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小鎮中央,黑白兩色的旗幡飛舞。


    召陰旗與落魂幡相互配合,構成一座模仿陰界環境的召魂陣。


    召陰旗召玄陰之氣,凝聚成靈力結界。


    落魂幡無風自動,陣陣玄妙法力在召陰旗圍起的結界中來回震蕩。


    陣法中心,那兩具從床下取出的母子幹屍,並排擺放在兩條長凳架起的門板上,幹屍上依稀有淡淡魂光溢出。


    “玄陰灌體,魂魄落地,出,出,出!”


    曹響站在幹屍頭頂方向,紮著馬步,左手抓著右手小臂,右手手捏劍指,指著幹屍天靈,右腳連連跺地。


    那具母親的幹屍頭頂天靈之處發出幽光,仿佛那裏有一道門戶。


    “咄!”


    見幹屍魂體久久不出,曹響口喝震魂妙音,眸放蕩魄靈光。


    終於,一位穿著樸實的少婦鬼魂,從幹屍中飄起來,眼睛中飽含著慈愛與悲哀,看向旁邊的小幹屍。


    “聚玄陰,補殘魂,凝!”


    曹響轉換手印,口誦咒語。


    一縷縷玄陰之氣被法陣煉化,向鬼魂處凝聚。


    片刻之後,少婦身體漸漸充實起來,落到了地上。


    若以凡胎肉眼粗看,多數會以為她是個活人。


    少婦看著武者打扮的曹響,又看了看四周旗幡,才皺眉行禮道:


    “法師慈悲!”


    這一禮行得規規矩矩,不似一般村婦。


    “你且站到一旁,我將你孩子的魂體也喚出來,再來找你問話。”


    曹響板著臉說道。


    那魁梧身材,配合著鎮定自若地禦使陣法,倒是有一番大派法師的氣質。


    少婦聞言,低下頭退至一旁。


    曹響故技重施,又召喚出了那小兒鬼魂。


    “我欲度你們入輪回,你們可願?”


    曹響問向相擁而泣的母子。


    “自是願意,隻不過此事並未那麽容易!”


    少婦擦了擦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搖頭說道。


    “嗯,你是不願,還是真的另有隱情。”


    曹響怒張雙目,聲色俱厲地問道。


    “不瞞法師,我娘家原也有個長輩上山學道,隻是可惜資質不行,被勸退回了家中。


    我那長輩便尋了一座民間道觀修行,我母親生前與那長輩交好,我也常去他觀中玩耍,聽長輩說了些玄門妙術。


    我記得那長輩說過,魂清魄明方見真靈,無掛無礙才得輪回。


    我魂魄遭邪氣所染,心中又掛牽夫君、稚兒,恐怕難入輪回。”


    少婦抱著稚兒,悲戚說道。


    曹響聞言,雙眼靈光掃向少婦魂體,果然有一縷縷黑氣在少婦魂體中飄蕩。


    “魔氣!”


    曹響越發確定這便是魔氣了。


    曹響默默掏出一張玉質的劍符,看著麵前相擁的母子,卻又遲疑了。


    “此劍符不可輕用,對活物用是魂飛魄散,不得超生;對死物用是毀形滅跡,蹤影不留!”


    陸羨的叮囑再次在曹響耳邊響起,曹響一咬牙,又將劍符收了起來。


    “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超度你們,隻是希望你們將這個鎮子發生的異變,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曹響斬釘截鐵地說道。


    “法師所說是真?”


    少婦不可置信地問道。


    “我還至於欺騙你們這孤魂野鬼,隻要你將鎮子裏的變故,一五一十地說出,我自然有辦法讓你們輪回!”


    曹響神色自若,卻是讓人信服。


    “實不相瞞,我那丈夫也是有祖傳的木匠手藝,懂一些厭勝之術。


    那次大地震之後,異變之獸與邪靈一類的東西侵擾鎮子,我夫君便以厭勝之術籠罩了鎮子。


    讓那些異變獸以為我們這小鎮很危險,從而不敢進來。


    但異變獸不敢進來,鎮子上的人也不敢出去,儲存的食物很快便不足夠了。


    然後我們便開始誘捕那些異變獸,可是因為厭勝之術的關係,並沒有多少異變獸來這裏。


    村中人便分為了兩派,一派是以我夫君為首,主張維持厭勝術,派人出鎮獲取食物;


    另一派則是以鎮中的屠戶為首,要求鎮民在鎮中設置陷阱,再讓我夫君將厭勝術解除。


    一開始大多數人是支持我夫君的,可是隨著食物越來越少,出鎮尋找食物的人,往往十人隊隻有一二個能活著回來。


    剩下的鎮民們動搖了,想要試試屠戶的想法,但是我夫君強烈反對。


    他認為野外不僅有有形的異變獸為禍,更危險的是無形邪祟,一旦放開,再想重設厭勝法陣,基本上就不可能了。


    而要有無形邪祟侵入,鎮子才是真正的危險了。


    唉,隻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


    鎮民中有人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即使我夫君與一眾支持他的人,都堅持不放開。


    但還是有人暗中下手了,將厭勝陣破壞了。


    我與稚兒便是在厭勝陣被破壞的那天夜裏,遭邪靈挖心噬血而死。


    我死後受邪靈氣息的感染,身軀雖死,魂魄卻仍能感知外界。


    我看著夫君將我們的屍體藏在床下,更看著他用厭勝術將邪靈封印在自己身體裏。


    自我與稚兒死後,夫君每日坐在床下自言自語,說著他體內邪靈想脫體而出。


    但是幾日之後,夫君的神色便得古怪起來,常常自己與自己爭吵,仿佛身體中有兩個人似的。


    夫君在最後一次陪我們的時候,終於清醒了一點。


    他告訴我們,他的厭勝術對邪靈無效了,邪靈也不逃離他的軀體,而是企圖與他融合。


    他眼睜睜得看著自己身體中另一個意識正逐漸強大,他怕傷害到我們,便不再出現了。”


    少婦邊說邊哭,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眼眶流下。


    曹響趕緊拿了個玉瓶將其接住,少婦異樣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抱歉,鬼眼淚是一種很珍貴的材料。”


    “嗯!”


    少婦別過頭去,聲如蚊呐。


    “咳咳,你事情說完了麽?可還有什麽補充的,或者還有遺願什麽的?”


    曹響尷尬問道。


    “沒,沒有,法師隻須將我們一家三口超度了,然後埋葬在一起就可以了。”


    少婦鄭重請求道。


    “行,包在我身上。”


    曹響手一揮,法陣之外,那雙頭人的屍體飛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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