃這一套,每每凝落這樣說,常氏總心疼不已。


    凝落滿眼腥紅瞪著長燈遠去的背影,一雙手死死的捏著手絹。


    “凝落,你在這做什麽?”常氏見著凝落,見她眼眶微紅便問。


    “夫人,我擔心姑娘,怕夜裏涼,便給她拿了件披風。知道姑娘的事,看她的背影不由的心疼她。”凝落回過神來,故作鎮定的說。


    “好孩子,她身邊的人就數你最細心。她如今心情不好,若是有些性子你不要怪她。”常氏笑著給她拭淚。


    長燈回到房中,長芯早就等在房內,望舒她們則打來洗漱用水。


    “大姐,此事如何了?祖父可有辦法?”長芯乖巧的坐在長燈旁邊問。


    “嗯,解決了,隻是芯兒,若是此事能成,阿姐便要離家一段時間了。”長燈望向長芯


    “和陳家哥哥成婚自然是要離家的。”長芯反應過來。


    “不是,總之我不在這段日子,切記代替阿姐好好孝敬長輩,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喜歡的茶點我都有寫下來,日後你一定要每日奉上,切不可偷懶,也不可每天再帶著長明偷溜出去了。”長燈叮囑著


    “阿姐,你都知道了。”長芯心虛。


    “我自然知道,你也不想想你上的書塾可是在陳家,你們就算是逃學,也不能每日都逃學吧!”有些氣憤的說


    “哎呀,我知道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偷偷溜去陳哥哥的荷塘了。”長芯撒嬌道。


    “姑娘還是不要說這一茬的好,你忘了當初在書塾時,可是你每日帶著他們,天天去陳三少爺的荷塘玩的。”望舒端來香爐,一邊布香一邊說。


    “望舒姐姐說的對!”長芯也附和道


    “對了,也不知道陳晏知道這事了沒有,今日讓王順去傳話,他隻說沒有瞧見陳晏。”長燈擔憂道


    “姑娘......”望舒欲言又止,想說又不敢說,長芯也眼神製止她不要說。


    “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瞞著我,是不是他出事了?”


    “哎呀!姑娘,我覺得還是要讓你知道。三少爺被陳老爺關起來了,其實他比咱麽更早知道這個事情,他肯定是不願意的,就和陳老爺大吵一架,陳老爺動了家法,他小娘當時也在場,見他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就上去擋了兩下......他小娘本就體弱多病,你是知道的,所以今天早上,早上......”望舒說著有些哽咽,不在往下說下去。


    “今天早上怎麽了?”長燈聞言眉頭微皺,不可置信的側頭望向望舒,其實心中已有答案,卻仍心存僥幸


    “去了,說是昨兒當場人就沒了,但是陳家怕人言可畏......隻說是今早病故了。”望舒低頭不敢看向長燈。


    “這......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長燈眼中瞬時蓄滿眼淚。


    “今日三少爺身邊的知了偷偷跑到林府,想跟您說此事,老太爺和老爺怕你傷心,又做出出格的事情,就讓我們都瞞著你。”望舒小心翼翼的說著。


    “阿姐你放心,祖父已經去了陳家,陳家礙於祖父的麵子,已經將陳哥哥的小娘厚葬,也給陳哥哥找了大夫,他會沒事的。”長芯也滿眼通紅的說道


    “怎麽會沒事,他母親死了,怎麽會沒事......”長燈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惱恨。


    “我想去見見他,望舒......”長燈還沒有說完,就見著望舒轉身向後麵的衣櫃走去,不一會拿出了一身夜行衣。


    “我知道攔不住姑娘的,今日便給姑娘買了一身夜行衣,我已同知了說好了,今日戌時在陳門路石橋邊的柳樹下等你。”望舒說著,自己便開始穿著夜行衣。


    “望舒姐姐,你怎麽能......哎呀!”長芯也知道此時二人若是不相見,日後恐難再見。


    “二姑娘,姑娘今日若是不去,日後定會後悔,莫要扭捏。今日是奴婢做主,私自將您請來的,你且好生在這,千萬別叫旁的人知道姑娘不在。”望舒說著。


    ......


    今日林弦圭提起長鳴,常氏才想到中午的時候有人給她遞了一封書信,說是城郊銀坊出了新的款式想讓她去瞧瞧,她本因為長燈的事情,思緒亂的很,便沒有理會。


    方才想起來,她何時與城郊銀坊有如此交情,出新品竟讓她親自去去挑選。因此一回到房中,便拿出那封信,打開一看果然是長鳴的筆記。


    [今日戌時陳門路石橋邊柳家酒肆。]


    孫媽媽瞧著這個信也是瞧著真切,遂接過信放在火燭上燃盡。


    “叔母,把夜行衣拿出來。”


    ......


    林弦圭身邊的隨從走到他身邊道:“老爺,按照您的吩咐,今夜後門的家丁全都調到別處了。”


    “嗯!切記不能讓夫人知道此事。”林弦圭眉頭緊鎖,一邊喝茶一邊說,“隻是可惜陳晏那孩子了,兩個人呀,沒緣分。”


    戌時未到


    長燈和望舒鬼鬼祟祟的出了門,王順已在此等候多時,二人上了馬車便往陳長門走去。


    “三少爺,您坐下來等吧!您身上還有傷呢!”知了心疼的說。


    “無妨,不能叫她瞧見我虛弱的樣子,不然她該擔心了。”


    語音剛落,知了便看見了一個馬車朝著自己走來,他便想向前打招呼,卻又被陳晏製止,“這不是她的車。”


    又一會,一個車上紮著風車的馬車朝著這邊走來。


    剛到那邊,長燈就見著兩人早已站在那裏等候多時。


    馬車離他們不遠處停下,隻見長燈和望舒從車上走了下來。


    長燈遠遠的邊望見了陳晏,一身麻衣素服,映著月光麵色煞白,那張肆意瀟灑俊俏的臉上還有未消的鞭痕。


    他就那樣的孤獨的站在那裏,讓長燈哪怕隻看一眼都心疼的要命。他那樣善良,那樣的好,可是為什麽命運總是和他開玩笑呢,竟一件事也不讓他如願。


    下了馬車,長燈便疾步向他走去,可是走進了,她又不敢再往前走。她不知道此刻要怎麽樣才能安慰他,她恨不得能讓傷害他的昭仁皇帝和陳老爺全都替他小娘賠命。


    可是她是誰呀?她又能做什麽,除了哭,什麽也做不了,就像看之前的那些枉死的人一樣。


    “三少爺......”長燈聲音沙啞的呢喃


    “吱吱你來了。”陳晏也滿眼通紅。


    “你母親是事情我聽說了,祖父讓管家為她修了墓穴,等你身體好些,我們一起去看她好不好。”長燈臉上擠出一抹難堪的微笑。


    “好!”陳晏也像癡人說夢般應道。他知道,今日之後他們之間再無可能,除非大洲覆滅。


    可大洲如今如日中天,他怎麽舍得她跟著自己東躲西藏,讓她置身險境,小娘臨終前對他說的話,也猶在耳邊。


    “吱吱,祖父說,如果我們還是要在一起,他會給我錢,讓我帶你亡命天涯。”陳晏仰頭望著月亮,又回頭看著長燈。


    長燈自幼敏感,她感覺到他是來跟她訣別的,她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決絕,用盡全身力氣想讓他看清自己是多麽真心。


    “我願意跟你走,去哪裏都可以,我們找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你會種地會做飯,我能行醫,即便沒有祖父接濟,我們依然能活得很好。”長燈真摯的抬頭望向陳晏


    她確實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他,但是她真的想跟他就這樣沒有改變的生活下去。


    “我能抱抱你嗎?”陳晏問道


    雖然長燈學了這麽久的非禮勿視,男女授受不親,但是她依然沒有將男女接觸視作洪水猛獸,可是當她想去抱陳晏的時候,他卻後退了半步,“這樣對你不好,是我思慮不周。”


    “我不在乎的。”長燈向他解釋道


    “可是我在乎!我想要堂堂正正的娶你,我想要給你我能給你的一切。我貪心的想要擁有你,這是我能允許我做的唯一一件,可能對你不利的事情。吱吱,我怎麽可能讓你因為我,而亡命天涯,怎麽可能讓你過東躲西藏的日子。”


    “我都不認識恒王,那我萬一嫁給他,他待我不好呢?這就是你認為的為我好?”長燈質問他。“祖父說,可以讓我以大洲神女的身份為陛下求藥和為大洲祈福,你跟我走吧。”


    “陛下此時不知你我關係,若他日知道了你該如何?林家又會如何?”陳晏反問


    這個長燈確實沒有想過,這個事情都是家裏人為她著想,那萬一事情敗露林家該如何呢?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你采了我很多的蓮蓬,你那樣的開心。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貴人會因為這不起眼的蓮蓬那樣開心。你送我生辰禮,你是除了蘇瓊和小娘以外唯一記得我生辰的人。你就像是太陽一樣,即便是滿腹心事的蘇瓊,在你身邊也會被你逗的開懷大笑;你有時候又迷迷糊糊的,可愛的緊,哪怕是你笨手笨腳的跟著蘇瓊學功夫的樣子,也那樣的可愛......”陳晏似是再說給長燈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吱吱~”


    “嗯?”


    “你知道嗎,你這個野婆不僅偷‘孩子’還會偷心。”陳晏說著將懷裏成色極好的,白玉馬蹄蓮簪子掏出來,簪在她的頭上。


    “這個是小娘家傳的,不是從別處得來的,小娘知道我與你的事情開心了許久,還特地交代,讓我把這個給你。如今我沒有什麽能夠給你了,隻能將這個給你,讓它代替我陪著你。”


    “陳晏,你當真不跟我走嗎?”長燈懇求的眼神看著他。


    “對不起。”陳晏轉身,丟下淚眼婆娑望著他的長燈,獨自離去。


    柳家酒肆


    常氏和孫媽媽穿著夜行衣帶著圍帽走了進來,小二一見二位便將他們引到了二樓,閣樓門一開,就見長鳴正襟危坐的等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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