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茫茫,蒼勁的北風呼嘯而過,漫天的雪花被卷起,紛紛揚飄,茫茫大雪湮沒了肥沃的黑土平原,也湮沒了車隊經過的痕跡。彤雲密布,夜黑得跟墨一樣,前路一片黑暗,隻有雪地在發著輕微的亮光。


    騎兵們在漆黑的雪夜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全部身披蓑衣,頭戴鬥笠,腰間馬刀,背負弓箭。


    他們低頭彎腰急馳,沒人聊天說話,黑暗中不時傳來軍官命令聲:“跟緊前麵的!不要掉隊!”馬蹄踐踏雪原荒草發出密集的茬茬聲響。


    突然,呼嘯的北風聲中隱隱傳來了些不一樣的聲響,領頭的騎兵猛然驚叫:“對麵有人!”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未落,前麵的黑暗中陡然出現了幽靈般的馬隊和騎兵,出現了黑影憧憧的成群士兵。領頭的騎兵慘叫道:“是魔族騎兵!”


    一場慘烈的廝殺在黑夜中措手不及的展開了,刀光閃亮,劍光灼灼,隻聽得詛咒聲、雙方壓 抑的喊殺聲“殺!”“瓦格拉!”但鬥殺的時間並不長,因為雙方都不願意糾纏於這次 不期而遇的遭遇戰。


    不到兩分鍾,魔族和人類都脫離了戰場,雪地上留下了十幾具屍骸和斑斑點點的血跡,滾落下馬的傷員在痛苦的呻吟著。


    斯特林統領翻身下馬,一手拿著馬刀踏雪向前。


    副官快步上來報告:“大人,兩名弟兄陣亡,五位弟兄受了傷。”


    斯特林先看了傷員的情況,得知都是輕傷,不妨礙繼續前進。


    他又問:“魔族有沒有留下傷員?”


    “啟稟大人,他們把傷員都搶了過去,隻丟下三具屍體。”


    “帶我去看看。”


    一行人又回到了剛才交戰的戰場。三名魔族的陣亡者僵硬的躺在雪地上,凸著眼睛,傷口流了好大一攤血。ビ胍話惆小的魔族士兵不同,這三個魔族都很高大魁梧,身高足足超過一米九。他們的皮膚不是綠色的,而是一種雪白的顏色,也沒有毛發。


    就著天上微微的星光,斯特林翻看著這三具屍體,當觸摸到魔族士兵那還略帶餘溫的皮膚時 ,斯特林微微皺眉:對方皮膚十分粗糙,硬得跟牛皮甲一般。


    斯特林細細的查看著他們的服飾和盔甲,還有帽子上的飾羽,端詳他們手中的砍刀武器,甚至親自伸手進這些魔族兵的粗皮大衣的懷裏摸索了一陣。可惜隻找出了幾個破舊的銅幣和一塊熏得很黑的臘肉。


    他搜得那麽投入,那麽專心致誌,旁邊的軍官無從插手。有軍官拿出火折子想幫他照明,才打出一個火星,斯特林猛然將火折子拍落地上。


    “不能生火!”他抬起頭,輕聲卻很嚴厲的說:“危險,他們可能還沒走遠。”


    想到黑夜中可能有無數的魔族隱在黑暗中環窺著自己,那軍官打了個寒戰。


    “小心總沒錯的。”斯特林對他笑笑,又低頭專心的翻看著那幾個魔族兵屍體了,細致得仿佛是醫生在解剖遺體。


    最後,他站直身子,抓了一把草在手上搓著,抬頭望著茫茫的黑天若有所思。好半天,他才出聲:“該想辦法抓個活口的。”


    軍官們麵麵相覷,遭遇來得太突然,當時他們隻想著自保,根本沒這個意識。


    帶隊軍官說:“大人,恕下官多嘴。大人,您的安危關係全局,千金之子不處危地,我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將您平平安安的送到前沿與秀川大人會合,不宜多生枝節。至於抓活口搞情報


    的事情那是斥候和偵察兵的事,他們負責這個。”


    斯特林笑笑:“你說得也對。但是剛才遭遇的這支魔族部隊不同尋常。看這個頭,很有可能,我們剛剛遭遇了魔神皇的近衛旅。”


    一片寂靜,可以聽得到北風呼呼吹過的聲音,軍人們臉上都出現了異樣的神色:近衛旅軍團是魔神皇的親衛部隊,是皇家親軍。這支部隊不執行一般的戰鬥任務,他們隻為捍衛魔神皇


    而出動。


    這支強悍部隊的可怕威名曆來就和魔神皇的強大聯係在一起的,他們出現在哪裏,哪裏就是腥風血雨。


    近衛旅到,魔神皇就不會遠了!


    想到傳說中神一般強大的存在,當世不敗的第一高手,身經百戰的軍人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有人提出了異議:“傳聞中近衛旅非常驍勇的。剛才我們遭遇的敵人比我們隻多不少,但剛一接觸他們就撤了,這不像近衛旅的風格吧?”


    “這群魔族兵真的不同一般。他們的皮好硬,近身刺槍都捅不進去!最後我們硬是靠人多,五六個圍一個,用馬刀才把他們砍翻了——砍得好累,像劈柴!”


    “剛才我用箭射了一個狗崽子,明明射中了,可他像沒事一般照舊跑了!那倒黴的傳說居然是真的,近衛旅真的刀槍不入!”


    聽著部下發表議論,斯特林沉吟。他也不明白,剛剛的戰鬥中,敵人的數目並不比自己少,若是拚死一戰,憑著他們那可怕的皮甲般皮膚,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可是為何,在魔族軍中威名顯赫的近衛旅,一碰到人類就慌張的跑了?


    “可能他們清楚我們的兵馬實情,也可能他們另有任務,不想節外生枝的多加糾纏。”


    斯特林突然笑了:“說不定,他們也在急著護送著他們的大人物去哪裏呢!”


    場上響起一片笑聲。騎兵們掩埋了同伴的屍體,翻身又繼續上馬趕路了,隻是這個難解的謎團一直困惑著斯特林。


    他不知道的是,在這個漆黑不見兩手的夜晚,在距離他不到一公裏的荒漠平原上,一個美麗的女子正在向她的部下問話:“瓦卡,剛才我們可是遭遇了人類的遊擊隊?”


    “回稟公主殿下,他們不像是遊擊隊。他們全是騎兵,倒像是紫川家的騎兵部隊。”


    “人類的騎兵?”卡丹公主靈巧的從馬車裏麵跳了出來,凝視著那沉沉的黑夜,她疑惑的問


    道:“人類軍隊怎麽可能出現在維納裏?這應該是我軍的後方啊?”


    “殿下,前方就是維納裏首府了,哥達汗爵爺駐軍於此地。您一路跋涉,太過疲憊了,我們可以進城休息一夜,天明再上路。到時候我們可以要求哥達汗爵爺給您增派衛隊。”


    卡丹正要答應,但直覺一閃,剛剛遭遇的那次危機令她心生警兆,她冷靜的說:“不。不要進城,也不要驚動哥達汗爵爺和哥昂族的戰士了。我們直奔達克去,途中不要停留。”


    她看著懷裏熟睡的嬰兒,憐惜的撥開嬰兒額前的黑發,吻了一下嬰兒光滑的額頭。


    卡丹不會知道,她臨時做出的決定,挽救了整個車隊。


    就跟著卡丹的後麵,僅僅隻差半個小時,在她經過的道上,人類騎兵旌旗漫野,向維納裏推進的半獸人軍團那沉重的腳步掀起了遮天蔽日的灰塵。


    七八四年十月十日的晚上,魔族的卡丹公主在近衛旅的護送下,前往達克前線大營與自己的丈夫雲淺雪會合。


    途經維納裏行省,人類軍隊正與魔族軍進行著犬牙交錯的拉鋸戰,卡丹的隊伍遭到遠東騎兵的攔截,一行人匆忙躲避之下迷失了道路。


    然後,在距離行省首府不到五十公裏的草原上,他們又措手不及的遭遇了率軍奔赴前線的紫川家軍務處長斯特林的護衛隊伍。


    沒有人知道,若是在那個晚上他們兩人相見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也許整個大陸和人類的 曆 史會重新改寫,也許相愛的人終於相聚,也許一切不會有任何改變,也許凝望的雙眼隻是凝 望。


    在遼闊的宇宙和茫茫人海中,命運讓相愛的人相遇,他們卻隻能擦肩而過,如同流星般沿著各自的軌道消逝。


    卡丹的謹慎救了整個車隊。


    七八四年十月十日淩晨五點,位於維納裏行省首府的魔族王國第四軍和第十四軍司令部發生了一陣激烈的騷亂。


    武裝的魔族步兵高呼著:“打倒黃金族,我們要和平”的口號潮水般湧進鎮守使駐地,激戰持續了不到半個小時,天沒亮,幾百名穿著內衣的魔族官兵被亂兵們拖到了寒風嗖嗖的大街上,他們都是隸屬魔族王國統治部族塞內亞族的軍官和貴族,是被派來監督王國第四軍和第十四軍的軍法鎮守部隊,這些平時趾高氣揚的老爺們大多在睡夢中被亂兵們亂七八糟捆起來拖出被窩的。


    兵變後不到一個小時,人類軍隊和半獸人兵馬洶湧入城。就在大街上,以亞哥米和哥達汗為首,哥昂和亞昆族的上百貴族和高級軍官跪倒迎接人類軍隊的進城。


    人類方麵受降儀式的代表是遠東統領紫川秀。按照魔族的傳統習俗,兩位軍團長匍匐在地吻了紫川秀的灰塵仆仆的靴子,並當著他的麵斬殺了包括塞內亞鎮守使魯克伯爵和莫卡爾伯爵兩位監軍使在內的一千六百多名塞內亞官兵,以示從此和塞內亞族勢不兩立。


    根據在場人後來的回憶,維納裏的那個寒風凜冽的清晨,天空陰沉,烏雲密布。五萬士兵聚


    集在街道上,卻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二十個人赤膀的行刑隊一字排開,雪亮的大頭刀不停的揮下,在鐵青的黎明晨光中劃出一道光線,刀鋒砍斫骨髓,不停的發出喀嚓、喀嚓聲,鮮血噴得好高、好高。


    在場的人像是被夢寐住一般,鐵青著臉,一言不發。那種肅殺、淩厲、詭異的氣氛,甚至連被殺的塞內亞人都鎮住了,沒有人出聲哭泣呼救,沒有人掙紮求饒,輪到誰,誰就毫不掙紮的被行刑手按倒,跪倒,然後,刀光一閃,劊子手平板的說道:“下一個。”


    事後,很多人都發噩夢,夢裏聽到那個毫無感情的聲音:“下一個。”


    每砍下一個人頭,就有人用籮筐拿著送到紫川秀麵前呈上,請他驗收,並大聲報出死者的身


    份、官銜和爵位。


    “鎮守使魯克伯爵頭顱在此,請大人查證。”


    “鎮守使莫卡爾伯爵頭顱在此,請大人查證。”


    劊子手殺累了一批,又換了一批上去。上好的鋼刀砍得卷口了,又換了一把。那天早上,砍


    頭顱的遊戲足足玩了兩個鍾頭,濃稠的鮮血都浸過了腳麵。


    很多旁觀的士兵堅持不到最後,偷偷的嘔吐了,但高台上的三位大人物依然談笑風生的相互謙讓:“統領大人,請您驗證。


    ”


    “爵爺,不必客氣,不必客氣……嗬嗬。”


    仿佛擺在他們麵前的不是人頭而是香噴噴的飯菜。


    一千六百三十一名塞內亞戰士的鮮血奠定了哥昂族、亞昆兩族與人類堅定不可動搖的友誼, 七八四年十月十日清晨發生的事件震驚了世界,哥昂族和亞昆族的兩族族長突然宣布退出了 戰爭,八萬魔族兵放下武器,從他們洞開的防線上,人類軍隊洶湧湧入。


    這次事件,後來被世人稱為:“維納裏之變”。


    七八四年五月,馬維的突然叛變讓七十萬紫川軍腹背受敵,風水輪流轉,時隔不到半年,這


    次是輪到魔族一方從背後被自己人插刀子了。


    聽聞鎮守使軍法部隊的死訊,達克城內掀起了一陣憤怒的狂潮,魔族將軍咆哮著吼道:“把亞哥米和哥達汗碎屍萬段!把他們喂狗去!”


    


    雲淺雪和卡蘭幹瞪著眼,對於陰謀背叛的哥達汗和亞哥米二人,和諸位將軍一樣,他們同感 憤怒。但若想讓亞哥米和哥達汗“碎屍萬段”,塞內亞人卻是辦不到。


    亞哥米和哥達汗都機靈得很,知道自己捅了大馬蜂窩,他們將陣地交給了人類的軍隊,帶著自己的兵馬一溜煙跑到了人類防線的後麵——除非能先把眼前咄咄逼人的斯特林和紫川秀軍團給打垮,否則將軍們隻能望著天空遙遙對哥達汗吐口水了。


    當天,魔神皇在達克城檢閱了近衛旅的軍隊,對五萬近衛旅官兵發表了演說。


    他毫不隱瞞當前的緊張局勢,直言不諱的宣布:“我們即將麵臨曆史上所遇到的最嚴峻困難,即使在八十三年前的黑暗時代都包括在內。人類軍隊反撲在即,而心懷不軌的叛徒們又使我們偉大的神族分崩離析。盡管如此,朕依然對取得勝利充滿信心,神族一統大陸的偉大使命絕不會因為小小挫折而中途告終!賽內亞軍隊依然強悍,我們的戰士依然忠誠,這就足夠了!那些立場不穩、左右搖擺的陰謀份子,他們離開了更好,留下的都是堅強的賽內亞族戰士,我們會更加強大!”


    雖然不怎麽明白近十萬亞昆和哥昂族士兵的叛變反而會使得神族“更加強大”,但既然神皇陛下這樣說了,那自然一定沒錯的。頭腦簡單的魔族官兵齊齊舉起了手上的刺槍,大地上仿佛升起了一麵鋼鐵的牆,呼聲驚天動地:“萬歲!陛下萬歲!吾皇萬歲!”


    魔神皇口號喊得響,自稱會更加強大並且一定勝利,但大夥可沒他老人家堅定有如傳銷頭目的信心。神族的有識之士都看到了,再這樣下去,大夥一定玩完。


    私底下,卡蘭皇子召集親信開會。與會的有皇子卡蘭、公主卡丹、羽林軍軍團長雲淺雪、十一軍軍團長裴瑪等人。麵對當前的困局,將軍們愁眉苦臉,一籌莫展。


    “從一開始,我就不讚成與人類全麵開戰。”卡丹公主憂傷的說,幾縷長發垂下遮住了光滑 的額頭。


    剛抵達達克,馬上就傳來了四軍和十四軍兵變的消息,她才知道,自己是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趟,若那晚真的進了維納裏城,心狠手辣的哥達汗會很歡喜的拿著自己和孩子的腦袋向人類獻功的。


    卡蘭皇子幹咳一聲:“我說老妹,現在說這個已經沒用了。仗打到這個份上,禰說,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卡丹輕描淡寫的說:“速戰速決的計劃已經破產,亞昆和哥昂族也站到了人類那邊,打下去我們沒有勝機。拯救神族也是拯救我們自個的唯一辦法,就是趁人類沒有合圍,塞內亞族實力尚存,我們全軍撤回瓦侖關以東。”


    皇子和將軍們都沉默了。過了一陣,卡蘭先搖頭,雲淺雪也跟著歎氣搖頭。


    “退出所有占領地,放棄神族犧牲幾十萬將士打下的領土——父皇不會同意的。”


    “隻是暫時退出,我們還占據著瓦侖關,掌握著西進的通道。隻要神族實力恢複了,隨時可以再度西進。”


    “沒用的,父皇根本聽不進去。若是雙方按實際控製的停戰,父皇說不定還能答應——但那樣人類又不答應了。我們差不多占了紫川家半壁江山,他們怎麽肯罷休?”


    “你們試過跟人類談了嗎?”


    “我們試了,沒法談!帝林太狡猾了,什麽條件他都答應,什麽話都好說,停戰也行,談和也行,割地也行——但一邊談判,他一邊不住的從後方調兵遣將,多拖延一天,人類的力量就強大一分,停戰對人類有利的。談不到三天,又打起來了。”


    卡丹眼中充滿了智慧的靈動:“二哥,你失策了。若是我,我就會繼續談下去,與紫川家商定按兩軍現有控製地盤簽定停戰協議。”


    “什麽協議都是廢紙,紫川家肯定不會罷休,他們調集齊兵馬後還是會打過來……”


    “可是這對流風霜有用啊!”卡丹輕輕說。


    愣了下,卡蘭猛然一拍大腿,大聲叫道:“老妹,禰是個天才!禰若是早到三個月,我們也


    不會被打得那麽淒慘了!”


    流風霜,她曾是紫川家的世仇。她之所以加入反魔族聯盟,全然是因為神族軍入侵西北威脅到了她的利益,她不得不駐馬瓦涅河邊,以防神族軍突入西北。


    但若是神族與紫川家簽定停戰協議,向世人表明:神族的野心僅僅是取得東南就夠了,那事不關己的流風霜自然也就撤軍了。ゼ詞穀蘸笞洗家撕毀協議對神族發動進攻,那戰鬥也僅僅是在東南和帝都一線展開,估計流風霜也不會好興致的再次千裏迢迢跑來給紫川家助陣。


    “進攻西北,那真是一步臭棋!”


    “就是!白白損折了第三軍,又讓第四軍給人類打殘了,最後還把流風霜這頭大老虎給招惹了出來!好處沒撈到一分,到底是誰出的這個餿主意?”


    雲淺雪和裴瑪耷拉著腦袋,沒吭聲。他倆不好意思告訴這對兄妹,出這個餿主意的正是他們敬愛的父皇陛下,他倆也不好意思說,當初自己是如何熱烈的為這個主意歡呼萬歲了。


    大家都認為,在流風霜身上,神族是大有文章可做的。即使不能讓她掉轉槍頭對付紫川家,至少也能和她達成一個停戰協議,讓她作壁上觀保持中立。


    當場,卡蘭皇子親自執筆,寫了一篇聲情並茂的勸說稿,那說辭真是情深意切,既分析厲害,又入情入理。看那稿子,眾人都認為,即使是一塊石頭也會被打動了。


    信使的選擇也很重要。雖然神族軍有多達四十萬大軍,但對方是一國的公主,這麽尊貴的人物,派幾個粗魯的綠毛低階魔族過去交涉顯然是不合適的。サ比唬神族也有身份相稱又深通禮儀的貴族,譬如神族中的皇族——


    卡蘭皇子壞壞的眼神不懷好意的瞄向各人。


    “殿下,您開什麽玩笑!”將軍們慌忙喊道:“我們是尊貴的皇族啊!讓我們為這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當跑腿,那太失身份了吧!”——失不失身份那是小事,性命攸關那才是要緊。


    神族軍與流風軍沒有外交關係,兩軍現在還在交戰,自己這麽貿貿然跑過去,萬一被她當場斬了怎麽辦?


    幸好,除了皇族以外,我們神族還是有其他好漢的。


    有這麽一位仁兄,他官居軍團長的高位,又是神皇陛下親封的爵位,本身又是曆史悠久的人類貴族後裔,深通禮儀和貴族風度,更妙的是,他與賽內亞族皇室一點關係都沒有——簡單來說,就是份量足夠、死了又不可惜的家夥。


    這個時候,有這麽一位仁兄真是天賜神族以偉人啊!


    這位無雙偉人的名字叫馬維。此人光榮的事跡大大出名,他的傳奇經曆引人入勝,曾為人類高官、貴族和元老會成員,如今又成了魔族軍的高級將領,其中經曆的曲折真是一言難盡。


    


    但最讓魔族將軍們對他感興趣的,並非他曾獻城投降神族的偉大功績,而是此人曾與赫赫有名的光明王紫川秀搶過女人而能逃脫不死。


    雲淺雪很嚴肅的對馬維將軍說:“馬維大人,神族有一個重要而光榮的任務要交給你!”


    帶著這個重要而光榮的任務,馬維將軍帶著幾個親兵,劃著小船渡過了瓦涅河——渡過瓦涅 河,說來隻有五個字,但其中的驚險實在一言難盡。


    此時的瓦涅河已成為人類與魔族對峙的戰線,兩軍壁壘森嚴。那重重關卡和哨崗,隨時遊弋河上的紫川家戰船,河岸上人類的眺望燈塔,水中暗樁和勾網,這麽多布置居然都沒能攔截住這個心懷不軌的魔族使者,唯一的解釋隻能是馬維將軍實在洪福齊天。


    但老天還是公平的,似乎在越過戰線時把自個的好運氣給揮霍光了,平安到達流風軍駐地後,馬維將軍遭到了老天埋伏在後麵的沉重一擊,卡蘭皇子精心撰寫的演說稿根本無用武之地,馬維閣下也沒法發揮他雄辯的偉才,因為要說服的對象根本不在西北營中,至於去了哪裏——守門的風霜營衛士板著臉給了馬維閣下一個最標準的答案:“不知道!”


    “大人,您慢走。歡迎下次您再來!”


    夜幕降臨時分,前任林氏保衛廳廳長、現任的河丘自願兵團長林定從燈火輝煌的軍官俱樂部


    走出來。


    侍者微笑著為他拉開門,兩個衛兵先一步為他驅趕開了門口聚過來的衣衫襤褸的人群,用腳踢開圍攏過來的乞丐們。


    即使在最艱難時候的帝都,奢靡享受還是貴族們與生俱來的天性。


    不知道軍官俱樂部有著什麽樣的背景,即使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下也能照常開張,它的客人是高級軍官和貴族,能進這個門的,起碼也是旗本級的高級軍官。自然了,價位也不是一般市民和士兵能想像的。


    今晚林定享用的是新貨,那姑娘本來還是某貴族家的千金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隻是因為


    魔族的入侵家族破產才被迫出來賣身。


    聽得伯爵小姐珠淚欲滴的訴說淒慘經曆,同樣身為貴族的林定大為籲歎,感慨人生無常,世事變幻。流著同情的淚水,他幫小姑娘完成了從少女到婦女的轉變。


    侍者滿臉笑容,深深的躬身下來,為林定引路。兩個隨從的衛兵和俱樂部的保鏢們已經踢開了聚在門口周圍的乞丐們,為林定清出了一條出路。


    感覺著周圍投來的豔羨目光,大多是針對他身上那身厚實的皮子呢軍大衣,林定深刻感受 到了身為林氏家族臣民的強烈優越感。


    相比於帝都軍隊衣衫襤褸的困窘,河丘士兵漂亮而厚實的白色冬裝軍大衣不知讓帝都的同行們多麽羨慕。


    不止是衣裳,在帝都軍士兵每天的標準夥食是一個冷饅頭的時候,河丘軍卻有專門的補給車隊送來新鮮的肉蛋和新鮮青菜。


    在困窘饑寒的帝都軍民眼裏,這群來自遠方的戰士簡直是神仙一樣令人羨慕啊!


    七八四年間的紫川與魔族戰爭,雖然主要戰事發生在紫川家境內,但這確實是人類與魔族兩


    大種族的生死對決。


    為了這次戰事,全人類同仇敵愾,連紫川家的死對頭、流風家頭號權臣流風霜都毅然擱置了她與紫川家多年的恩怨,率兵入境增援紫川家。


    流風霜的參戰是整個戰爭轉折的標誌性戰役。這代表著,麵對強悍的魔族入侵者,全人類終


    於統合到了抵抗外侮的大旗下。


    流風霜參戰以後,態度曖昧的河丘林氏也很快行動了起來——不管心裏怎麽想的,既然流風家與紫川家都聯軍了,河丘林家卻遊離於這個聯盟之外。被孤立在外是很危險的。


    即使紫川家一時騰不出手來對付自己,但隻要打退了魔族,很難免那時強盛的紫川軍不會掉過頭來跟自己清清老帳。


    雪中送炭少見,錦上添花大家卻都喜歡做。


    今年八月,魔族兵臨旦雅城下時,羅明海到河丘苦苦哀求一天也求不來一兵一卒的增援,但現在,隨著遠東軍回師和斯特林的反攻,帝都城頭那高昂的勝利信心順風飄到了幾千裏外,立即被河丘那些嗅覺敏銳的鼻子捕捉到了。


    可以料見,在河丘某個漆黑得深不見底的秘密房間裏肯定進行了若幹富有效率的討論,而結論是非常具有行動性的。


    也就在流風霜率軍訪問帝都後不久,林家的外交和內政長老林睿親自拜訪旦雅。


    在紫川參星和羅明海麵前,林睿深情緬懷了河丘和帝都曆史悠久纏綿的友好關係,重申了兩國的偉大友誼,表示光明皇朝的後裔們是一群重義氣有正義感的好漢,他們絕不會坐觀自己親愛的鄰居和摯友被魔神皇強大的軍團蹂躪而不管的。


    “焚燒城市,屠殺民眾,魔神皇卡特的所作所為已經到了讓我們忍無可忍的地步!”林睿說


    得義憤填膺,仿佛先前魔神皇還是可以容忍的:“絕不能坐視這個瘋子率領他殘暴的軍團征


    服大陸。貴國麵臨嚴峻的衛國聖戰,身為友好鄰居,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管的!”


    林睿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很快,以前任保衛廳廳長林定為首的河丘自願團抵達帝都,他們將協助帝都軍方一同參戰。


    


    林睿的嗓門喊得很大,同仇敵愾嚷嚷得半個大陸都聽得到,但河丘行事還是很謹慎的。


    來增援部隊打的是“自願團”旗號,意思很明顯,他們是自願前來的,是民間組織的個人行為,與河丘政府無關——現在形勢還不明,不能不留後路。萬一將來魔族打贏了,這群家夥就留給魔族宰好了,不關我林家事。


    接下來,如何安置來自河丘的這兩千人的自願團就成了擺在帝都參謀部桌麵上的難題了。


    盡管林定喊得很動人:“我部能承擔任何艱巨的任務,不惜與魔族戰至最後一個人、一滴血!請不要有任何顧忌,盡管給我們下令吧!”但自願團畢竟是林家和紫川家堅定友誼的象征,若讓這支部隊傷亡太重的話,林家和紫川家麵上都難看。


    最後,紫川寧拍板定下來了,自願兵團駐紮在帝都西北區的第二道防線,專門負責警戒和保衛大軍的後勤線路,護衛大軍的左後側翼——簡單來說,什麽也不用幹,你們這群家夥就在那抓老鼠玩吧!


    在帝都戰區,已聚集了數十萬人類與魔族軍,區區兩千人的自願兵團能起到什麽作用,誰也不曾抱有期望。這件事本身就是個作秀,隻要河丘表現出這個態度,那就足夠了。


    於是,在大陸最矚目的戰場上出現了最悠閑的人,自願團官兵每天無所事事滿街瞎逛,那些


    低級官兵還好,他們畢竟被軍紀所約束,行事還有所顧忌。


    但像林定這樣的高級軍官兼首領,帝都軍方和監察廳不好意思管他,能管他的河丘長老會又在千裏之外,悠閑中,他夜夜笙歌,沉迷於帝都的風月場所,糜爛幸福得不知日子怎麽過。穿過人群,走過街道,林定專用的馬車早已恭候在那裏了。車夫恭敬的為林定打開車門,林


    定剛踏上車廂踏板,突然身後有人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大人,請留步。”


    “什麽事!”林定轉過頭,不耐煩的喊道。


    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的青年軍官衝林定笑笑,他戴著旗本肩章,右手的衣袖空蕩蕩的,臂章上


    有劍與盾牌交叉的標誌——這是紫川家軍法官的標誌。


    幾個穿著監察廳製服的黑衣男子在他周圍稀稀落落的站著,大衣的領子豎得很高,帽簷卻壓得很低。


    知道眼前的是監察廳的一個高級軍法官,林定口氣和緩了些:“軍法官,什麽事?”


    軍法官走過來,他的眼睛很亮,目光銳利,口氣卻很客氣:“林定大人嗎?監察廳有些事需


    要你協助,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什麽事情?”


    “你身為高級軍官卻涉嫌參與非法****活動違反軍紀……”


    “笑話!”林定不屑的說:“我是林家的將軍,紫川家的軍法處管不了我!衛兵,過來,我


    們走!”


    軍法官笑笑,讓開了身子:“大人您找的是他們嗎?”


    林定看得目瞪口呆:自己的兩個衛兵已經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他憤怒的嚷了起來:“抗議!我強烈抗議!我的衛兵是林家的軍人,紫川家侵犯他們人權,那是對林氏的公然挑釁!你們是帝林的部下嗎?我要跟他投訴你們!”


    “大人,這些話您還是回監察廳見我們長官再說吧!”


    幾個憲兵圍了過來,對林定成包圍之勢。有人吹了聲口哨,一輛黑色的馬車飛快的從街角那轉過來,軍法官們推夾著罵聲不斷的林定上了車廂,把門一關,馬車馬上奔跑起來,飛一般消失在了街頭。


    這時,圍在俱樂部周圍觀看的路人才反應過來。事件發生得太快了,人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也沒有人去報警。監察廳抓人一向如此,迅若雷霆,沒人敢阻攔。ィㄎ賜甏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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