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江萬福近一個月的零口供,馬一超親自提審了江萬福,當馬一超把肖漢廷血淋淋的屍體照片拿給江萬福看時,江萬福如一隻裝滿水的大桶突然被人捅破一個窟窿,桶裏的水嘩然泄出。江萬福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樣仰頭號啕大哭,在這個過程中馬一超沒有做任何製止,直到江萬福哭到淚幹,哭到聲音漸小,身體不再抖動,頭低下來。


    “你的零口供並不能幫到你,隻能讓你罪行加重!”馬一超對江萬福厲聲說,“你把所有的事情裝在肚子裏不覺得是裝了一塊大石頭嗎?總有一天你會被這塊石頭壓垮的,當然,你死不足惜,但你的老父親承受不起,他老人家還不知道你的去向,如果想見父親你得爭取。”


    提到江萬福的老父親江萬福抬起了頭,滿眼渴望地看著馬一超,馬一超接著說:“真正厲害的人從不走歪道,其實總想厲害的人恰好是不厲害的人,因為真正厲害的人從不需要向別人證明自己的厲害,也不需要製造什麽影響力,真正厲害的人是能做到別人影響不到自己,是一個完全做自己的人,而你是肖漢廷打造的一個虛擬人物,沒有了肖漢廷你什麽都不是,因為你早就把自己丟掉了!”


    江萬福和馬一超要了一支煙,馬一超起身親自為江萬福點上煙,江萬福吸一口,又把吸進去的煙霧吐出去後開口了:“是的,我的人生是我哥一手打造的,沒有我哥就沒有我江萬福,我現在已經是一文不值了,等於又變回了零。”


    “你不是零,是一個負數!”


    “是是是,我負別人的太多了。”


    ……


    長達七個小時的供述,江萬福對自己的罪行做了詳細的交代,並供出大量江漢集團的罪行。


    “肖漢廷送羅小娟和羅星星去美國原本是計劃好的一個圈套,實質上是將羅小娟押為人質,因為看到羅星星病情複發才將羅星星送回開源。”


    天黑下來的時候江萬福證實了羅小娟的清白,羅小娟當夜被解除監控。


    羅星星看到媽媽出現在自己麵前竟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羅小娟貼著玻璃向兒子招手:“哈囉!星星,你是不是又想偷懶,你能不能趕快從裏麵出來,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旅遊,你不是想去天山嗎,想去你就快點好起來啊。”


    “媽媽,我很快就出去了!”


    林遠山在樓道裏放了一張折疊床,他和羅小娟日夜守護著羅星星,一周後羅星星的白細胞數字開始快速回落,在羅星星生日那天醫生終於把羅星星從icu裏放了出來。


    林遠山和羅小娟早已埋伏在病房裏,待羅星星被護士推進來,他倆突然從一個塔型大蛋糕後麵現身,拍著手齊唱生日歌,羅星星看著自己的父母,滿臉的幸福又滿臉的淚水,林遠山還送給羅星星一部相機,對羅星星說以後多到戶外走走,親近陽光身體才會好起來。


    一周後,羅星星的各項身體指標已接近骨髓移植的要求,林遠山和羅星星的骨髓也配對成功,但林遠山不知道骨骼移植前羅星星還要經曆一次大化療,大體意思是把自己清空才能讓外體骨骼進入,等於是一次全身大換血。而大化療同時又是對羅星星的又一次滅殺,如果這一次羅星星不能死裏逃生,那麽這個治療方案將宣告失敗!


    “骨髓移植的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三十多,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醫生對林遠山說。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林遠山的心開始沉重起來,滿眼焦慮地問醫生。


    “沒有其他辦法了,骨髓移植是最後一場突圍戰,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醫生說話都是直接了當,不會做任何掩飾,林遠山盯著看了醫生的眼睛三分鍾,最後還是堅定地在手術方案上簽了字。


    在羅星星手術準備期的幾天時間裏,林遠山暫時離開了醫院,因為彤彤已到高考日,高考的兩天時間他需要二十四小時陪考。


    徐藝暢也已到達開源,和彤彤住在考場附近的一個酒店裏。考前林遠山為彤彤做了一碗百分麵,也就是一根長麵兩個荷包蛋。


    “主課的滿分早就是150了,100分算剛剛及格。”彤彤笑說。


    “你還不懂什麽叫100分,其實100分不是100分,100分是指滿分,也就是說無論滿分是多少都是100分,100分是個形容詞。”


    林遠山這樣說一直在林遠山麵前不苟言笑的徐藝暢笑了,說:“你以為彤彤真的不懂啊?連孩子的玩笑話都聽不懂。”


    林遠山突然感覺到彤彤已長大,已不再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很可能女兒能看清的事物他都不一定能看清,因為女兒的眼睛比他的眼睛要清澈得多。


    在女兒麵前林遠山總是努力讓自己的笑容更燦爛些,並一再告訴女兒考多少分都是成功,說高考是個過程不是結果,就如鐵路沿線的每一個車站一樣,高考是人生中的一個大站,過了這一站就可以去更遠的地方了。


    但徐藝暢還是注意到了林遠山的憂慮,並且這個憂慮不是因為女兒的高考,把女兒送進考場後徐藝暢直接問林遠山是不是心裏有事,林遠山低下了頭。沉默了十多分鍾後,林遠山終於向徐藝暢說了羅星星的病情,這次輪到徐藝暢驚呆了!


    “那你還是回到醫院去吧,畢竟那邊生命攸關,彤彤我陪著就行,其實這孩子陪不陪都行,和我一樣把什麽事都不當回事。”


    “我要陪彤彤考完,然後你帶彤彤回家,等羅星星做完手術我會回去看爸爸。”


    “你不要太擔心爸爸,畢竟有我呢,你管好星星就行,不然你真的太累了。”


    聽了徐藝暢最後一句話林遠山再次低下了頭。


    彤彤高考結束後林遠山立即返回醫院,當晚醫生就抽取了他的骨髓,第二天羅星星被送進了骨髓移植倉。


    林遠山的骨髓進入兒子體內的那天天氣很好,遊走在天空的雲朵白得一塵不染,藍天更像是一麵精心被人擦拭過的鏡子,天空下,城市街道和樓房也掩映在綠樹紅花叢中,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


    而世界又是鏡像,隨時都可能幻化,本來那天羅星星還和林遠山通過電話,說已不是那麽疼痛了,吃飯也開始有味道了,但晚上羅星星突然陷入昏迷,隨後是持續的高燒。醫院緊急將羅星星從移植倉推出來進行搶救,但揪心的六小時過去後醫生讓林遠山和羅小娟去看羅星星最後一眼。


    往病房走的路上,羅小娟的腿已經沒有力氣,林遠山用身體支撐著羅小娟,當他們一步一步走近羅星星時,羅星星用最後的力氣睜開眼睛,看著生他養他的人。


    “媽媽,我本來就是天上的一顆星星,現在我要回到天上去了,你不要難過,我每天晚上都會在天上看著你,我不會消失,會一直都在。媽媽,我是一顆恒星。”羅星星說完調皮地笑了,而他的生命也定格在這個十八歲男孩調皮的笑容裏。


    羅星星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窗外風雲突變,天上的星星還在閃爍,隻是在狂風大作中,所有的星星亂作一團,在雲層中狂奔。


    林遠山俯下身親吻了兒子的額頭,又為羅星星換上了一身新衣服,最後他把羅星星漸涼的身體抱在懷裏,看著兒子越來越白的臉淚流滿麵:“星星,爸爸每天晚上都會在天上找你,到時你可要出來喲,不能爽約。”


    同樣注視著兒子的羅小娟感覺自己的能量已耗盡,像一件輕飄飄的紗巾一樣滑落在地,林遠山輕輕放下羅星星,又從地上將羅小娟扶起來。


    林遠山不得不給何彬蘇家興他們打了電話,蘇家興聯係了殯儀館,何彬開過來兩輛汽車。兒子化成灰燼後,林遠山親自把兒子裝在一個檀木盒子裏,然後讓何彬把他們一家三口送回了林順。


    故鄉的山還是那座山,水還是那個水,一切看似都沒有太大的變化,當年他和羅小娟經常乘涼的那棵槐樹還在,但村裏好多個熟悉的麵孔都不見了,母親再也不會站在村口等他了,好多人都和星星一樣隱藏了自己。


    林遠山把星星的骨灰安放在父母親的墳墓旁,他在小小的墳頭上栽了一棵小柳樹,並在羅星星的墓碑上刻上了“林遠山羅小娟之子”幾個字。


    安葬完羅星星後羅小娟突然變得平靜下來,也不再哭泣,臉上卸下了痛楚,她對林遠山說要回開源收拾一下房子,要開始新生活。林遠山也希望羅小娟能從悲痛中走出來,就讓何彬先把羅小娟送回開源,而他自己在兒子墳前守了七天七夜。


    一天夜裏林遠山給羅小娟打了一個電話,但羅小娟的手機一直無法接通,林遠山急急趕回開源,隻在羅小娟房子裏找到一張紙條,上麵隻寫著四個字:“不要找我。”


    “你又消失了!”林遠山衝著天空大吼大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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