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錦嫿趴在地上,怒目圓睜看著閻王,滿臉都是不服氣,卻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被衣服蓋住的手緊緊攥著,生怕自己一鬆手就泄了力,在眾人麵前暴露弱點。


    可她這些動作和小心思,卻根本入不了閻王的眼,閻王甚至不用試探,隻是透過她的表情跟眼睛,就能猜到她的心思。


    如此,他也不必再在莫錦嫿身上浪費時間,隻是稍稍抬了下手,身後就憑空出現了兩個鬼差,對著他拱手一拜後,隨即直接走到了莫錦嫿麵前,將人架了起來。


    “放開我!”莫錦嫿奮力掙紮著,可在鬼差麵前,她的所有動作根本無濟於事,隻能任由鬼差架著她離開。


    眼見著人快要被架走時,薑硯卻站了出來,他一早就說過,今天一定要親手了結了莫錦嫿的,怎麽能就任由她被帶走?


    “把她放下,她的性命隻能由我來取。”薑硯略有些陰翳的聲音在地府響起,他目光沉沉,直接對上了閻王的目光。


    他這番舉動,叫身旁眾人心驚不已。


    活久見,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從閻王底下要人的,上一個這麽幹的好像還是孫悟空。


    胖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目光警惕又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閻王的一舉一動,畢竟是小長樂的親兄長,兩人好不容易見麵,絕對不能叫人這麽沒了。


    閻王隻是淡淡瞥向他,沒有發怒,也沒有要順著他的意思,無比平淡卻又像是蘊含的世間萬物一般。


    “薑舜之,這裏是地府,這裏的一切都是我說的算,你若還想從千年前那般,大可以試一試,這回你能否再攪得這地府天翻地覆。”


    無比平淡的語氣,說出的話卻一句一句像是紮在人心上一般,薑硯心中縱使再多氣焰,也明白如今他不能與其硬剛。


    從前他可以,是因為他孑然一身,如今他不能,是因為他找到了薑璃,上千年了,如今自己身旁隻剩她了,自己的妹妹,血濃於水的親人。


    想到這些,他總歸是鬆開了手,人一旦有了軟肋,就學會了取舍,他如今緊抓著的是未來,鬆開的便是過往,盡管心中滿是不甘,可比起活著的人,一切都好像不再那麽重要。


    閻王知曉他的過往經曆,更知曉他心中所藏的怨念與仇恨,千年以來從不曾改變,直到他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妹妹,似乎在那一刻起,他才開始試著放下一切。


    是放下,又或是隱藏,大概隻有他自己知曉。


    閻王心中亦是忍不住歎息,他竟開口勸說道:“薑舜之,世間沉淪,多有不堪,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上千年了,何必再執迷不悟?”


    聞言,薑硯沉默良久,黃泉的空氣都像是停滯了一般,他像是有所顧忌,又像是真的在思緒著什麽,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言道:


    “我如今還活著,隻是因為心中尚存著恨,此仇不報,我還有何顏麵,麵對阿爹阿娘跟長樂?”


    一語落,寂寥化在風中久久不散,無邪靜靜站在一旁,卻將薑硯的表情與話一字不差的盡收眼底。


    他這回也算明白了,為什麽薑硯也能一直活到現在,恐怕跟他口中所提到的仇恨脫不了關係。


    正當閻王還要勸說些什麽時,身後忘川河中也有了動靜。


    伴隨著淅瀝瀝的水聲,河麵泛起陣陣漣漪,那聲音很快就吸引了岸上眾人的目光。


    隻見張啟靈抱著薑璃從水底一步一步走了上來,他渾身濕透,濕發落在額間,衣服遮蓋之下,隱隱能看到那麒麟紋身像是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


    眾人隻驚奇,他是如何從水裏走上來的,無人知道那黑水之下,無數屍骨堆積成山,他竟是直接踏著那屍骨,抱著懷中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走上岸。


    “長樂!”薑硯急匆匆跑了過去,直接從張啟靈的手上接過了小姑娘。


    張啟靈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陷入了沉默。


    “小哥!怎麽樣?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無邪關切的詢問道,目光打量著眼前的人,不過好在似乎除了濕透了,並沒有受什麽傷。


    這一邊,薑硯直接脫下了自己的黑色鬥篷,將小姑娘緊緊裹住。


    忘川的水沒叫她魂飛魄散,一時間心中滿是慶幸,還好還好,至少他還留住了她。


    他抱著小姑娘直接站起了身,此刻目光無比堅定,因為他現在心中已經有了新的念頭,他顛了顛懷中的人,隨即微微張口,念道:


    “薑長樂,阿兄帶你回家。”


    說罷,就直接帶著人往前走,無邪三人見狀也忙跟了上去,可閻王見此,卻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又是一抬手,幾個鬼差瞬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不必言說,這些鬼差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竟直接擋在了幾人的麵前。


    雙方僵持不下,閻王隻是說道:“你不能帶她走,薑璃陽壽已盡,早該魂飛魄散。”


    又是魂飛魄散。


    這話似乎激怒了薑硯,隻是不等他說話,原本應該站在最後的張啟靈,卻突然走到了他的麵前,他手中握著玄鐵劍,明知自己是凡人之軀,卻依然擋在了閻王麵前。


    薑硯眸中閃過一絲錯愕,同樣的還有閻王,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想到張啟靈會站在他們麵前。


    相比之下,閻王對他的身世卻更為震驚,畢竟,張家人出現在地府,那可不多見。


    “魂飛魄散?隻要我說不成,那就不成,沒有人能從我手中將她帶走。”薑硯如今也不再收斂,直接開口威脅道。


    這一回他將一直守在薑璃的身旁,出征那日的情景依然曆曆在目,他還記得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薑璃,原以為那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他很快就會回到長沙郡,不曾想那一麵竟成了永遠。


    這一回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手。


    “大人可是忘了,千年前的地府可並不是如今這份光景,您若是想再回憶一下,我可以幫您再回憶回憶。”


    他居然開口威脅閻王,這直接叫身旁幾人目瞪口呆。


    偏偏是他提及千年前的往事,閻王的麵色很快就變了變,一時間,兩邊又成了對立,一副誰也不讓著誰的架勢。


    這樣對峙的場景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見閻王先鬆了口,他似是歎了口氣道:


    “希望你不會後悔你今日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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