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額頭上的朱砂,沈流英嚐試了許多可以實行的辦法。


    比如帶上抹額,一開始還好,可是過不了一會兒,這東西就會東歪西斜的,抬手擦汗的時候也會不經意間將其碰歪。試了兩天之後,沈流英還是放棄了這個方法。


    她轉而將目標盯上了花鈿,起初她還覺得這東西不錯,小巧精致,又剛好能遮住她額心的朱砂,誰知這東西中看不中用,很快就會自皮膚上脫落。無奈之下,沈流英隻得另尋它法。


    後來又靈光一閃,覺得用胭脂水粉在額頭上讓春生幫忙畫個花樣來遮蓋也行,沒想到這裏的胭脂都不防水防汗的,完美不過一刻鍾,一蹭一擦全毀。


    沈流英又有些懶得折騰了,暫時放棄了。


    啾啾難得冒出聲:“宿主,其實,你隻要嫁人了不就好了。”


    沈流英麵無表情:“那我寧願頂著它一輩子。”言下之意,打死我也不嫁。啾啾識相地閉上嘴。


    也不知道父親近期如何了,沈流英想起父親的來信,信中說一切安好,可是她心裏卻總覺得不甚踏實,等再過些日子,她還是請個長假回府看看吧。


    ……


    六月初十,武安王回京,帝派遣官員於城門處相迎,武安王甚是感念於心,遂一身風霜沐雨,甲胄未退,急忙進宮麵聖謝恩。


    外人不禁暗歎陛下與武安王的兄弟情義之深切,若非是陛下公務繁重,怕是會親身相迎武安王也說不定。畢竟,武安王年少之時自動請纓前去駐守苦寒邊境,隻為幫助陛下掃清障礙。而陛下亦感念著這份情誼,每逢佳節,都要派人前去邊境送禮,數年不曾間斷。


    這還不能表明二人之間的手足情深嗎?


    他們都堅信,武安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那肯定是非同一般的,否則陛下也不會將二十萬大軍放心交在他的手上。


    他們想的的確沒有錯,季廉確實是信任武安王不假,可是手足情深?他自認是沒有的。


    武安王在進宮之前就已經除去了佩劍等利器,此刻他健壯的身軀像是一座小山嶽一般單膝跪在光滑的大理石磚上,聲音渾厚沉穩:“臣弟參見陛下。”他的頭發多且厚,黑壓壓的一團被束起簪在頭頂,頭顱微微低垂,滿是恭敬:“臣弟幸不辱命,”他抬起那張英俊堅毅的麵龐,麥色的皮膚更為他多添了幾分狂野的恣意,墨玉般的眸子亮得驚人,“從今往後,有臣弟在一日,漠北便再不敢來犯!”


    季廉似乎是滿意了些,屈尊降貴地輕扶著這位曾經的幼弟起身。


    他細細觀量他一番,沒有了往昔養尊處優,如今的他黑了不少,身形也長得更加結實了,甚至還要隱隱比他高出一截,他真的是長大了。


    其實對於這個皇弟,季廉的感觀是很複雜的。一方麵,他從小就是母親和父親最喜愛的孩子,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玩耍,隨心所欲地說笑,縱情山水也好,舞文弄墨也罷,隻要是他喜歡的,他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


    可是季廉不行,他的父親是當今的天子,他的大哥又天生不是做皇帝的料子,他父親因此對他的管束格外嚴格,不許他貪玩,不許他養雪兔,不許他懶怠……他必須聰穎,必須寫文章,必須得學治國之道……


    這本來也沒什麽,可是母妃不喜歡他,非常不喜歡他。


    再加上季從玉的親生父親是清羽,季廉於是很難不去厭惡季從玉。


    可是從另一個方麵來看,季從玉是真心待他這個哥哥的,他從小就喜歡黏在他身邊,他崇敬他,敬佩他。他並沒有依照他父親的意願去與他爭搶什麽,反倒是在他剛剛繼任不久之後很快明白了他的難處,自請前去邊境。


    平心而論,他一直待他都是淡淡的,不敵視也不親近,可是季從玉做得很好,盡職盡責守地在邊境,沒有他的命令,他真的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季廉想他若是真的想要得到自己這個做哥哥的認可,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他能一直這般聽話。畢竟,他確實需要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去駐守邊境。


    人心最是難測,也許他今日對他忠心耿耿,明日就會被權勢迷亂了雙眼,從而野心勃勃。可是沒關係,季廉有的是法子來應對這種情況。


    他不是會全然信任旁人的帝王,或許這是做皇帝的通病,無論對誰,他總是留著那麽兩三分的疑心。


    “從玉,做的很好,朕心甚慰。”季廉扯起一抹笑,拍了拍弟弟寬厚的肩以示嘉獎。“邊境苦寒,這麽多年來辛苦你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可有什麽想要的?”


    季從玉爽朗地一笑,此處隻有他們兄弟二人,他也就不拘什麽君臣之禮了,“有二哥這句話,臣弟便心滿意足了,哪裏還有什麽奢求。”


    季廉聞言撫掌一笑,“怎的在邊境學會了油嘴滑舌,倒是比之前長進了不少。”


    “多虧了陛下每年的禮品,才讓臣弟的日子過得這般滋潤。”


    季廉曾經也上過戰場,知道便是再多的東西送到邊境,那裏的日子也不會是舒心的,單單是常年無止無休的風沙便足矣讓人望而卻步了。


    他知道季從玉這是真的沒什麽想要的了,於是也不再過多問他,反倒是直接賞賜了他一套親王在京的最大府邸,黃金數千量以及其他的珍寶無數。


    本來想著要不要把他的官階也升上一升,卻被季從玉自己推拒了,按他的話來說,自己懶散慣了,升了官職又要好一通麻煩,還不如保持現狀。


    “二哥若真是想要送臣弟什麽,不若將南靖人進貢上來的寶劍贈予臣吧。”


    時隔兩年,他不過曾在信中一提,他竟然還惦記著這把寶劍。季廉無奈搖頭,笑道:“給你就是了。”


    論功行賞,做得好的自然是要嘉獎的,這點季廉從不虧待下屬。


    季從玉又在勤政殿同季廉聊了好一會兒的家常,什麽邊境的土坑,什麽小蜥蜴,還有他們曾經剿匪遇見的蠢笨頭領……


    季廉並沒有什麽不耐煩,坐在一旁靜心聽他眉飛色舞地講。


    清羽早早去世了,母妃也隱居方外。


    他們本就是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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