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除夕,正巧是月辭能來慶昭的日子,蘇清池前幾日去月辭那邊時告訴他不必過來,但是月辭沒說行不行。


    當時蘇清池也是累了,所以就當月辭是默認了。


    結果這天他睜眼便看見月辭立在床邊換著衣服,他還以為自己是沒睡醒,遲疑著喚了一聲:“辭辭?”


    月辭將外袍穿好坐到床邊:“睡醒了,餓不餓?”


    蘇清池點點頭,坐起身:“不是說今日別過來了嗎?”


    “我跟家裏說你自己一個人過年,怕你難過,所以來陪陪你。”


    其實君姩的意思是要接池池去家裏,但是月辭之前嚐試過,這種穿越不可逆,隻能他一次池池一次這樣輪換著來,所以就拒絕了。


    至於為什麽不跟君姩說,主要這事過於匪夷所思,所以月辭也就沒有提,等君姩主動問他再說也不遲。


    “你不必這般的,畢竟是過年,還是要跟自己家人在一起。”


    蘇清池下床,月辭站起身幫他穿衣:“你也是我的家人,再者我都陪他們過了三十多年了,爸也煩了。”


    說到這月辭就無語:“媽剛點頭,爸就把我踹出來了,行李箱都給我推出來,說要帶著媽去旅遊。”


    蘇清池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知怎麽又想到了一件事:“你想要孩子嗎?”


    月辭正幫蘇清池係腰封,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怎麽突然問這個?”


    蘇清池勾起月辭肩上的頭發,因為他的緣故,月辭沒再剪過頭發,現在已經過肩了:“就是想到如果我們有孩子的話你會怎麽對他。”


    月辭攬著蘇清池的腰把他抱進懷裏,他不怎麽信蘇清池這個說辭,但現在看來隻能問問別人,所以沒有追問,隻是道:“大概跟爸一樣?但是池池,你能生?”


    蘇清池靠著月辭:“不能,不過過繼一個倒是可以。”


    “這事你自己定,總歸我不常過來,反正我有你一個就行了。”


    “好。”


    晚上月辭跟蘇清池去了宮外,大街小巷熱鬧非凡,有小孩在家門口放煙火,又怕被炸到又想看煙火飛上天的樣子,三步一回頭地往遠跑,結果就撞到了蘇清池腿邊。


    蘇清池彎腰扶住他:“小心。”


    百姓平常難見天顏,孩子更是不知道天子長什麽樣子。


    隻知道自己撞到人不但沒被罵,還被扶住了:“謝謝哥哥。”


    蘇清池笑著揉揉他的頭:“去玩吧。”


    “哥哥要一起嗎?”


    “哥要跟旁邊的哥哥一起玩,所以不能陪你。”


    孩童聞言跑回去:“好吧,哥哥再見。”


    “再見。”


    ————


    過了年蘇清池又忙了起來,他在宗室裏挑了一個三歲的孩子放到身邊撫養,親自教導。


    月辭也總是神神秘秘的,甚至有幾次都沒來找蘇清池。


    直到入春,蘇清池去找月辭,月辭帶著他去了一個婚紗店。


    蘇清池看著裏麵的婚紗有點懵:“你讓我穿這個?”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覺得奇怪,他當初可沒有讓月辭穿鳳袍,而是命人給月辭專門做了一件龍袍,當時那些老臣知道還差點撞死在殿上,蘇清池不得已讓人把龍爪用暗線繡的,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月辭是親自穿過的,他自然知道,而且就算池池讓他穿鳳袍,他也不舍得讓池池去穿裙子,私下當情趣那就另說了。


    “不是,這家店是我朋友開的,我托他設計了兩身西服,今天來帶你拍結婚照。”


    除了結婚證他能給的都會給,但是結婚證有些難辦,池池的戶口是個很大的難題,不過他也認定池池了,結婚證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蘇清池跟著月辭進了店內,因為是預約好的,所以進門就有人帶他們去了更衣室,把衣服給了他們。


    西裝是黑色的,慶昭以黑色為尊,所以月辭沒有讓朋友用常用的白色。


    上麵是用銀線繡的白狐望月,蘇清池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隨手畫的一幅畫:“你何時把它帶過來的?”


    月辭幫蘇清池整理好衣角:“沒拿,記下來了。”


    拍過結婚照後兩人就回了家,。月辭從電腦裏找到婚禮策劃案的ppt給蘇清池:“看看,喜歡嗎?”


    “你這段時間神神秘秘就為了這個?”


    “想親自策劃,所以就找了專業的策劃師學習了一下,怎麽樣?不好的話我再改。”


    蘇清池把ppt看完,搖搖頭:“沒有,挺好的,其實你找人做就好了,我也沒有親力親為。”


    月辭把電腦放到一旁抱住蘇清池:“那不一樣,帝後大婚太繁瑣,你想親力親為我還怕你累著,我這比你那來說簡單多了,我還覺得虧待你了。”


    他要娶的可是一國之君!這放在古代可是想都不敢想。


    蘇清池知道月辭是想給他更好的,抬頭親了一下月辭:“你定就好,反正我都可以。”


    婚禮定在蘇清池下次來的時候,沒邀請太多人,就是月辭的父母還有幾個朋友,白菱知道後也想來,月辭也就同意了。


    一個學生都邀請了,其他的也不好不邀請,所以另外幾個也都來參加了。


    婚禮結束白菱找到月辭:“老師,慶昭帝的帝陵被找到了你知道嗎?”


    月辭一直關注著,自然清楚:“怎麽了?”


    白菱有些頹:“我本來是打算看看專家能不能在帝陵裏找到一些什麽史料,結果到現在墓門還沒開。”


    “開了你想怎麽改論文?”


    白菱的論文初稿已經交給他了,隻不過有些事他又不能空口無憑地說,也不知道為什麽,如果池池做了這些事,那慶昭史應該是輝煌燦爛的,不會隻有寥寥幾筆。


    白菱神色糾結:“主要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老師您給我的資料雖然是野史,但其中對慶昭帝的說法不像正史記載的那樣是個暴君,反而更像明君。老師,我不明白,以往哪怕正野史之間有偏差,也不像這般……差異這麽大,幾乎是完全相反的。”


    月辭看著遠處的蘇清池:“你現在的初稿就很好,你按照我提的改過了就可以了,至於野史……沒人說野史一定是錯的,不是嗎?”


    話是這麽說,但白菱實在是過不去心裏的坎。萬一慶昭帝真是明君,她這論文寫的就有點冒犯了。


    但老師都這麽說了,那她也沒別的辦法。


    晚上回了家,月辭問出了疑惑:“池池,為何你做了這麽多,史書卻沒有記載呢?”


    要是別人跟月辭說蘇清池做了什麽是明君 月辭肯定是將信將疑的,但現在他是看著蘇清池做的這些事,可偏偏沒有任何記載。


    蘇清池也沒瞞著月辭:“哦,我是重生的。”


    “重生?”月辭乍一聽還有些震驚,但轉念一想穿越都可以重生也不是不行。


    蘇清池握著月辭的手:“我原本是被蘇清杼殺死的,他能給我留什麽好話,就是不知道他把我殺了之後幹了什麽,居然成了亡國之君。反正我是重生到了蘇清雲,就是我二皇兄反叛當天。”


    月辭懂了,池池重生了,所以避免了蘇清杼的暗算,改變了自己的結局。


    他突然想到打不開的帝陵,會不會池池去世後帝陵才能被打開?裏麵記錄的或許會跟現在的正史有著天差地別。


    隻是這樣的話白菱怕是要等幾十年了。


    帝陵確實得等蘇清池死了才能開,不過這事是蘇清池幹的,畢竟他還沒死,那些人怎麽記載,他可不想後世真就把他當成暴君了。


    而且原主本來也不是真的暴君。


    不過白菱倒是沒有等幾十年這麽久。


    ————————


    雖然蘇清池到了原主身上,但原主這個身體太弱,又常年操勞,慶昭十六年的時候便重病在床也沒辦法去找月辭,隻能月辭來看他。


    過了年,八月初七那天,月辭看著蘇清池喝藥睡下後便離開了。


    晚上蘇清池突然來了精神,讓順意扶著他去了殿外坐著,看著天上的彎月。


    蘇清池坐在搖椅上手裏握著月辭給他戴的那枚銀戒:“順意,今天是八月初七。”


    “是啊,馬上就要到十五中秋,月公子那時也能來陪您。”


    蘇清池早就告訴順意月辭的事情,順意一開始是有些無法接受的,但後來也就習慣了。


    “朕記得,朕第一次見他好像也是八月初七。”


    起了點風,順意連忙將手上拿著的薄毯蓋在蘇清池身上:“是,那日陛下大開殺戒,月公子站在血泊裏居然也不害怕。”


    提到月辭,蘇清池總是帶著笑的:“他怎麽會怕,他若是怕,朕也不會愛上他。”


    話落,蘇清池咳了兩聲,順意忙道:“陛下,回去吧。”


    蘇清池搖搖頭:“再看看吧,朕可能看不到這麽好的月亮了。”


    順意紅了眼眶:“哪能呢,陛下還得等中秋跟月公子一起賞月呢。”


    話是這麽說,但順意沒有勸蘇清池回去,隻是靜靜立在蘇清池身邊。


    微風漸起,掠過臉頰,好似月辭輕柔的撫摸,蘇清池緩緩閉上眼,辭辭若是知道,怕是會生氣吧,不過想來辭辭也不會知道的。


    他就是不想讓辭辭看著他死。


    與其那樣,倒不如讓辭辭以為玉佩失靈了,好歹留個念想,總比看著愛人死在自己懷裏好。


    ……


    慶昭十七年,帝崩,年僅十六的太子蘇洬即位,改號明昭。


    ————


    月辭做了個夢,夢見皇宮內滿宮縞素,大臣們在仙翰殿外哭個不停。


    順意在宣讀聖旨,蘇洬就跪在他麵前,而順意的身後停著一個靈柩。


    月辭心下一慌,走上前,聽清了順意所念的聖旨,是傳位聖旨。


    他的池池走了。


    身後有大臣質問為何身為皇後的他不在,順意拿出了另一道聖旨宣讀,聖旨說池池覺得將他困在不屬於自己的地方太久,所以一個月前便將他放回了家中。


    怪不得,怪不得池池不讓他露麵,怪不得他隻能見到順意,原來池池早就都想好了。


    月辭夢了很久,他看著蘇洬登基,看著蘇洬按照池池的意願將國家治理的越來越好,直到看著蘇洬娶妻生子,夢醒了。


    他坐起身,看了眼時間,發現不過睡了六個小時。他找到自己的玉佩,結果卻在玉佩上看到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所以夢是真的。


    月辭紅了眼眶:“為什麽?為什麽不能讓我見你一麵,為什麽不讓我送送你?”


    眼淚順著月辭的眼角滑落,滴在玉佩上,卻不曾想一滴淚居然有著巨大的威力,玉佩從他的手中迸裂,碎成了幾半。


    月辭慌亂地出門找到司漢,把玉佩給他:“司漢,幫我修一下,幫我把它修好。”


    司漢看著一身睡衣頭發淩亂的月辭被驚到:“你這……”


    “少廢話,快去修。”


    司漢呆愣地接過玉佩的“屍體”,領著月辭進門:“你先坐,我這就去。”然後去了修複室。


    月辭在司漢家裏住了兩天,每日就盯著司漢修玉佩。


    玉佩終於修好,可是上麵還是有了幾道細微的裂痕。


    月辭捧著玉佩,像是對待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司漢終於是把他的疑問問出來:“你怎麽了?”


    “池池死了。”


    司漢被震在原地:“什麽?他不是才三十幾嗎?怎麽……”


    月辭垂著頭:“積勞成疾。”


    司漢沒再多問,月辭跟蘇清池的事情他隱約琢磨出一點,但不太清楚具體情況。


    月辭給蘇清池辦了葬禮,隻不過葬禮隻有他一人。


    葬禮結束後的第二天白菱給他打電話:“老師,慶昭帝的帝陵終於打開了,我們連夜修複了裏麵出土的史料,發現與當初記錄的截然不同,慶昭帝是千古明君!”


    “嗯。”月辭隻是淡淡地應了一句,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池池自然是明君。


    白菱知道月辭還在失去愛人的悲痛中,也沒過多打擾,其實她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慶昭帝的名諱居然跟月辭的愛人是一樣的!


    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隻是她怕提起月辭的傷心事,所以就沒說。


    掛斷電話後月辭撫摸著蘇清池的照片,眼神溫柔:“你看,都說你是明君呢,你做到了。”


    月辭本想跟蘇清池一起走,可是他想到了君姩他們,他承認自己不是個合格的愛人,他做不到拋下父母,看著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月,關於慶昭帝陵的研究還在繼續,因為他們始終沒有找到主墓室,或者是本該是主墓室的地方卻沒有棺材。


    蘇清池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飄在月辭的身邊,看著他跟學校請了假,日複一日地酗酒,看著兩人的照片發呆。


    他實在看不下去,問小七:“我能不能,再重生一次?”


    小七:“啊?這個……我問問。”


    她知道池池是心疼了,但是這種事情……不太好辦,她得問問主係統。


    結果不等她問,主係統就給她發了消息,就好像一直有人盯著池池跟她一樣。


    小七把主係統的消息轉達給蘇清池:“主係統說你可以直接以你自己的人形陪著月辭直到他身故。不用在借用別人的身體。”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蘇清池自然沒有不同意的:“好。”


    這天月辭終於出門了,因為今天是蘇清池的生日,他想去給蘇清池買蛋糕。


    他拎著蛋糕往回走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辭辭。”


    月辭愣在原地,可是卻不敢回頭,他怕是自己幻聽。


    可是身後的人又喊了一聲:“辭辭。”


    他僵硬地轉過身,看到蘇清池滿頭白發,一襲紅衣站在他身後,笑著看他:“辭辭,我來啦。”


    月辭紅了眼,腿不自主地向蘇清池的方向邁過去,在蘇清池麵前站定。


    他抬起手想要抱蘇清池,可是又怕是自己的幻覺,怕一碰就散了:“池池?”


    蘇清池看出月辭的猶疑,抱著月辭的腰埋進他懷裏:“辭辭,我來了,別難過了。”


    月辭這才有了實感,緊緊地抱住蘇清池:“池池,我想你了。”


    蘇清池輕輕拍著月辭的背:“我也想你。”


    “你還會走嗎?”


    “不會了,我會一直陪著你。”


    “直到我死?”


    “直到你死。”


    月辭抱著蘇清池在街邊站了許久,起初蘇清池任由他抱著,直到月辭把他鬆開:“餓不餓?”


    蘇清池拉著月辭的手:“餓了,你買蛋糕是為了給我過生日嗎?”


    月辭輕聲嗯了一句。


    蘇清池笑著晃晃月辭的手,像往常一樣跟他撒嬌:“那我們回家好不好,我都餓了。”


    月辭反手緊緊握住蘇清池的手:“好,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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