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靈緊緊攬著懷中幾乎沒有了生息的小姑娘,隨之下一秒,腰間繩子一緊,岸上胖子猛得拽緊了捆在自己腰上的另一端繩子,可兩人下墜的速度太快,直接扯著他一個踉蹌,差點沒跟著栽下去。


    好在解宇臣眼疾手快將人給拽了回來,崖邊上三人這才穩住了兩人沒再繼續下墜,隻是張啟靈抱著人重重砸向了邊上崖壁。


    “嗯……”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


    似乎頂上的藤蔓,在他們下墜之後就再沒有要窮追不舍的意思,隻是幾次試探之後,就徹底放棄了要下來的意思,這種現象,就像是底下有令它恐懼的東西一樣。


    張啟靈現在是被吊在不上不下的地方,距離崖邊和崖底都有一段距離,而這條係著自己的繩子也已經到了盡頭。


    “啞巴張!你鬆手,我接著!”黑瞎子在底下喊道。


    現在這個局麵,兩個人行動受限太大,先鬆開小姑娘,他一個人才能安穩下來,黑瞎子就站在崖底,隨時準備接住人,隻是張啟靈卻並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他目光探了探底下的距離,隨即目光又落在了懷中人的臉上,小姑娘的腦袋依靠著他的肩膀,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一樣,他隻是有些慶幸,還能感知到小姑娘撒在自己脖頸處的鼻息,心中就稍稍安穩了一些。


    他定了定心神,隨即就見他手摸上了自己腰間係著的繩結,在借崖壁的力同時,手下輕輕一扯,繩索瞬間鬆開,這舉動直接驚得在場幾人目瞪口呆。


    “小哥!”無邪直接跪在了地上,手緊緊扒著邊邊,臉上的擔心都溢了出來。


    六七米高的距離,張啟靈身上還掛著一個人,就這樣直接從半空一躍而下,因為慣性落地時人不受控製得往後退,好在背後黑瞎子撐了他一把,人這才站穩。


    “呼——還好還好,還得是花爺,有先見之明,叫瞎子先下去接應。”胖子這不動聲色的捧,倒是將說話的藝術展現的淋漓盡致。


    於是崖邊幾人也扔下了繩索,沿著繩索一點點下到崖底,他們這會也是長了記性,用了最長的繩子。


    無邪一邊往下下降,一邊觀察麵前的崖壁,崖壁上布滿了枯萎的藤蔓,枯藤交織在一起,將底下的所有的東西遮蓋得嚴嚴實實,隻是隱隱從枯藤間的縫隙中能看到,崖壁上似乎也有著像壁畫一樣的東西,但奈何麵上覆蓋的東西太多,他幾乎什麽也看不到。


    隻能透過那縫隙看到那壁畫上,像是畫著一把匕首,匕首通身銀色,把手上還鑲嵌著藍色的寶石,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當時長樂自盡時,用的匕首。


    心中猛得一震,幻境中的場景曆曆在目,那把匕首像是紮在了他的心上一樣。


    崖底,巨大的祭台上,張啟靈半蹲著,小姑娘半靠在他懷中,像是在安睡一樣,要是忽略了她衣裳上那刺目的血跡。


    “失血太多,情況不太好。”黑瞎子給小姑娘簡單查看了一下,肩上的傷口,直接貫穿了她的肩胛骨,那血窟窿周圍已經跟衣裳粘連在一起,血肉模糊叫人不忍直視。


    而且他剛剛下來的時候就簡單掃視了一眼腳下的祭台,半徑近兩米的圓形祭台上是一個巨大的浮雕,看樣子有點像麒麟,麒麟的周圍還雕刻著蓮花,祭台的周圍立著四根柱子,鮮紅的血液沿著祭台上的紋路逐漸蔓延開來,這也是為什麽胖子會在上麵看到祭台顏色變鮮豔了。


    因為這顏色,都是薑璃的血。


    剛下來崖底的幾人也很快圍了過來,隻是在看到薑璃的情況時,他們就意識到,要趕緊退出去,不然照長樂這個情況,恐怕撐不了多久。


    無邪有些心不在焉,他側目看著周圍被枯藤布滿的崖壁,他大概能猜到,那下麵的壁畫是什麽了……郡主殉城的畫麵……


    解宇臣不過一轉眸,就看到了心不在焉的無邪,他緩步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了口。


    “你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麽?”


    無邪怔了一下,隨即默默回頭,垂眸望著依舊昏迷的小姑娘,麵上平淡無異,可那清澈的眸中卻是波瀾壯闊般的悸動。


    “看到了,長樂的故事……”


    堪堪故事二字,怎能道盡他心中的萬般感慨,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希望,如果有可能,小花,瞎子都應該看看長樂的人生……他第一次在一個小姑娘身上,看到了蒼生大義……


    他說著,聲音忍不住多了些哽咽,大概他是真的將自己代入了長樂的阿兄,他真的親眼見證了這一切的一切,才發覺,自己的感同身受,大概也抵不上小姑娘的半分傷痛。


    他哽咽著聲音,卻又瘋狂掩飾,瞬間轉移話題看行張啟靈,問道:“對了小哥,在我們之後,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麽?”


    張啟靈聞言,微微抬眸,清冷的臉上第一次能看到清晰的變化,像是在一瞬間,一股悲傷湧上了他的眸中。


    他目光掃過整座祭台,腦海中逐漸浮現起自己在幻境之中看到的場景,半晌才見他薄唇輕啟,吐出了三個字。


    “莊子衿。”


    幻境中,他們三人站在城牆之上,看到了薑璃最後殉了城,血色直接染紅了天,風中都像是卷著血腥之氣,殘肢斷臂堆積成了小山,世間荒唐。


    下一秒,他隻感覺到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轉之間,他以為自己該在幻境中清醒過來時,再一睜眼,卻發現自己騎在馬上,一襲白衣在風雪中肆意飄搖,那白色是那樣的刺眼。


    沒等他回過神,便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住了,隻因眼前竟是長沙郡,金色的屏障血色的天,狂風怒號雷電交加,這就是他們剛剛站在城牆上看到的場景,而他現在,卻成了親身經曆之人。


    透過那道屏障,他看到了倒在血泊血陣之中的小姑娘,明明相隔甚遠,張啟靈卻能清晰得看到小姑娘麵上帶著的笑,她手指輕輕抬起,像是想要抓住什麽一樣。


    一定要救她。


    這個念頭在他心中猛得升起,手中的鞭子重重打在了馬上,隻祈禱能再快一些,隻是下一秒,眼前的一切突然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隨即耳邊隻餘有一道清晰的聲音,像是薑璃在說話:


    “莊子衿……我便不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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