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褚易衍,鳳棲國丞相褚華的嫡次子,因為是次子,我不像大哥那樣,被母親嚴厲要求,在家學習經史、禮樂、琴棋書畫等,我有著更多機會去做自己想要的。


    我在五歲那年,意外遇見了師傅。師傅說我在醫術方麵的天賦頗高,想要收我為徒。


    當時我還小,並不知道拜個師是什麽概念,就回家告訴了母親,得知師傅的名諱後,母親很是高興,對我說師傅是極厲害的人物,我能拜她為師,是天大的緣分。


    在母親的支持下,我拜了林和為師,之後,便跟隨她暫時離開了鳳棲京城,在鳳棲國四處遊曆。


    這幾年裏,我每日都沉浸於醫道之中,從未停止過對醫藥的鑽研和探究。我很享受跟草藥呆在一起的時光,也非常喜歡醫術給我帶來的成就感,讓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充實與快樂。


    十歲那年,師傅說她該教的都已經教了,剩下的靠我自己努力去領悟了。我沒有問她為什麽,隻是默默地點頭應允。


    之後,師傅將我送回了家裏,她獨自一人又去遊曆,我的生活又回歸到原先的平靜安穩中。


    此後,除了母親平日裏安排的任務,我整顆心都撲在醫術上麵,無暇顧及別的事情。


    十五歲那年,母親告訴我,她很早就為我定了門親事,對方是鎮國公和容王的嫡長女慕容漓,一直以來不告訴我是怕我有抵觸心理,但我現在也十五了,是時候知道這件事了。


    身為丞相府的兒子,又是嫡出的兒子,我的婚事向來備受關注,而且對象竟然還是皇親國戚,可謂是眾矢之的。


    我聽聞此消息後,隻是淡漠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心裏並沒有什麽感覺,畢竟對當時的我來說,隻有醫術才能在我心中占重要位置,其他事情都不值得我去花費精神與情緒。


    母親看到我的反應有些奇怪,她以為我不願意這門婚事,便苦口婆心地勸說我:“阿衍啊!娘給你定的這門親可是極好的,人家阿漓和你同年,現如今十五的年紀已經是鳳棲赫赫有名的將軍了,可勝了不少戰役,如果不是我和鎮國公交好,這門親事還不一定能成呢!”


    聽完這話,我忍不住輕笑出聲,不禁感慨母親過於操心,畢竟我和那慕容世子,都不過十五,在鳳棲,就是二十成婚也是不急的。


    況且我隻是對這門婚事沒興趣,又不是準備拒絕,母親何故在這貶低我來誇獎別人。


    我當時年輕氣盛的,自認為如果我是女子,其成就一定不輸於那位慕容世子,而且,我不喜歡這女尊男卑的世道,不喜歡男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定。


    後來,我趁這位慕容將軍回京的時候,偷偷去瞧了一眼,確實是舉世無雙、風流倜儻的少年人物,但我褚易衍也不差,我不信憑借我卓越的醫術,會比那慕容漓遜色半分。


    至於婚期嘛……


    我思索片刻,對母親說道:“娘,我想再等等吧,我現在還小,不太想考慮終身大事。”


    母親聽罷,眉頭緊鎖著問:“怎麽?難道是嫌棄那慕容世子配不上你嗎?”


    “兒子並無這樣的想法,隻是想在家多留幾年,若是慕容世子想成婚,自會派人來商量,我們總不能主動提及婚約之事吧,這樣豈不是讓人覺得我們巴結著嫁娶?我覺得我們應該把握好尺度,等合適時機,雙方情願時再談論婚嫁之事,也不遲。”


    母親聽我解釋完,仔細琢磨著我的話,覺得有道理,便答應了我的請求,隻是還囑咐我,記得多和慕容世子交往,培養感情。


    隻不過我一耳朵進,一耳朵出,轉眼間就把母親的話拋之腦後,依舊專心研究醫術,隻是偶爾會在她人那邊聽到一些有關慕容漓的消息。


    一直過去了三年,我和慕容漓除了在宮宴上見過幾次,就沒再見過麵了,兩人也隻是點頭之交的關係。


    鎮國公府也一直沒人來說婚嫁的事宜,對此,我很滿意,甚至有些竊喜。


    隻要母親不逼迫我成婚,我就能有足夠的時間繼續研讀醫書,提升自己的醫術。


    母親似乎看穿了我的打算,偷偷在私底下找了鎮國公談話,也正是這時候,慕容漓代替鎮國公,帶領士兵前往邊境駐守。


    慕容漓走後,鎮國公府就送來了禮物,還有一封慕容漓的信。


    信上說明了她遲遲不來丞相府商議婚事的原因,說是怕自己在戰場喪命,到時候害了我,如今她決定前去駐守邊疆,生死不明,和鎮國公商談後前來取消我們兩人的婚約,這樣我也能盡早成婚,以免耽誤青春,錯失姻緣。


    信紙末尾,慕容漓還特意叮囑母親,這一切都是她的過錯,望母親不要把這事怪在我頭上。


    這件事過後,我對慕容漓有了新的認識,雖然我對她沒有戀慕之情,但我欽佩她的為人。


    之後,我們兩家取消了婚約,不過一直沒有外傳,再加上我也一直沒說親事,整個京城的人都以為我們之間還有婚約。


    二十歲那年,我意外做了個夢,夢裏慕容漓死在了和玉辰國打仗的戰場上,那時候她才二十歲。


    慕容漓是被玉辰國的士兵圍剿致死的,聽小廝來報,她的屍體被掛在城牆上暴曬了七天七夜,最後血肉模糊。


    後來鎮國公為了給她報仇,主動請戰,可是因為舊傷發作,也意外死在了戰場上,鎮國公府隻剩下了容王殿下和那位從文的二小姐。


    夢裏慕容漓死後,四皇女鳳墨琦派人來求娶我,並表示會封我為正夫。


    我在宴會上見過鳳墨琦幾次,是個貪心的人,她之所以求娶我的原因,我也能想到,大概是想通過我來拉攏丞相府,畢竟我的大哥已經出嫁,丞相府尚未婚配的,也就我一人了。


    但我並不願嫁給鳳墨琦,在我看來,我自幼和慕容漓定有婚約,就算我們已經解除婚約,就算慕容漓戰死,我也不能就這麽輕易改變承諾,嫁於他人。


    況且我母親褚華,是明確的保皇黨,認定的繼承人隻有皇太女鳳墨曦一人,我怎麽能嫁給和鳳墨曦有皇位之爭的鳳墨琦,而且我和太女的正夫謝長澤也還有不少交情,所以總的來說,實在是不合適嫁給鳳墨琦。


    但夢裏的我沒想到,鳳墨琦居然會那麽惡毒,在被我拒絕後的一年後,鳳墨琦居然誣告母親,導致整個丞相府陷入絕境。


    在夢裏的我禮佛回來後,我才得整個丞相府的人都被抓走了,本來我想去東宮尋求太女的幫助,但太女同樣身處險境,根本應接不暇。


    得知沒有抓到我後,鳳墨琦派了大量殺手來追殺我,沒辦法,我隻能隻好離開鳳棲國,隱姓埋名,躲避殺手的追蹤。


    可惜,我自幼沒學過武功,根本打不過這群人,最後在逃亡中,被殺手逼迫至絕境,自殺身亡。


    我從噩夢中驚醒後,發現枕頭濕透了,眼角也沾了淚水,這個夢給我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我從床榻上坐起身,拿起枕邊的帕子擦拭著臉上的汗漬,心緒煩亂。


    我想過許多種未來的發展,唯獨沒有想到,慕容漓戰死沙場,鎮國公府凋落,丞相府滿門抄斬,就連最有希望繼承皇位的鳳墨曦也會被拉下來。


    雖然我不確定夢境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害怕它會成為現實。


    夢裏的一切,都是從慕容漓戰死後開始的,夢裏,在自殺之前,我查到了慕容漓死亡的真相,她是被鳳墨琦害死的,因為鳳墨琦收買了她的副將,故意將軍事圖送給玉辰國。


    為了丞相府,我決定去找慕容漓,最好能幫她逃過這一劫。


    於是,我去了趟東宮,前去拜訪謝長澤,我知道,太女會押送糧草前往邊境,我希望謝長澤能幫我求個同去的機會,至於原因,是我愛慕慕容漓,想見她一麵,畢竟夢裏的事,實在不適合告訴別人,我會被當成傻子的。


    就算到時候夢境裏的事沒有發生,我也可以去戰場上救助傷患,像師傅那樣,救病治人。


    原本太女是不大願意的,但看在謝長澤和慕容漓的麵上,就答應了我的請求,隻不過要求我必須扮成女子模樣,且不能透露我的身份。


    這點我倒是無所謂,畢竟隻要能去戰場上就行,況且鳳墨曦隨行的護衛,都是皇家訓練的精英,各個身懷絕技,有她們在,一路上我也安全多了。


    雖說母親不大願意,但有太女殿下做保障,她就勉為其難答應了我的請求,隻不過時間有限,等時間到了,她會派人接我回京。


    因為夢裏發生過的一切,我不敢掉以輕心,就在七日後,我終於見到了慕容漓,就是時間有些不巧,我沒趕上那場戰役。


    聽太女說,慕容漓在那場戰役上受了重傷,萬幸沒有性命之危,聽到這個消息,我鬆了口氣,以為夢裏的都是假的,但是在軍營裏得知確實有叛徒時,我才知道夢沒錯,唯一的變數是慕容漓,她自己化險為夷了。


    兩麵未見,慕容漓和之前有了很大的變化,一襲鎧甲,身上的氣勢與從前相比,更加淩厲,但眼裏卻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就算是普通的鎧甲,依然掩蓋不住那股風采卓越的美麗姿態。


    而且最奇怪的是,明明我之前見過慕容漓,且對她沒什麽感覺,但是現在見到她,我心中一顫,感覺自己想靠近她,她身上有股我熟悉的氣息,讓我忍不住想靠近,想觸碰。


    我不僅換了女裝,還帶了麵紗,所以慕容漓並沒有認出我,她很守禮,太女將我以醫者的身份介紹給她,幫她診脈後,她給我安排了住宿,並親自送我過去。


    後來,我就留在軍營幫忙救助士兵,偶爾會以看病為理由和她談話,我們之間相處的很好,和之前不一樣,我開始慢慢對她產生了貪戀。


    休整好士兵後,慕容漓和太女互相配合,兵分兩路行動,準備一舉攻下玉辰國,出發前,慕容漓找了我,打算派人送我到附近城池避難。


    理智告訴我應該離開,不要留了拖累她,但是情感上,我有些舍不得,我擔心她會喪命,擔心她會變成夢裏的樣子,更擔心丞相府也會重蹈覆轍。


    所以我沒有離開,在她的安排下,我去了將軍府書房下的地下室,雖然環境不好,但這裏足夠安全,能第一時間知道她的情況,我很滿意。


    離開之前,她將她的寶劍留給了我,說是讓我用來防身。


    萬幸,她和太女殿下安然無恙,這一次的戰役也贏得漂亮。


    戰役結束後,我也是徹底清楚了我對她的齷齪心思,對此,我認為自己很不要臉,畢竟當時不喜歡人家的是我,現在覬覦人家的也是我,之後我一直躲著她,一直到中秋佳節,她邀我一起去看燈會。


    也正是這時候,母親排的人來接我回去了,導致去往燈會的路上耽誤了些許時間,我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坐著茶樓等我。


    和之前不同,她這次沒穿鎧甲,穿了一身和我身上顏色一致的青色紗裙,身上的冷厲氣勢淡了許多,她靜靜的喝著茶,眉宇間帶著淡然,豔麗的五官,如月般皎潔的肌膚,她就坐在那裏,令周圍所有的景物都失了色彩。


    我忽略了內心湧動的波濤洶湧,氣喘籲籲的跑進了茶樓,走向了她,抱歉的說道,“對不起,讓你等久了。”


    她放下手中茶杯,淡然的搖了搖手,向我說沒事,還遞了帕子給我。


    我們聊了一會兒後,我告知了我即將離開的消息,她聽到後,很委屈的控訴我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這段時間躲著她。


    我怕她怨我已假身份接觸她,也怕她得知我對她的覬覦,隻回了句“不是”就不吭聲了。


    “既然你都走了,那我就不送你了!咱們以後也別見麵了。”


    見我遲遲不語,她生氣了,生氣的向我說出不再見麵的話。


    這一刻,我才慌張起來,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臂,懇求道,“你……你別生氣,我不走了,陪你逛街好嗎?”


    “說的比唱的好聽,你還沒解釋前段時間為什麽躲著我呢!”她甩掉我的手,嘟嘴哼唧道。


    見她給我台階下,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我那段時間忙著照顧受傷的士兵,不是故意躲著她。


    我始終是個膽小鬼,不敢告訴她真正的原因。


    她有些懷疑,為了表明清白,我直接發誓證明。


    後來,她讓我簽了一份保證書,說是日後見麵,我必須答應她一個要求,雖然有點不合適,但看著她可愛的樣子,我不過腦子就用意了。


    不過,就算重回那天,我想我還是會同意的,畢竟我用這份保證書,換了個更好的請求。


    日後,我會喚她阿漓。


    不日後,和她告別,我便回京了。


    不過,令我震驚的是,她剛回京沒多久,女帝就為我和她下了份賜婚聖旨,和母親相熟的禮官大人說,這是陛下得知我和阿漓有婚約後,專門下的聖旨。


    雖然有些突如其來,但那一刻,我的內心是高興的,這份賜婚聖旨,讓我有機會名正言順的接近她,讓我們有機會成為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讓我們可以我們可以攜手到老。


    不管是為了什麽,總歸,是好事。


    但很快我又發愁了,畢竟我當初以褚煙的身份騙過他,而且我們之前還解除了婚約,我實在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麵對她。


    然而,令我更吃驚的是,阿漓居然早就認出我了,而且她好像直接把我們兩個解除婚約這事給忘掉了。


    我們之後互相表明了心意,阿漓的心意和體貼令我深陷其中,我甚至開始幻想未來。


    我很慶幸。


    本來我還以為我得慢慢引導她,讓她先習慣我的存在,才能讓她慢慢敞開心扉,來和我攜手到老。


    沒想到,我們居然是兩情相悅,上天待我不薄。


    但這樣的平靜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南方水患瘟疫嚴重,她和太女主動請命前去。


    我不能阻止她,但夢裏太女因瘟疫傷了身體,我害怕此行她和太女依舊會如此。


    但她在離開前,和我敞開心扉談了一次話,她說她知道鳳墨琦的野心,也知道她的計劃,讓我不用擔心,她有能力應付。


    雖然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發現的,不知道她為什麽知道的這麽多,但我明白,每個人都有秘密,就像我,也有,她也不例外。


    我隻希望她一切安好,千萬不要有危險。


    她走的那一天,天空有些暗沉,我站在城門口目送她遠去,她笑著和我告別,然後轉身騎馬離開。


    看著她送給我的龍鳳玉佩以及她親手寫的婚書,我緊緊握在手裏,心裏充斥著濃烈的思念與不舍。


    我拜托了師傅,希望她能去南方一趟,幫阿漓治療瘟疫。


    當聽到師傅治好瘟疫,水壩修築成功的消息,我高興極了,我知道,她就要回來了。


    可惜,就算忙完了水患和瘟疫的事,京城還是有一大堆事情發生。


    太女因瘟疫損了身體,南方瘟疫是由毒藥所致,阿漓在殿前吐血昏迷……一件件突發的事緊緊挨著,要不是阿漓提前給我遞了消息,我真的要嚇死了。


    後來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阿漓和太女做的局,為了徹底解決鳳墨琦。


    在我母親和鎮國公的舉報下,鳳墨琦因一係列罪名,被女帝幽禁了。


    但我知道,鳳墨琦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果然,第二日她便發動了宮變,因謝長澤身懷有孕,幾日前我就被太女專門請到了東宮,來為長澤看病。


    當聽到侍女來報,太女和阿漓順利拿下亂臣賊子鳳墨琦後,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知道,一切都安定下來了,我夢裏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不管是我和阿漓,還是丞相府和鎮國公府,所有的悲劇都不會再發生。


    我們的未來都會是燦爛輝煌的。


    看著銅鏡裏一身紅色華袍,頭戴金冠的我,我不禁抿了抿嘴唇,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終於,我今日就要嫁給阿漓了。


    日後,我和阿漓會結伴白首,永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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