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英注意到,當那個側君走遠了之後,那個仆從並沒有依言將那條看著有些凶猛的渾身烏黑的大狗牽到殿內,反而是在那兒之前放開了狗的繩子。不得不說,他可真是個大聰明,這樣回頭交代起來,兩邊都不得罪。


    見那個仆從走遠之後,沈流英從樹叢後麵出來,她走到了那隻狗的旁邊,這狗竟然乖乖蹲在那兒,一點也沒有咬人的意味。看來那位側君也隻是想要嚇嚇季廉罷了,沒想著去要他的命。


    可惜啊,她是個壞人。


    順手牽起狗繩,她將它帶進了殿內。


    等關上了殿門,她去掉了狗繩,正想著該怎麽讓這隻狗一直追著季廉,她忽然聽到了一道熟悉且陌生的聲音,“你怎麽在這兒?”不遠處的季廉正擰眉望著她。


    幢幢樹影裏沉步走出一個人來,紅袍黑靴,束金玉環帶,便是不用去看那紅底淡金的團龍刺繡,便也知是太子常服規製。


    相比於十幾年後的季廉,少年時期的季廉身形還沒有他成年之後高大,但也不容小覷。臉龐尚且還有些稚嫩青澀,眉目如同山水墨畫,鳳眼還有些偏圓潤。可是那人一派冷然的氣質一點也沒變。


    甚至那隱藏的威儀也一點都沒變。


    當他沉沉的仿佛夾雜著霜雪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時候,她忽然意識到,現在站在她麵前的這個人就是十幾年後的季廉。


    也對,這本來就隻是他的夢境,總不至於夢越做人的心神倒是越回去了。


    她還來不及說些什麽,原本安靜乖巧的大狗的瞳孔忽然驟縮,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兩側的獠牙時隱時現,爪子也開始不安地扒地。


    這是,怎麽了?


    很顯然季廉也發覺了這條狗的異常。


    在沈流英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那條狗忽然飛速衝著季廉奔過去了!沈流英呆愣地站在原地,眼見著一人一狗都沒了影子,半晌得出一個結論,有時候最毒不一定是婦人心,也有可能是男人心。原本以為那個側君心軟不舍的下手,沒想到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啊。


    就在沈流英想著要不要找個較高的地方看戲的時候,季廉竟然殺回來了,他鬢發因為高速地奔跑有些淩亂,衣衫到看不出什麽殘缺的地方,不免有些失望,狗竟然沒能咬到他。


    想著要不要幫乖狗狗一次的沈流英突然被跑來的季廉大力攥住了手腕,她下意識掙脫卻怎麽都掙不開。


    不是,這什麽意思?


    很快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她被迫跟著他一路狂奔起來的時候。


    沈流英試圖說服季廉放開她,但是隻要她一開口就是無盡的風灌進了嘴裏,肺裏,根本說不了一句話。


    當她氣喘籲籲使勁擺手表示自己真的不行了的時候,他終於大發慈悲地停了下來。


    她剛想要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就被季廉一把推開了。


    不是,你什麽意思?


    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是那條黑狗。


    原來推開她是為了保護她嗎?


    她下意識抬頭望去,心裏卻一點也不擔心,她始終都記得這隻是個夢罷了,就算是死亡都不一定能對季廉產生威脅。


    原以為季廉會繼續躲避下去,沒想到季廉竟然麵不改色地迎了上去,眼中地狠厲之色一閃而過,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在那隻狗撲上來打算撕咬他的時候劃開了它的喉嚨。


    黑狗血驟然噴灑而出,淋濕了近前的季廉。


    此時此刻的他在外人看來難免有些狼狽,朱紅的外衫胸前被黑紅的血浸漫,凜冽的麵龐上濺滿了血。玉冠鬆散,烏發淩亂,黑狗早已經不甘地倒下,而他還舉著那把反光的匕首。


    雪白的刀刃上緩緩滴下來血珠,濺染在了他的黑色靴子上隱沒。


    沈流英忽然不敢跟他對上視線,大氣也不敢再喘,她正思量著要不要偷偷溜走,他卻驀的轉過了頭看向她。


    他緩緩收了匕首揣進懷裏。


    沈流英隻覺得自己仿佛被什麽大型猛獸盯上了一樣,咽了口唾沫,暗道自己倒黴,她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他會撲過來。


    僵硬地扭過脖子來,她勉力扯起一抹笑,對上了他染上了鮮血的危險雙眸。


    空氣倏地變得凝滯艱澀,沈流英隻覺得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尤其是當他一步步走近她的時候。


    她的腳不再受她自己的控製,仿佛紮根在了地上一樣。


    就在沈流英想說些什麽的時候,他的手忽然鉗製住了她細白滑膩的下巴,指腹上的觸感便是上等的絲綢也比不過。稍稍抬起了她的下巴,她清豔絕倫的精致小臉就這麽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觸感是如此的真實,這真的隻是一個夢嗎?


    沈流英:……大哥!在你洗手之前請不要碰我好嗎。可惜她不敢說。


    季廉眯起眼睛看她,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夢到她。


    視線不自覺滑到了她鮮豔欲滴的花瓣唇上,再往下是極其優美白皙的肩頸線條,她被迫抬起脖頸,弧度柔美得像是引頸就戮的天鵝。


    下意識抬手撚了撚她的唇珠,柔嫩得不像話,便是最嬌柔的花瓣也比不上吧,季廉忽然有了這麽一個念頭。


    不知道嚐起來是什麽感覺,垂下的眼眸愈發地幽深,粗糲的手掌漸漸滑落在了她纖細的脖頸上,仿佛帶起了一連串細小的電流酥麻在人的心底。


    縱使他還沒有收緊掌心,可在沈流英看來,他這是想要掐死她的信號。


    沒想到,季廉竟然這麽厭惡她,在夢裏都想殺了她。


    拜之前的劉耀所賜,她早就嚐過了被人差點掐死的滋味,那窒息的瀕死之感,她真的再也不想要嚐試第二次了。


    所以,她隻能先下手為強。


    閉了閉眼,她下定決心一般,忽略那人身上刺鼻的狗血腥味,她破釜沉舟地抱上了他的窄腰。


    縱使是在季廉十五歲的時候,沈流英在他懷裏也矮了一個頭。


    玲瓏婀娜的身軀跌進他的懷裏,起伏的曲線緊貼他堅實的身軀,一股幽香自她身上傳來。


    骨肉勻稱,纖穠合度的嬌軀主動貼在他的身上,季廉的眼睫很緩慢地眨了眨,喉結不自覺滾了滾。


    她這是,在幹什麽?


    沈流英趁著他愣神的時候,手指很快滑到了他的胸膛上,正打算更進一步的時候,他握住了她的手,心髒上傳來漸次的酥麻癢意,他摩擦了下她細嫩的手腕,留下了淺紅的痕跡。


    沈流英絲毫不氣餒,換了一隻手直接伸到了他的懷裏,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掏出了那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插進了他的胸膛。


    快,狠,準,一點也不拖延。


    她緩緩湊近他吐出了幾個字,“再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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