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天之事,非同小可。


    黎民祈天不可言祭天,隻能說祈求“天老爺”。


    他們求的是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多福多壽,是內心對於美好生活的願景。


    這“天”指的或是春、夏、秋、冬,四時變化,雲、雷、風、雨等天地異象;或是仙、神、祥瑞等能賜予人類福澤的長生異種;甚至可以是王朝的統治者們。


    官員、王侯,乃至帝王祈天,帝王可稱祭天,帝王以下的官員,隻能附和帝王,並不可以擅自祭天。帝王求的是國泰民安,金甌永固,國祚永昌。


    這裏的“天”指的上天,上天不語,但上天會通過“天命”與“天意”表露出他的意思。帝王祈求的是天命在我,而天命既在我,帝王便是天子,天子之意即為天意。


    天子祭天,祈的是上天眷顧,求的是鞏固統治。


    這兩類人祈天,皆有私欲在。


    而道士祈天卻不同,道士之祈天是溝通天地本真,這“天”是宇宙之內一切物的集合,不管這物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


    古之道士,又稱上古天真之士,他們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


    他們天生親於天道,可聽大道之言,明晰萬物之變。


    能做到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方可稱知道者。


    時人猶未知道,空言得道,無知無畏,強以道士之名以冠其身,也甚是好笑。


    ···


    呂溫末學後進,才疏學淺,為解心中之惑,釋天之警兆,沐冠而猴,強學先賢,行祈天之事。


    隻見他拾步登階,緩緩而行。


    口中默念神咒,淨心、口、身,以求身心通達,與道合真。


    若是凡夫俗子行此科儀,須得齋戒沐浴,焚香更衣,以達澄心清意之境。


    但是呂溫辟穀多時,子午浴陰陽,朝暮迎五氣,就連凡思俗念都分化到了陸羨身上,自己無瑕無垢,無漏無缺,自然不需要那麽麻煩。


    待身心通透,神光隱現之時,呂溫又轉換口訣,頌起了淨天地神咒。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


    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凶穢消散,道炁常存。”


    沛然道威隨著神咒誦唱,橫掃四野,充塞六合,使得這一片區域成為清靜妙地。


    神咒頌完,呂溫剛好踏上最後一階,入得祈天台上。


    在祈天台最高處,呂溫敬奉天地,禮拜四方,然後跪坐於卜筮席上。


    呂溫手捧雲台仙宗祖師所遺留的元龜之甲,靜心誠意,以求天兆。


    忽地,一股灼燒之感,刺激著呂溫,他不禁攤開了雙手,元龜之甲緩緩懸浮上升,其上燃起綠焰,卻是上天有感,將降下更明晰的征兆。


    呂溫按耐心思,一念不起,任由上天借他之手,推演將來的福禍。


    “噗~啪~啪~”


    也不知過了多久,綠焰熄滅,龜甲墜於填放著十二層帛片的托盤中,然後就是劈裏啪啦的裂甲之聲。


    等到裂開的聲音停止,呂溫捧起托盤細細查看。


    元龜之甲存放萬年,又得靈氣滋養,早已玉化,呈翠綠之色。


    可是此時,龜甲之上一道道的裂紋,卻如鮮血般殷紅。


    “凶,大凶!”


    呂溫解讀出了龜甲上福禍之兆,眉頭卻是一擰,更是不解。


    “這要不弄個清楚,我以後估計都睡不著了!


    有什麽事情,對於一隻鹹魚來說,都很凶險呢?


    難道是世界要毀滅了?”


    呂溫心裏就像有貓兒抓撓一樣,心癢難耐。


    “不管了,這是用通靈法感知一下吧!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要做一些準備…”


    呂溫起身,開始從袖子裏掏出東西。


    桃木替身偶,分身紙人,祥雲如意,五行辟魔圈,陰陽渾天綾,七耀神光罩,溫皇神降符,形天印(雛形)……


    零零碎碎的東西擺了一地,激活的激活,預備的預備,呂溫這才小心翼翼的捧起龜甲,輕輕的接觸額頭。


    惡意


    極度的惡意


    死亡


    純粹的死亡


    龜甲觸碰額頭的那一瞬,呂溫便進入了一個殘破的世界。


    天無日月星辰,地無草木生息。


    明明是極致的黑暗,呂溫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四周潛伏的惡意與死亡氣息。


    萬物凋零的大地上,某種不明不知名的生物,抑或不是生物的某種東西,窺視著呂溫。


    呂溫無法形容那些窺視他的東西,但就連幽冥世界那些土著,那些不成形的陰風、寒煞、血色蜉蝣,與之相比,都可以稱得上是小可愛。


    “什麽?是什麽?”


    心慌,莫名的心慌,充斥著呂溫的心神。


    這一刻,他甚至連個凡人都不如。


    而在現實世界中,祈天台上的呂溫,七竅開始滲出鮮血,雲氣所鑄成的祈天台,也開始明滅虛幻起來。


    “吒!”


    四神將口吐天音,陰陽激蕩,風雲顯威,頓時大海掀波,水汽蒸騰間,一縷縷雲霧被祈天台所吸收,這才使祈天台不至於立馬消失。


    而在神音落下之後,天地陡然色變,明明無烏雲蔽日,天卻突然昏沉了下來,碧海也開始泛黑,似海底深處有什麽邪惡之物想衝出來。


    “嗷~嗷嗚~”


    純白龍首的彩鱗巨龍在雲層中嘶吼,他翻滾著身子,似在與什麽東西搏鬥。可是定眼看去,龍身附近卻空無一物,但要是稍遠一些看,卻能看見灰色的陰影籠罩著他。


    “吼~”


    青斑巨虎咆哮,虎身中傳出童聲:


    “師兄,你怎麽了?”


    “別管我,注意海麵以下,裏麵好像有東西要出來。


    不管是什麽,攔住他,切不可打擾小師叔卜算。”


    雲生似忍著痛說道。


    “吼~”


    這時,雲濤也發現了海麵之下的變化,嘶吼一聲,以猛虎下山之勢,向海麵撲擊。


    “嘭~”


    巨大的海浪湧起,在反作用力的回擊下,青斑巨虎身形欲散。


    “該死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風虎揮爪猛擊,明明能感覺到接觸到了東西,可是眼睛卻什麽都看不見。


    “收縮陣型!”


    在雲端翻騰的巨龍體內,再次傳出了雲生的聲音。


    “好!”


    雲濤應了一聲,繞著大陣,螺旋向內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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