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這樣也不願意放棄嗎？顧焓章原本淡漠的心驀然一動。
觀南見主子靜默良久，以為主子是擔憂顧姑娘的傷勢，“主子，府上藥物齊全，還有蘇醫師在，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顧焓章的眼睫輕抬，微微抬手搭在了少女蒼白到失去血色的麵龐，觸感冰冷，他的指尖輕動不自覺為其撫平了眉心的折痕，“是嗎？”反問中夾雜著些許的疑惑，他突然有些好奇，若是他不幫忙，她還能活多久呢？還能這樣堅持下去嗎？
“顧姑娘一定會活下去的。”觀南如是說道。
很難想象得到，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少女體內會有絲毫不比或者說是超過男人的堅韌毅力。為什麽呢？顧焓章對其產生了些興趣。
這樣充滿了神秘感又堅強的人，他突然想看看她還能做些什麽。
他從床榻邊站起身，柔和的白光為其蒙上了一層薄霧，他的神色掩藏在薄紗後，誰也無法看懂。
“那便救吧。”他漫不經心地道。
楊銘連忙應是，額頭又不受控製地溢出冷汗來，這若是救不了……不行，救不了也得救……
之後顧焓章就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楊銘在她的傷口處上藥，喂她吃保命丸，又很快吩咐人煎製參湯的忙碌身影。
原本這樣的場景是不宜給旁人看的，但是顧焓章是天子，天子就這般坐在此處，但這畢竟是女子在接受診治，難免會有不方便的時候。雖說不合理數，但也沒有人敢明說什麽，更不可能對其轟趕。
生命真的很奇特，明明看著這樣脆弱，卻又好像很頑強。
“主子，這位姑娘夜裏怕是會發熱，免不得使人守在一旁多多照料。”這也就意味著夜裏守在這裏的人恐怕是難以安眠。
“您日理萬機，貴體要緊，此處有屬下等人在，絕不會讓這位姑娘出什麽差錯。不若您早些休憩？”陛下雖說身體康健，可再怎麽樣也不能總是晚眠。總歸是有損龍體。
顧焓章沒有應下，轉而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女，“無妨。”楊銘於是不敢再勸。陛下雖看似儒雅溫和好說話，可其收單卻恰恰與其外貌相反，心中自有成算，不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以置喙的。
楊銘雖說被陛下看著行醫有一定的壓力，但時間久了幾乎也就忽略了這位主兒的存在，轉而沉浸在這位姑娘命懸一線的救治中。
到了後半夜，沈流英果然如同楊銘所說發起了高熱。且是根本就喂不進去藥的那種高熱。這就讓楊銘左右為難，原本這救人的成算就不大，結果這病人還開始不配合了。
可若是硬灌下去……他暗中瞧了一眼晃晃明光下波瀾不驚的陛下，心中開始惴惴不安。
“怎麽了？”察覺到楊銘望來的視線，顧焓章斜睨回去。
楊銘沒想到陛下竟然注意到了自己剛才稱得上是冒犯的視線，忙道：“姑娘的境況，不大好。像是被什麽魘著了，怎麽也喂不進去參湯。”
顧焓章移步至榻前，陷入素白床褥間的少女身上的衣物依舊是濕漉漉的樣子，並不比她剛被人從湖中帶上來的樣子好多少。她身上的緋色裙裳不少都緊貼在她的身上，再加上她身上滴落下來的不少水痕都滲入進了白色的錦被之中，混雜著血跡，暈出一團又一團的深色痕跡……看著就讓人覺得極為不舒服，更何況是一向喜潔淨的帝王。
可現下她背上的箭矢還未拔除，輕易還動她不得……
淡漠的帝王勉力壓下心頭驟然升起的煩躁，閉了閉眼，道：“給我吧。”他朝著楊銘伸出了手，明顯是要接過參湯親自來喂少女喝藥的樣子。
這委實驚得楊銘差點將好不容易熬好的參湯給打翻，這可真是了不得了，這床上的姑娘到底是什麽來頭，他知曉陛下對其有所不同，但也未曾想到會如此優待。若是他服侍的帝王是其他人，他還會懷疑陛下是否是被著少女的美色給迷惑了心智，可他是辰國的帝王，素來勤於政務，修得衽席之欲的君子……他是斷斷不會為女色所俘獲。
顧焓章從容來到沈流英趴伏的榻前，負手望著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女，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少女微顰蹙的秀眉，如墨的發早已全數散開，看她幾綹烏亮的濕發，貼在她失了血色的雙頰兩側，愈發顯得她容色如雪，唇色蒼白。
似乎在睡夢之中她也是極為不安穩的，如同凋零花瓣般的唇瓣輕微啟啟合合，像是在囈語什麽，細白的手指無意識緊攥著素白的被褥，用力到指尖都在泛白。
她的肌膚竟是比素錦還要白嫩上幾分，也不知是吃什麽長大的。
巡視寸許，他坐下身承托起她纖弱的背脊，避開了那尚且折磨著少女的箭矢，一手抓住她的肩緩緩將其帶到了自己的懷裏，任其背靠在自己身前。
一方麵他著實是有些不耐被她弄髒了衣裳，可另一方麵，他也不知是怎的，心中就是不願瞧見少女被旁人觸碰。
他接過楊銘誠惶誠恐地恭敬呈上的湯藥，另一隻手從她的肩頭橫亙至她前胸處輕鬆捏住了她的下巴。不可避免的，他似乎稍一垂頭就能吻上那白玉蘭似的耳尖。
怎麽會有人的身上如此的軟。
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氣就讓楊銘束手無策的少女被迫張開了唇。
楊銘：……
從顧焓章的角度，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她檀口中濕潤鮮紅的小舌，那是比他見過的所有花朵都要嬌豔的顏色。眸光閃了閃，他將手中的湯藥盡數灌了下去。
沈流英被迫喝完了一整碗苦澀至極的湯藥，苦得她胃裏反胃得想要吐出來。身體下意識掙紮想要掙脫男人的束縛，卻被看似儒雅的男人輕易製止。
無力的嬌柔指尖轉而拽緊了顧焓章的袖子，流錦雪袖上很快被留下了髒汙的痕跡。顧焓章淡漠的眸子微凝，到底是沒有推開她。
疼，好疼，哪裏都疼，嘴裏還殘留著無盡的苦，似乎要苦到她的心裏去。
喂完了藥他原本想拿開沈流英攥著自己衣袖的手，就聽到她的呢喃聲，無力弱小地像是一隻幼貓。
似乎是在說疼，可，受傷哪有不疼的。
抬了下她雪白嬌小的下巴，帶著薄繭的拇指意味不明地點在了她顰蹙的眉心，輕微的歎氣聲自他口中溢出，“為何每次遇見，怎的都如此狼狽？”
回答他的隻有一室闃然。
沈流英隻覺得在這似乎無窮無盡的苦痛之中，她似乎又跌入了那被她深深壓入記憶深處的東西。
……
輝煌又精貴的水晶吊燈，複式奢華的旋轉樓梯，觸感柔順彈性十足的真皮沙發，還有淨白的大理石地磚。無疑不再告訴她，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沒有父母的孩子了，她的家人找到她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家裏還有另一個姑娘呢？不是說他們隻有她這麽一個親生女兒嗎？初次來到賀家本能想要留下一個好印象的少女並沒有冒昧地問及這個問題。
沈流英原本以為那個少女可能是親朋家的孩子在賀家借住幾天，沒想到，原來她是自己的替代品。
是的，替代品，或者說不叫替代品，應該叫真假千金中的假千金。
她從沒想過黃金檔晚八點的狗血劇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想過是一回事，發現了又是另一回事。
兩人當初在醫院被不小心被調換，沈流英很明事理，她不會去怪罪那個少女，錯的是她的母親。但是這不代表她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她。畢竟，她看向開朗活潑，天真無邪的少女，她被賀家養的這樣好，總歸是讓她心理有些不平衡的。
那為什麽她回來了，那個少女還沒有回到她本該去的地方呢？
答案很明顯，賀晨曦和薛敏舍不得她。他們，舍不得她。
當賀晨曦小心向她說起那個少女會像從前那樣留在賀家的時候，沈流英看似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賀家上下無論老小都很喜歡那個少女。
哦，對了，那個天真明媚的少女叫賀書穎。很文雅的名字，真是讓人……有些不高興。
沈流英承認她有些嫉妒。
若非是賀晨曦偶然出了車禍，又是極為湊巧的賀爺爺看電視劇入了心，就湊巧為他和親孫女做了親子鑒定，沈流英還不一定有被找回家的機會。
因為賀書穎與賀晨曦的血型一致，都是a型血。
據說起初發現賀書穎不是自己的乖孫女的時候，老爺子暈了過去，賀家也因此有一段時間的的小陳，不是因為憤怒被欺騙，而是因為賀書穎這樣被他們好好教導長大的孩子，竟然不是他們的了。
後來他們很快就想通了，即便賀書穎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他們也可以收養她。
再後來，他們在沈流英被掛上熱搜之後，發現她與賀晨曦，甚至是與薛敏都極為相似。
結果就是沈流英被他們領回了賀家。
沈流英一直都想不明白，既然他們一直都看不上她，為什麽又要帶她回來呢，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身上流著賀家的血嗎？
他們時常拿自己與賀書穎比較，自己不會彈鋼琴，不會跳芭蕾，不懂豪門社交，不明白金融管理……但是沈流英從不覺得這是自己的缺點，不過也沒什麽丟臉的。但是顯然和家人不這樣認為。
所以他們也沒想過公開介紹過沈流英，因此也隻有極小部分的人知道賀家與沈流英的關係。有時候不明所以的前來賀家做客的人總是會誤以為沈流英是賀家的親戚。無疑，她看起來像極了賀家人。當客人問起來的時候，賀家的保姆都很尷尬。沈流英也覺得尷尬。
原來有家是這樣的感覺啊，在賀家呆了一個月後她後知後覺感歎，也沒什麽特別。
賀書穎不像是電視劇裏麵女配扮演的惡毒女配，她從不會故意刁難，也從不會往她頭上潑髒水，她是真的被賀家人養的很好。
從某種意義上講，賀書穎是真的優雅美麗，天真善良又極為有分寸。誰會不喜歡她呢？大家都喜歡她也是應該的。
若非是因為這樣狗血的命運拿牌，沈流英想自己也會喜歡她。
直到她偶然幫阿姨送水果上去給薛敏和她的朋友。
她們似乎是在談論一些含有個人隱私的話，難怪阿姨不願意上來送東西，畢竟薛敏一向不喜歡被人偷聽。
正打算敲門進去，她忽然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小敏，你再說一遍，你看見了什麽？”
薛敏的朋友似乎很激動，就連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個度，要不然沈流英也不會維持敲門的動作，手停在半空中。
這個時候似乎不是進去的好時機。還是再等等吧。
“再說一遍也是一樣，”對比激動的女聲，薛敏的聲音很是平靜冷淡，“我看著她調換了兩個孩子。”
沈流英一時之間沒能明白她這話的意思，身體卻不受控製地開始變得僵硬。
她對‘調換’這樣的字眼很敏感，再加上這是薛敏說的，她的思緒就免不得開始不受控製地多想。
然而她心中的那個猜測著實是太過離譜，說出去誰會相信呢？況且，怎麽可能呢？
哪有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更殘酷的事實擺在了她的眼前，準確的說是她的耳邊。
“小敏你糊塗啊！流英是你的親生孩子！”朋友的聲音越來越激進，任誰都能聽出她話裏的震驚與怒氣，“我原本以為他們倆個被調換你不知道，所以才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了下去。”
“誰知道……誰知道，你什麽都知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這麽多年以來，你對書穎視若親生，倒是把我也給偏了過去……”
“小敏，你說，你到底圖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做？”
“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阻止那個女人？”
薛敏的聲音依舊平淡，沈流英甚至能想象得到她此時秀美的麵龐上淡漠的神情，“因為恨。”
觀南見主子靜默良久，以為主子是擔憂顧姑娘的傷勢，“主子，府上藥物齊全，還有蘇醫師在，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顧焓章的眼睫輕抬，微微抬手搭在了少女蒼白到失去血色的麵龐，觸感冰冷，他的指尖輕動不自覺為其撫平了眉心的折痕，“是嗎？”反問中夾雜著些許的疑惑，他突然有些好奇，若是他不幫忙，她還能活多久呢？還能這樣堅持下去嗎？
“顧姑娘一定會活下去的。”觀南如是說道。
很難想象得到，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少女體內會有絲毫不比或者說是超過男人的堅韌毅力。為什麽呢？顧焓章對其產生了些興趣。
這樣充滿了神秘感又堅強的人，他突然想看看她還能做些什麽。
他從床榻邊站起身，柔和的白光為其蒙上了一層薄霧，他的神色掩藏在薄紗後，誰也無法看懂。
“那便救吧。”他漫不經心地道。
楊銘連忙應是，額頭又不受控製地溢出冷汗來，這若是救不了……不行，救不了也得救……
之後顧焓章就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楊銘在她的傷口處上藥，喂她吃保命丸，又很快吩咐人煎製參湯的忙碌身影。
原本這樣的場景是不宜給旁人看的，但是顧焓章是天子，天子就這般坐在此處，但這畢竟是女子在接受診治，難免會有不方便的時候。雖說不合理數，但也沒有人敢明說什麽，更不可能對其轟趕。
生命真的很奇特，明明看著這樣脆弱，卻又好像很頑強。
“主子，這位姑娘夜裏怕是會發熱，免不得使人守在一旁多多照料。”這也就意味著夜裏守在這裏的人恐怕是難以安眠。
“您日理萬機，貴體要緊，此處有屬下等人在，絕不會讓這位姑娘出什麽差錯。不若您早些休憩？”陛下雖說身體康健，可再怎麽樣也不能總是晚眠。總歸是有損龍體。
顧焓章沒有應下，轉而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女，“無妨。”楊銘於是不敢再勸。陛下雖看似儒雅溫和好說話，可其收單卻恰恰與其外貌相反，心中自有成算，不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以置喙的。
楊銘雖說被陛下看著行醫有一定的壓力，但時間久了幾乎也就忽略了這位主兒的存在，轉而沉浸在這位姑娘命懸一線的救治中。
到了後半夜，沈流英果然如同楊銘所說發起了高熱。且是根本就喂不進去藥的那種高熱。這就讓楊銘左右為難，原本這救人的成算就不大，結果這病人還開始不配合了。
可若是硬灌下去……他暗中瞧了一眼晃晃明光下波瀾不驚的陛下，心中開始惴惴不安。
“怎麽了？”察覺到楊銘望來的視線，顧焓章斜睨回去。
楊銘沒想到陛下竟然注意到了自己剛才稱得上是冒犯的視線，忙道：“姑娘的境況，不大好。像是被什麽魘著了，怎麽也喂不進去參湯。”
顧焓章移步至榻前，陷入素白床褥間的少女身上的衣物依舊是濕漉漉的樣子，並不比她剛被人從湖中帶上來的樣子好多少。她身上的緋色裙裳不少都緊貼在她的身上，再加上她身上滴落下來的不少水痕都滲入進了白色的錦被之中，混雜著血跡，暈出一團又一團的深色痕跡……看著就讓人覺得極為不舒服，更何況是一向喜潔淨的帝王。
可現下她背上的箭矢還未拔除，輕易還動她不得……
淡漠的帝王勉力壓下心頭驟然升起的煩躁，閉了閉眼，道：“給我吧。”他朝著楊銘伸出了手，明顯是要接過參湯親自來喂少女喝藥的樣子。
這委實驚得楊銘差點將好不容易熬好的參湯給打翻，這可真是了不得了，這床上的姑娘到底是什麽來頭，他知曉陛下對其有所不同，但也未曾想到會如此優待。若是他服侍的帝王是其他人，他還會懷疑陛下是否是被著少女的美色給迷惑了心智，可他是辰國的帝王，素來勤於政務，修得衽席之欲的君子……他是斷斷不會為女色所俘獲。
顧焓章從容來到沈流英趴伏的榻前，負手望著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女，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少女微顰蹙的秀眉，如墨的發早已全數散開，看她幾綹烏亮的濕發，貼在她失了血色的雙頰兩側，愈發顯得她容色如雪，唇色蒼白。
似乎在睡夢之中她也是極為不安穩的，如同凋零花瓣般的唇瓣輕微啟啟合合，像是在囈語什麽，細白的手指無意識緊攥著素白的被褥，用力到指尖都在泛白。
她的肌膚竟是比素錦還要白嫩上幾分，也不知是吃什麽長大的。
巡視寸許，他坐下身承托起她纖弱的背脊，避開了那尚且折磨著少女的箭矢，一手抓住她的肩緩緩將其帶到了自己的懷裏，任其背靠在自己身前。
一方麵他著實是有些不耐被她弄髒了衣裳，可另一方麵，他也不知是怎的，心中就是不願瞧見少女被旁人觸碰。
他接過楊銘誠惶誠恐地恭敬呈上的湯藥，另一隻手從她的肩頭橫亙至她前胸處輕鬆捏住了她的下巴。不可避免的，他似乎稍一垂頭就能吻上那白玉蘭似的耳尖。
怎麽會有人的身上如此的軟。
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氣就讓楊銘束手無策的少女被迫張開了唇。
楊銘：……
從顧焓章的角度，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她檀口中濕潤鮮紅的小舌，那是比他見過的所有花朵都要嬌豔的顏色。眸光閃了閃，他將手中的湯藥盡數灌了下去。
沈流英被迫喝完了一整碗苦澀至極的湯藥，苦得她胃裏反胃得想要吐出來。身體下意識掙紮想要掙脫男人的束縛，卻被看似儒雅的男人輕易製止。
無力的嬌柔指尖轉而拽緊了顧焓章的袖子，流錦雪袖上很快被留下了髒汙的痕跡。顧焓章淡漠的眸子微凝，到底是沒有推開她。
疼，好疼，哪裏都疼，嘴裏還殘留著無盡的苦，似乎要苦到她的心裏去。
喂完了藥他原本想拿開沈流英攥著自己衣袖的手，就聽到她的呢喃聲，無力弱小地像是一隻幼貓。
似乎是在說疼，可，受傷哪有不疼的。
抬了下她雪白嬌小的下巴，帶著薄繭的拇指意味不明地點在了她顰蹙的眉心，輕微的歎氣聲自他口中溢出，“為何每次遇見，怎的都如此狼狽？”
回答他的隻有一室闃然。
沈流英隻覺得在這似乎無窮無盡的苦痛之中，她似乎又跌入了那被她深深壓入記憶深處的東西。
……
輝煌又精貴的水晶吊燈，複式奢華的旋轉樓梯，觸感柔順彈性十足的真皮沙發，還有淨白的大理石地磚。無疑不再告訴她，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沒有父母的孩子了，她的家人找到她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家裏還有另一個姑娘呢？不是說他們隻有她這麽一個親生女兒嗎？初次來到賀家本能想要留下一個好印象的少女並沒有冒昧地問及這個問題。
沈流英原本以為那個少女可能是親朋家的孩子在賀家借住幾天，沒想到，原來她是自己的替代品。
是的，替代品，或者說不叫替代品，應該叫真假千金中的假千金。
她從沒想過黃金檔晚八點的狗血劇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想過是一回事，發現了又是另一回事。
兩人當初在醫院被不小心被調換，沈流英很明事理，她不會去怪罪那個少女，錯的是她的母親。但是這不代表她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她。畢竟，她看向開朗活潑，天真無邪的少女，她被賀家養的這樣好，總歸是讓她心理有些不平衡的。
那為什麽她回來了，那個少女還沒有回到她本該去的地方呢？
答案很明顯，賀晨曦和薛敏舍不得她。他們，舍不得她。
當賀晨曦小心向她說起那個少女會像從前那樣留在賀家的時候，沈流英看似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賀家上下無論老小都很喜歡那個少女。
哦，對了，那個天真明媚的少女叫賀書穎。很文雅的名字，真是讓人……有些不高興。
沈流英承認她有些嫉妒。
若非是賀晨曦偶然出了車禍，又是極為湊巧的賀爺爺看電視劇入了心，就湊巧為他和親孫女做了親子鑒定，沈流英還不一定有被找回家的機會。
因為賀書穎與賀晨曦的血型一致，都是a型血。
據說起初發現賀書穎不是自己的乖孫女的時候，老爺子暈了過去，賀家也因此有一段時間的的小陳，不是因為憤怒被欺騙，而是因為賀書穎這樣被他們好好教導長大的孩子，竟然不是他們的了。
後來他們很快就想通了，即便賀書穎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他們也可以收養她。
再後來，他們在沈流英被掛上熱搜之後，發現她與賀晨曦，甚至是與薛敏都極為相似。
結果就是沈流英被他們領回了賀家。
沈流英一直都想不明白，既然他們一直都看不上她，為什麽又要帶她回來呢，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身上流著賀家的血嗎？
他們時常拿自己與賀書穎比較，自己不會彈鋼琴，不會跳芭蕾，不懂豪門社交，不明白金融管理……但是沈流英從不覺得這是自己的缺點，不過也沒什麽丟臉的。但是顯然和家人不這樣認為。
所以他們也沒想過公開介紹過沈流英，因此也隻有極小部分的人知道賀家與沈流英的關係。有時候不明所以的前來賀家做客的人總是會誤以為沈流英是賀家的親戚。無疑，她看起來像極了賀家人。當客人問起來的時候，賀家的保姆都很尷尬。沈流英也覺得尷尬。
原來有家是這樣的感覺啊，在賀家呆了一個月後她後知後覺感歎，也沒什麽特別。
賀書穎不像是電視劇裏麵女配扮演的惡毒女配，她從不會故意刁難，也從不會往她頭上潑髒水，她是真的被賀家人養的很好。
從某種意義上講，賀書穎是真的優雅美麗，天真善良又極為有分寸。誰會不喜歡她呢？大家都喜歡她也是應該的。
若非是因為這樣狗血的命運拿牌，沈流英想自己也會喜歡她。
直到她偶然幫阿姨送水果上去給薛敏和她的朋友。
她們似乎是在談論一些含有個人隱私的話，難怪阿姨不願意上來送東西，畢竟薛敏一向不喜歡被人偷聽。
正打算敲門進去，她忽然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小敏，你再說一遍，你看見了什麽？”
薛敏的朋友似乎很激動，就連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個度，要不然沈流英也不會維持敲門的動作，手停在半空中。
這個時候似乎不是進去的好時機。還是再等等吧。
“再說一遍也是一樣，”對比激動的女聲，薛敏的聲音很是平靜冷淡，“我看著她調換了兩個孩子。”
沈流英一時之間沒能明白她這話的意思，身體卻不受控製地開始變得僵硬。
她對‘調換’這樣的字眼很敏感，再加上這是薛敏說的，她的思緒就免不得開始不受控製地多想。
然而她心中的那個猜測著實是太過離譜，說出去誰會相信呢？況且，怎麽可能呢？
哪有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更殘酷的事實擺在了她的眼前，準確的說是她的耳邊。
“小敏你糊塗啊！流英是你的親生孩子！”朋友的聲音越來越激進，任誰都能聽出她話裏的震驚與怒氣，“我原本以為他們倆個被調換你不知道，所以才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了下去。”
“誰知道……誰知道，你什麽都知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這麽多年以來，你對書穎視若親生，倒是把我也給偏了過去……”
“小敏，你說，你到底圖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做？”
“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阻止那個女人？”
薛敏的聲音依舊平淡，沈流英甚至能想象得到她此時秀美的麵龐上淡漠的神情，“因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