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林生白一時語塞,不明白陸羨為何如此驚訝。


    對於自家家事,林生白是不想對陌生人提及的,但是一想到寄人籬下的生活,還有在家裏期期盼盼的未婚妻,他還是斟酌著道:


    “我林家世代行醫,祖父與父親都是公認的名醫,在天府城一帶是頗負盛名。


    可惜到了我這一代,我身為林家獨子,卻學藝不精,未曾繼承祖傳的醫術,隻能在家中管理藥園。


    昔日,葉家家主外出經商,其小妾在家中難產,被葉家大娘遣仆人送到我家治療,我母親對她照顧有加,因此結下了情誼。


    葉家家主回來之後,那小妾,也就是我那未婚妻葉凝香的母親,向葉家家主說了我娘的功勞。


    那時我娘也剛懷了孕,林、葉兩家便指腹相約,若是同時生了男孩或女孩,便結為兄弟、姊妹;要是一男一女,則結為夫妻。


    林、葉兩家從此相交,我與凝香的緣分也就此結下。


    葉家是大藥商,葉伯父樂善好施,林家是醫道世家,我家長輩也救人無數,兩家指腹為婚,在當時也是一段佳話。”


    說起這些往事時,林生白麵帶笑意,顯然也以此為榮。


    聽到這些老套的情節,陸羨的興趣降了大半,但是考慮到是自己先問的,也隻好示意林生白快快講完。


    林生白見陸羨有些不耐煩的表情,還以為自己說的鋪墊太多,微微一欠身後,便直入主題。


    “大地震後,我父為搶救山莊內的醫書典籍,不幸遇難。母親受此喪夫之痛,悲痛欲絕,也一病不起,很快離開了人世。


    我林家在城外的山莊、藥園,也因大地震之後的異變,變得危險起來。不得已,我隻得將家中餘財都做了遣散仆從、藥農之用。


    至此,我已經是一貧如洗,除了山莊和藥園的地契、家傳醫書典籍之外,再無長物。


    我拿著婚約到了葉府,本是想主動解除婚約的,卻不料葉伯父還未下定決心,凝香便匆匆趕來,一口否決了此事。


    她將我接到她自己的小院居住,又因我倆還未婚配,還用自己存下來的錢,專門在院中為我建了兩間房子。”


    林生白說著,臉紅了起來,一是感激,二則是羞愧。


    他堂堂男兒,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覺得自己的家敗了,別人就會看不起他。


    在葉凝香的鼓勵下,林生白也很快振作起來。


    可惜的是,林生白真的沒過硬的本事。


    他醫術不精,雖有種植藥材的本事,但在這個當下,誰又敢跟他去荒郊野外種草藥呢?


    他善識藥草,但因運輸的問題,葉家的藥材生意也不怎麽好,已經在削減人手,總不能原先的葉家老人不用,而用他這個贅婿吧!


    嗯,也不算是真的贅婿,因為葉家從未說要讓他上門,隻因他住在葉凝香的小院裏,別人隻這樣說罷了!


    葉凝香雖然沒有說過他,但他也是有自尊的,而且葉家下人們的異樣眼神,也像一根針一樣,刺中了他的心。


    以至於上次他來鎮魔司找事,被拒絕後,心灰意冷之下,選擇自掛東南枝。


    這次再來鎮魔司,隻因城中人說,這次招人的標準下降了不少,他不死心地又想來試試。


    可惜,還是沒有哪個部門願意錄用他。


    林生白不願放棄,也隻能一直在這個、從未聽過的鑄劍堂招牌前等待!


    “呃,那你是別人都不要了,才在這等我?”


    陸羨一臉古怪的看著林生白。


    “是!”


    林生白低著頭,聲如蚊蚋的說道。


    “別人不要,那我也不要!”


    陸羨站起身子,一個瀟灑的轉身後,朝鎮魔司內走去。


    留下林生白一人孤立風中,麵若死灰。


    “難道我真要回葉家,跟葉家下人一起做事?


    那豈不坐實了贅婿之名!


    百年之後,我有何麵目去見九泉之下的父母?


    我又有什麽資格娶凝香呢?凝香!”


    林生白眼前突然現出那個清秀而倔強的女孩身影。


    葉凝香是妾生的,性子直爽,又不喜歡討好他人,在葉府中的地位並不高。


    但她好歹是家主之女,又是個敢做敢當的性子,因此手下也管著一幫漿洗的婦人,除了漿洗衣服之外,也做些簡單的草藥晾曬工作,大小算個管事的!


    隻是為自家做事,又有個多病的母親要贍養,葉凝香能存下錢來,著實不易。


    可就算這樣,林生白來葉府時,葉凝香也毅然決然的接受了他,並傾盡全部,置辦房舍安置他。


    “她都這樣努力,有妻如此,我又能輕言放棄!”


    林生白想法一變,身上氣勢有了莫名的變化。


    林生白抬頭看了一眼鎮魔司方向,遠去的陸羨隻餘一抹背影。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我還年輕,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不會的,我去學,學不會就拚命學,我就不信,我大好男兒走不出一條路來!”


    鬥誌昂揚的林生白,轉過身朝天府城走去,就差說出那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了!


    “喂,明早來鎮魔司!”


    突然,陸羨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嗯?!”


    林生白止住了腳步,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陡然轉身,卻見陸羨瞬息間又回到了他旁邊。


    “什,什麽?”


    林生白問道。


    聲音有一絲絲顫抖,滿是不可置信的語氣。


    “哈~”


    陸羨打了個哈欠,然後懶洋洋的說道: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辰了?鎮魔司裏的人都睡著了,可沒有人給你做登記。


    來,這個給你!”


    陸羨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扔給了林生白。


    林生白連忙接住,拿到眼前一看,是一串鑰匙!


    “這個點,城門早就關了,你就在這裏,隨便挑間屋子將就一下吧!


    別搞太亂,鑰匙明天交到巡邏的哨塔那,明早我可不來接你,要是你被司裏的其他人攆走了,我也不會專門去找你回來!”


    陸羨說完,也不等林生白回答,就自顧自的又走了。


    原地隻留下一柄長劍,顯然是留給林生白防身用的。


    “謝謝!”


    林生白熱淚盈眶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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