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機又開始發威。四百多架投石車輪番上陣,一個多小時後,城頭被砸得支離破碎,城牆已出現了塌方的缺口。


    等候已久的布蘭將軍滿意的一揮手:“無畏的兒郎們,上吧!”立即,軍鼓轟隆,在空地上集結待命三萬重甲步兵齊齊發一聲吼:“呼卓拉!”


    “轟隆轟隆”的腳步巨響聲中,大地在劇烈的震動著,三萬半獸人排成了整齊的方陣,猶如一座會移動的巍峨鐵山,向著城池轟隆撲去。


    被這聲威所懾,憲兵們嚇得臉都白了,軍官拚命的喊道:“放箭!放箭!”


    但這次上來的是遠東精銳重步卒,身上的甲盔厚得足有一指,頭盔將麵目遮蓋得密密實實,任憑飛箭射得叮當亂響,半獸人兵渾然無覺,隻顧一個勁的向前衝。


    三萬半獸人兵齊步並進,氣勢猶如山崩海嘯,很快便撲到了城池缺口邊。


    守軍也深知這是關鍵地段,匆匆組織了五千多名精壯憲兵排成隊列,在城牆的缺口後嚴陣以待。隻聽得“轟隆轟隆”的巨大腳步聲越來越是響亮,士兵們緊繃著臉,臉色發青,手中的武器也在微微發顫。


    隨著“哐啷哐啷”的有節奏晃動聲,半獸人兵步兵緩慢、沉重的爬過了碎石和廢墟堆成的小山,身影一個接一個的在城牆的缺口處出現,由零散漸漸匯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憲兵們清楚的看到,半獸人兵正在步步逼近。他們擁有著粗壯地臂膀和魁梧的身軀,手中的巨斧散發著金屬的冷光,黑色的頭盔麵罩遮住了他們的麵目,隻露出了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


    兩軍隔著幾十步對峙著,士兵們喘著粗氣,眼睛通紅,殺氣騰騰。


    一秒鍾後,兩邊的指揮官同時喊了出聲:“殺!”


    “呼卓拉!”


    半獸人兵揮舞著巨棒和斧頭,以雷霆萬鈞之勢猛衝而前,憲兵們赤紅著眼睛高舉著盾牌和長槍迎戰上前。兩股同樣是黑色的浪頭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衝在最前排地士兵瞬間被那一片黑色的武器和鎧甲的浪潮吞噬了,但後續的兵馬繼續衝上,刀劍如林,鎧甲碰撞,轟聲如雷。因為缺口地方太過窄小,兩軍相隔又近,除了最前排的人,後派士兵的兵器都來不及展開,猛然撞到了一起。在缺口處短短的幾十米內。兩軍上千人衝殺,人體、長槍、刀劍、鎧甲統統擠在了一起,士兵們緊挨著貼在一起,雙方不要說廝殺了。連轉身都轉不過來,但即使這樣,後續部隊依然在源源不斷的向前衝,給這個密集的漩渦繼續增加密度。


    半獸人身體粗壯,又有著厚實的重鎧甲護身。這樣程度地擁擠他們還勉強頂得住,但鎧甲單薄的人類憲兵就倒黴了。


    在這麽近身的擁擠裏,任憑你武功絕世也無法施展,憲兵們被擠得連腳都站不著地,肋骨被折斷,腿被踩斷,脖子被擠斷,身體單薄的士兵被擠得大口吐血,人群裏不時傳出瀕死地嗚咽聲:“救命…”


    缺口處的交戰隻持續了十幾分鍾。堵在那裏的上千名憲兵全數戰死。他們連投降或者撤退都沒辦法做到,硬生生的被鐵甲兵們擠死了。


    兩股兵馬對撞,稍一停滯之後,最後還是半獸人的巨力占了上風,黑色地重甲群猶如萬噸的巨石從高山上滾落,沉重、勢不可擋的向前推進。一路上隻聽得劈裏啪拉刀劍折斷的清脆響聲和哀嚎慘叫聲接連不斷。黑色的鐵甲洪流衝入憲兵們的隊列裏,響起了一片恐怖的哀嚎。憲兵們拚力抵抗。揮舞著刀槍劍戟戮力上前,但他們的一切努力不過是在半獸人的鎧甲上留下一道道白色地痕跡,堅固得恐怖的重甲兵無視一切攻擊,猶如野豬般隻顧一個的向前拱,偏偏又是力大無窮,使起兵器來恐怖得要命,狼牙棒一擊之下便連人帶盾牌都砸成了肉泥,那巨斧橫掃而過便將三兩人攔腰斬斷,在他們前路的一切障礙——人體、肢體、鎧甲、兵器——都被碾得支離破碎,一秒前還是活生生的士兵隊列,頃刻間便變成了血肉模糊的汪洋,變成了慘叫和哀嚎地死地,那副情景,慘不堪言。


    憲兵們對帝林十分忠誠,戰意也不低,但麵對成千上萬地鐵甲兵蜂擁而上,看著前麵的戰友拚命廝殺也無法傷得對方,而那些鐵甲巨漢隨意將己方砸得血肉模糊,用戰斧砍得支離破碎,無力感控製了他們身心,鬥誌一落千丈,任憑軍官在身後吼得暴躁連天,他們卻依然抑製不住地步步後退,後退得越來越快,半獸人呼喝著大步追趕,戰鬥從城牆缺口向城市地街區推移。


    在城外遠東軍的大營裏,眼看已經突破城池防線,觀戰的高級將官們都鬆了口氣。


    大家都深知攻城戰最忌反覆拉鋸,不但傷亡慘重而且對士氣的傷害也是巨大。眼見遠東鐵甲如此犀利,一擊便破城,總督們紛紛出來向紫川秀恭賀:


    “遠東天兵,雷霆一擊,叛賊已成齏粉矣!”


    “如此強軍,天下誰人能擋?可笑叛軍不自量力,螳臂當車,自尋死路。”


    “大人練得好兵,氣勢如虹,勢如狂飆!遠東兵精,甲於天下!”


    總督們如此大力吹捧,不單是拍紫川秀馬屁,也是在宣泄內心的欣喜:自己果然沒選錯邊啊!前些日子,眼看監察廳一路接一路的擊破討逆軍的兵馬,總督們都提心吊膽的,直到現在親見遠東兵馬的強勁,他們才算鬆了口氣:監察廳叛軍雖然很強,但遠東的嫡係兵更強!那個連連擊破討逆軍地沙布羅。不一樣被遠東軍打得一擊即破?


    遠東統領坐擁三十萬鐵步,看樣子,平定這場叛亂用不著多久了。現在就是難得的機會,總長和遠東統領都在,隻要自己能好好表現一番,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可期了。


    懷著這樣的念頭,總督們都躍躍欲試的跳了出來:“統領大人,下官願率本部兵馬跟隨接應,為布蘭將軍壓陣助戰!”


    眼見他們如此請纓,紫川秀也不好壓製了部下們的熱情。正要隨意吩咐一兩名總督入城助戰,身邊的林冰卻是輕碰了他一下,搶先說:“大人,我記得是普欣閣下先請戰的吧?不如就讓他去,如何?”說完,林冰向他使了個眼色。


    紫川秀立即醒悟,肅然道:“正該如此。”他轉向普欣:“普欣閣下,我命令你立即統率本部兵馬隨先鋒部隊入城,肅清殘敵,擒拿敵酋。明白了嗎?”


    “明白了,大人,一定完成任務!”


    普欣幹脆俐落的敬禮,轉身從帳篷中離開。總督們羨慕的望著他地背影。眼紅得恨不得化身取代。敵城已破,叛軍主力有鐵甲兵應付,進城後,普欣隻需抓抓俘虜清理殘兵就行,輕輕鬆鬆就混個破城的首功。這倒也罷了。更讓總督們嫉妒的是遠東統領對普欣的這份眷寵:打硬仗時不用上場,有好處立即派他去搶功勞,明擺著是送功勞扶持他上位的——普欣這家夥還真是好命啊!


    在在場人各懷心思的等候中,天色從早上到了下午,又從下午到了黃昏,交戰聲的喧囂仍然接連不斷的從城中傳來,城中燃起了大火,傳來了呼天搶地的叫喊和廝殺聲。


    總督們打著嗬欠,偷眼瞧著紫川秀和紫川寧。站了一天。他們的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問題是這兩尊大佛不去吃飯,他們誰敢先開溜?


    其實紫川寧也早餓了,侍衛上來問了她幾次:“殿下可要用膳了?”但看著紫川秀在那邊專心致誌地望著城池。看著他那麽關注,想到遠東的子弟兵正在為自己拚命,紫川寧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離開。揮手讓侍衛退了下去。


    一直熬到了晚上十點多。紅亮的火焰衝天而起,城中突然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轟然傳響,呼聲狂野而洪亮,在座地都是老行伍,都知道,這城池已是拿下了。


    紫川秀如釋重負,從口袋裏摸出懷表:“沙布羅統率的隻是一路新部隊而已,居然能抵擋了我們整整一天,還真有點本事啊!還好,兒郎們還算爭氣,沒讓我丟臉就是了。”


    省衣縮食組建起來的鐵甲步兵首次在戰場上顯示了威力,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紫川秀的語氣裏帶有掩飾不住地欣喜和驕傲,這個誰聽不出來了?


    總督們又是一陣熱烈的吹捧和馬屁,白川笑道:“恭賀大人首戰告捷。大人,這四個憲兵師雖然是新部隊,但兵可都是老兵啊!他們都是各省的憲兵和軍法處組建起來的部隊,監察廳真正的死忠部隊不多,打掉了他們,無疑是去掉了帝林的一隻手。”


    林冰也笑著說:“這一仗之後,遠東聲威大振。各地總督也該看清天下大勢了吧!別的不說,西北的那位神速兔子也該動身了吧!”


    “我估計還難。要打硬仗的時候,神速兔子就會變成神龜無敵了。等他爬到帝都,隻怕紫川家都十代總長了!”


    李清在旁邊幹咳兩聲,大夥兒才意識到,在場地還有眾位總督,這樣公然非議一位家族實權統領,若傳到明輝那邊,隻怕還會引起一場糾紛。


    大家相視一笑,這時,帳外有人高聲稟報:“報告!布蘭將軍求見!”


    魁梧的半獸人將領大步踏入時,中軍帳內的氣氛十分熱烈。總督們自覺的排成兩列,按著百戰英雄凱旋的曲調,大家有節奏的鼓掌和跺腳,黑亮地牛皮軍靴踏地發出了沉重而清脆的聲響:“啪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魁梧地半獸人將軍身上。比起當年略顯青澀的氣質,這位青年將領久經戰事,仿佛璞玉經雕琢。氣質日見沉穩成熟。在眾位高官和將軍地注目下,布蘭沒顯出絲毫局促不安。帶著獲勝歸來的高昂氣勢,他朗朗大方、目不斜視的從夾道中大步走過,直到紫川秀身前。


    他站定行禮,洪鍾般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營帳中:“光明王殿下,遠東第二軍向您致意!遵照您的旨意,我軍已收複沙崗,全殲敵人兩萬三千人,俘虜敵寇二萬一千人。敵酋沙布羅已被我軍生擒,叛軍所謂剛毅、勇鬥、決死、長刀四個師團已全部被我軍全殲!”


    全場肅然。一個白天時間裏。監察廳的四個嫡係師團已經灰飛煙滅,盡管大家都是在場親眼觀看的,但聽布蘭這麽清晰的說來,人們反倒不敢相信了:這才是短短的一天而已啊!


    紫川秀神色淡定:“辛苦了。”


    他平靜的說:“第二軍士兵們地英勇表現,殿下和我都是親眼目睹了。擁有這樣勇敢無畏的士兵,我身為遠東統帥,感到無比自豪。請轉告第二軍的士兵們,今天,殿下和我看到了最優秀的勇士,並為他們而驕傲!希望他們能保持這種勇敢精神。繼續前進,擊敗前路上的所有敵人!”


    布蘭一愣,隨即臉上浮起了紅暈。他用力一個敬禮:“能得殿下褒獎,遠東第二軍深感無上光榮!我部將是殿下手中的利劍。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不懼任何強敵!”


    普欣進來得比布蘭晚一些,進來時候,他不但帶來了正在清剿殘匪的消息,幾個士兵還扛著一個渾身血汙的重傷男子。普欣簡單的說:“他就是沙布羅。”


    可以看出,這個被俘的叛將是個身材高大地壯漢,即使如今,他被捆著倒在地上卷成一團時,人們依然可以看出他身形的壯碩。幾個衛兵拿著武器小心翼翼守在他旁邊,怕他會隨時暴起傷人。


    看到這個受傷的男子,總督們都沉默了。當年守衛帝都時,中央軍、禁衛軍和監察廳攜手禦敵,不少總督都認得這員監察廳的虎將。有人甚至還與他交情不淺。現在,眼看昔日地同僚落到這般下場,誰都不忍心出來落井下石。


    躺在地上的沙布羅緩緩的抬起了頭。看到他的麵目,眾人無不心悸:他的眼睛,現在隻有血肉模糊地兩個深洞了,血洞還在不斷的流著血。在臉頰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血痕。


    紫川秀揚揚眉:“沙布羅?”


    沙布羅對著紫川秀的方向。平靜的反問:“遠東統領?我聽出您的聲音了。”


    “我是。沙布羅,你們背叛國家。弑害主君,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瞎眼的被俘將軍咧嘴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齒:“統領大人,久聞您開通,如今卻這麽不灑脫?今日兵敗您手,我輸得心服口服,但這又說明什麽呢?遠東兵強而已。你說我們大逆不道,我說我們是鼎故革新。人人有權爭勝負,無人有權論是非,功業罪過,那還是留待後人說吧。”


    紫川秀淡淡一笑:“惡始終是惡,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改變。不過你說得也對,功過是非,還是留後人說吧,我們都是武將,也不必浪費時間討論這個。你找我,有什麽話要說嗎?”


    沙布羅點頭:“大人,我必死之人,忍辱偷生至此,確實有一句話要對您說:人類內部地戰爭,誰輸誰贏都問題不大。但您不該借助外力,驅魔族和半獸兵入關與我們交戰!讓這些異族進來了,將來必成大禍。大人,您自以為忠義,一世英名都毀在此舉,百年後,您的名字必然被釘上恥辱柱!”


    “放屁!”


    “混帳,住口沙布羅話音未落,白川、林冰等遠東將領已經跳出來喝罵了,在場的半獸人將領布蘭將軍沒有出聲,但鐵青的臉色已經暴露他內心的憤怒了。


    普欣搶上一步,一腳將沙布羅踢翻在地:“膽大包天,死到臨頭了還敢大放厥詞!”


    他對紫川秀說:“大人。這個逆賊頑冥不化,又是惡貫滿盈,下官看,不宜再留了!”


    紫川秀望著沙布羅好一陣,良久,他長歎一聲:“呈由總長殿下處置吧。”


    說著,他轉頭向紫川寧望去——自從沙布羅被押進來以後,紫川家的現任總長就一聲沒出,隻是死死地盯著沙布羅,目光中充滿了壓抑地仇恨。見紫川秀望來。她會意的點頭,出聲問:“沙布羅,帝都事變時,是你圍攻總長府地吧?”


    聽到紫川寧的聲音,沙布羅身軀猛然一顫,剛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都縮小了幾分似的。他茫然的轉頭,尋找紫川寧的方向,低沉的說:“是寧殿下嗎?那件事…是我幹的。”


    “我叔叔他…是怎麽去地?”


    “先殿下…我們攻進去後,他就服毒自盡了。殿下請放心。我檢驗過遺體,先殿下的表情很安詳,去得並無痛苦。帝林大人已下令收斂遺體,葬入聖靈殿。”


    紫川寧舒出口氣。眼簾垂了下來。她沉聲道:“沙布羅,你舉逆上之手弑君犯上,罪大惡極,本該死罪難逃。但家族有極大之寬宏包容,隻要你能潸然懺悔。痛改前非,與帝林一刀兩斷,我可以特赦你。”


    紫川秀驚訝的望去。他是深知紫川寧的,從眼神他就看出了,對沙布羅這個直接殺害先總長的凶手,她恨之入骨。但現在,當著眾位總督的麵,她居然願意寬恕他?


    兩人目光交接,紫川寧緩緩而堅定的對紫川秀微微點頭。紫川秀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寬恕沙布羅,可以向那些至今還留在叛軍陣營的士兵宣示家族的誠意。既然連沙布羅這個直接參與殺害先總長地凶手都能得到寬恕,那些低級官兵們就更加放心了。而沙布羅是叛軍中的中堅人物,他投降過來,也可以極大的動搖叛軍的士氣和鬥誌。


    紫川寧日趨成熟,她做事不再憑著個人愛憎。已經隱隱有了成熟政治家地大局觀了。


    他溫言對沙布羅說:“沙布羅。總長殿下金口既開,就決計就不會更改。棄暗投明。這是難得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


    沙布羅垂著頭,散亂的頭發遮住了他血跡斑斑的臉,人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聽到他在笑,笑聲沙啞又低沉,像是一把鈍刀子在磨。


    紫川秀皺眉,普欣會意,喝道:“你笑什麽!”


    “統領大人,你可知道我地眼睛怎麽變成這樣了?”


    “是打鬥時傷著了嗎?”


    “是我自己動手挖去的——實在沒臉再見總長殿下了。”沙布羅側著頭,語氣卻是十分平靜:“總長殿下,您的好意,沙布羅心領了。但是我先前已經背叛了紫川家,現在再背叛帝林大人的話——無論誰,一輩子背叛兩次就太多了。”


    人群中響起了一片倒吸氣的聲音。在場的都是上過戰場的丘八,殺人放火的事沒少做,但是能動手挖去自己眼睛的狠人,他們還真是沒見過。


    紫川寧臉色蒼白,紫川秀扶了下她地肩,女孩子搖頭說:“我沒事——沙布羅,你決意如此,想必也已經有了覺悟吧?普欣,你負責監刑,首級傳示全軍,以為亂臣賊子誡!”


    普欣望了一眼紫川秀,後者點頭。於是他大聲道:“遵命,殿下。”


    兩個士兵粗魯的把沙布羅推走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隻是在出帳門時候,他停住了腳步,默默的對紫川寧方向鞠了一躬,然後,他一言不發的離開。


    紫川秀走了出來,目送著沙布羅被士兵們推打著、跌跌撞撞的消失在***闌珊的營地深處,不知為何,他感到了一陣難過。


    沙布羅,他雖然對紫川家有所愧疚,卻依然選擇了跟隨帝林。男兒至死心如鐵,在他身上,紫川秀感受到了一種敢作敢為地男子氣概,至死不悔地豪邁。自己麾下的將軍雖多,但卻沒一個有這樣氣勢地。


    監察廳麾下,怎麽就聚集了那麽多的英才呢?


    望著西邊的天空。紫川秀默默的想:“大哥啊,你還要把多少優秀男兒帶向死亡呢?”


    帝林在抵達奧斯時候才知道沙布羅被圍的消息。他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見到監察長大人這樣,接待的官員們也不敢出聲,接風會死氣沉沉的,氣氛跟追悼會差不多。


    在奧斯城門,對著來迎接的軍官們,帝林簡單說了兩句:“我們不是過來遊玩的。奧斯並非我們行程的終點,大家還得做好隨時出發地準備——就這樣,散了吧。”


    軍官們如蒙大赦。各自回營。等到身邊沒有旁人了,帝林才把一直遠遠站著的今西叫過來,詢問事情經過。


    今西簡要的把事情經過介紹了一下,說:“下官無能,有負大人重托,罪該萬死。隻是當下要緊的如何解決這事。因為遠動兵勢大,我們也不敢過去。現在匯集了兩路兵馬,我們已有了與遠東一決高下的戰力,大人,您的意下是?”


    望著天空。帝林沉吟良久,最後說:“要去。”


    今西也不驚訝,隻是提醒說:“遠東的主意恐怕是要圍城打援。恐怕我們沒到,沙崗已先破了。然後遠東軍再背倚沙崗城來對抗我們。”


    “圍城打援?那也要他們打得動才行。傳令下去,全軍在奧斯休整兩天,後日出發。”


    帝林話語一出,今西已明白他的用意。作為整個監察廳的精神偶像,帝林絕不會說放棄沙布羅。那會讓跟隨他的將士們寒心。但若真要救出沙布羅,兵事如火,現在就該立即派部隊出發,哪怕是一支先遣隊也好。但遠東軍嚴陣以待,這支孤軍疲兵地下場多半會是下一個沙布羅。


    帝林選擇壯士斷腕,休整兩天再出發,全軍以嚴整的陣勢逼近遠東軍,讓遠東軍無懈可擊——沙布羅能堅持到救援部隊抵達那自然最好,若不能。監察廳也能借此尋覓遠東的主力決戰。


    想到這樣一來,沙布羅多半性命難保,今西忍不住輕歎一聲。


    帝林望了他一眼,今西立即明白過來,掩飾道:“大軍一路過來疲憊,遠東實在是勁敵。休整兩天再出戰。確實比較穩妥。”


    帝林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目光銳利得穿透了今西地心髒。


    今西心髒怦怦跳動。表麵卻平靜的問道:“大人?”


    帝林淡淡道:“嗯。做好準備吧。”


    兩日後,七八六年十二月二十日,監察廳在奧斯的大軍出發前夕,一騎快馬信使也帶來了沙崗城破、沙布羅戰死的消息。今西、哥普拉、白廈、盧真等人都在場。盡管對沙布羅的不幸早有預感,但現在當真變成了現實。眾人心下都是一片冰冷。


    不說大夥與沙布羅地情誼,隻說剛剛誓師出征,卻已先損大將,這個兆頭實在不好。


    帝林安靜的聽完,默默的解下了帽子,望向東邊的方向。監察廳的將領們站在他的身後,跟著脫帽致哀。


    “力戰不屈,陣於沙場,此正是大丈夫所為。沙布羅一生豪傑,這樣的結局也配得上他。我們曾一同誓願開創天地,死者已矣,我輩正當加倍努力,實其心願!”


    帝林的聲音不高,但鏗鏘有力,極有穿透力。本來有些陰沉的氣氛被一掃而光,將領們齊齊肅立,揚聲道:“願追隨大人!”


    “出發吧!目標沙崗,為沙布羅複仇,尋遠東軍決戰!”


    在七八六年年末,紫川家地內戰爆發。家族的兩大勢力監察廳和遠東軍即將進行最激烈的碰撞,在一係列的周旋和戰鬥以後,雙方指揮部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集中到了那個邊陲小城——沙崗。


    帝林大軍從奧斯出發直撲沙崗而來,消息傳來,遠東各部隊亦開始了總動員。


    敵寇已近,嗚嗚地號角聲回蕩在沙崗城周邊地城鎮和鄉村裏。一隊又一隊信使疾馳出城,他們帶著統帥部的命令抵達駐紮在周邊地各處軍營。仿佛鬧鍾被上了發條,遠東軍這個巨獸般的龐然大物被發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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