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外的下麵是一望無際的似乎沒有底的懸崖,明明知道這外麵有多麽危險,可是這人仍舊選擇大開著窗戶,軟榻還設在窗戶邊,也不怕在睡夢中的時候稍微一轉身就滾了出去,最終身首異處。


    這樣危險的房間,似乎也隻有他敢住了。


    褚南風站起身立在窗台前,眼瞳深深,那樣子不像是在看一個活人,倒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夜明珠柔和的光影映在他身上,即便如此,也沒能中和掉他身上的凶煞之氣。


    他的臉一麵處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暈下,一麵處在陰影之中,本以為會怒氣衝天的男人卻一反常態地勾起一抹豔麗的微笑,華麗又柔和的聲音緩緩道:“很對。”


    “不愧是榜上有名的進士,沈姑娘才思敏捷。”


    “那麽,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流英輕撫過山水畫屏風上的豔色花朵,沒有去看這人暗藏淩冽的視線,“也沒什麽特別,隻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她抬眼又瞧了下這間詩情畫意的屋子,再次感歎,這實在不像深山中的牢籠,倒像是哪個充滿胭脂香氣的尋歡之地。


    男人聽此冷笑出聲:“跟天欲晚做生意,隻要你能付得起相應的報酬。”折扇被他扔在了床榻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身為階下囚,你有什麽資格來跟我談交易。”


    沈流英仍舊不疾不徐,“此言差矣,階下囚未必就沒有翻身的時候。”


    “再說了,我可不是一般的階下囚。”


    她眼眸靈動,眉眼間凝著顯而易見的自信。


    “我有一個消息,說不定領主會感興趣。”


    褚南風看了她一眼,斂袍坐下,修長的指骨整理著衣襟,他的唇角勾起:“如果是跟你一起來的人的消息,我的確是很感興趣。”提起那人,他眸中的嗜血殺意一閃而過。


    “隻是不知,你說的消息是不是我已經知道的。”


    果然,他早就知道季廉他們一起來了。既然早就知道,他不會不清楚季廉正在想方設法地捉住他的把柄,那麽問題來了,季廉來到這濱州,又順勢來了華星城,真的隻是季廉自己的意願嗎,還是說,他也不過是被人算計的一環罷了。


    沈流英也跟著笑,笑容愈發燦爛:“我敢肯定,是您不知道的。”


    察覺到男人挑眉望來,麵上的懷疑之色也是一點都未曾遮掩,沈流英不置可否:“隻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領主想要得到消息,難道不會拿出一點誠意嗎?”


    “您是生意人,想必也能理解我。”她尋了個方凳隨處坐下,仰頭去看他:“同天欲晚一樣,在下也不想做虧本的買賣。”


    “你似乎搞錯了我們的關係。”褚南風攫取住她靈動的目光,清冷的嫋嫋香霧模糊了他妖豔蠱惑的麵龐,也讓沈流英看不大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在她垂眸思索的階段,男人動了,他從榻上站起身,緩步慢移,一步又一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尖上,繞過正中央的屏風,男人停在了沈流英的麵前。


    他本來就高,如今他站著,沈流英坐著,她便不得不仰頭去看他才行,但是沈流英不想這樣,總覺得莫名低了他一頭。可是下一刻,原本靜靜俯視她的男人強忍著厭惡箍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仰頭看他:“沈姑娘,這可不是京城。”


    這裏不是京城,所以沒有法度也沒有王權,在這裏他就是主人。而她沈流英隻不過是一個階下囚,沒有跟他做交易的資格,更沒有對他說不的權利。


    他若是想要她死,很簡單,隻需要手在她的脖子上稍稍用力一扭,這漂亮的臉蛋就會像是瞬間被折斷的即將枯萎的鮮花一樣,很快就會凋零。


    他淡漠的目光在她的臉上一寸寸滑過,像是在打量一個商品一般:“多麽美麗的一張,”觸及她眼中的冷意,他眸光一閃,似嘲似哀道:“多麽冷漠的一顆心。”


    “京城那麽多王孫貴族,哪一個不是對你掏心掏肺。”他的另一隻手近乎自虐地折磨著自己,強迫自己在她細滑的側臉上滑過,盡管被沈流英很快偏頭躲過,可接下來沈流英就不得不被人強行掰轉過來。


    她咬著牙就是不求饒,臉頰兩側很快就被人掐出了指印,被迫對上那人嘲諷的眼睛,“一個也不答應,是因為心中有好的嗎?”


    “這麽喜歡他們,你怎麽不去收了他們。”沈流英沒忍住嘲諷了他一句。


    “瞪什麽瞪?還是說你不行?嗬!” 他被少女眼中的冷冽刺了一下。


    褚南風眯了眯眼,眼尾盡是旖旎的弧度,倏地,他鬆開了手,轉身道:“季廉讓你來送死,即便如此,你還是喜歡他嗎?”


    “啊?啊!你說什麽?”沈流英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和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一樣一言難盡。她恍惚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竟然會聽到這麽離譜的話。


    可這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落在褚南風眼中就是她被人戳破了心事之後的震驚。


    不知怎的,剛剛箍住她下巴令她仰頭的時候,他驀然想起了曾經在秦風樓的時候,少女似乎也是這般乖巧地仰起頭任他作為的樣子。


    不,還是有些有一樣的,這次她不是自願的。


    平複了心中莫名的情緒,他凝眸望向漆黑的天外,緩緩道:“我母親像你一般大的時候已經納了第十一房小侍。”他沒有說的是,另外還有許多沒名沒分,卻又心甘情願跟著她的男人,所以他母親具體有多少個男人,他其實是不大清楚的。


    沈流英聽著他沉靜的話語,心中怪異之感愈加濃重,穠麗的眉攏起,她打斷他的話:“哦,那關我什麽事。”意思就是你別說了,你這些陳年舊事根本就沒有聽眾。


    可惜的是褚南風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意願,他自顧自又道:“她是一個很愛美的女人,男人對她來說似乎也隻是個逗樂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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