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晃多快,秋天嘉樂就要上初中了。小丫也有六七歲了吧,也該上小學了吧。”


    嬸子看向春花,春花又看向小丫。


    她隻知道幫著小丫脫離苦海,卻從來沒想問過小丫的年齡。


    小丫側著腦袋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今年七歲了。”


    “那可得上學了,你看見村委會旁邊牆上刷的標語了不,‘掃除文盲,人人有責’。”


    嘉樂突然插話道:“在家玩的好,我也不喜歡上學。”


    “那你就當個盲流子,等著被掃除,被抓起來。”


    嬸子伸著手指,點著嘉樂的腦袋。


    小丫嚇得夠嗆,縮著脖子小聲說道:“姨姨,我想上學,我不想被抓起來。”


    春花自然不想小丫當盲流子。


    她不光不想,還想讓小丫,上高中,上大學。


    將來當個有出息的人。


    嬸子笑開了花。


    “對對對,你們兩個都上學,以後都上大學,咱們家出兩個大學生!”


    “我對天發誓啊,我可沒保證一定能考上大學!”


    嘉樂剛伸出三根手指,又被嬸子按了下去。


    “劉嘉樂,我看你就是想氣死我!”


    嬸子還想在嘉樂的胳膊上掐一下,誰知嘉樂騰的一下蹦下了炕。


    “你抓不到我,略略略!”


    嘉樂一邊做著鬼臉,一邊朝著外麵跑去。


    嬸子氣急敗壞,也追了出去。


    春花思忖著,是該給小丫張羅上學的事了。


    初夏天亮的早,三隻母雞在院子裏撲騰著,爭著啄食春花甩出來的魚的內髒。


    香噴噴的魚醬放在麵前,小丫眨巴著眼睛,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春花指了指小丫麵前的飯菜,示意她趁著沒涼趕緊吃。


    誰知小丫嘴巴一咧,瞬間眼淚汪汪。


    “啊?”


    看著小丫委屈巴巴的樣子,春花不解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丫鑽進春花懷裏,抽泣了起來。


    “姨姨,我昨天晚上做噩夢了。我夢見因為我不認識字,被人抓起來了。”


    春花啞然失笑。


    原來這丫頭還惦記著上學的事。


    她指了指飯,又指了指外麵。


    示意小丫吃完,就去幫她問關於上學的事。


    劉嬸眯著眼睛,看著掛曆上的字。


    看不真切,又拿起櫃台上的老花鏡。


    上麵是春花娟秀的字。


    “嬸子,你離的學校近,我想給你打聽一下,小孩上學需要準備什麽?”


    好在春花讀了幾年書,讓她幹比劃,可比劃不明白這字裏的意思。


    劉嬸拿掉老花眼鏡。


    看著春花問道:“小丫要上學了。”


    小丫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春花。


    春花用力的點了點頭。


    劉嬸從袋子裏抽出一根爆米花,遞給小丫。


    看著小丫不伸手接,笑著說道:“你拿著吧,奶奶送給你吃的。”


    小丫看向春花。


    “你這孩子,奶奶送給你的,不用看你姨。”


    劉嬸把爆米花塞到小丫頭裏,看著春花說道:“也不用準備啥東西,準備個書包,再準備幾根鉛筆。你看我這會兒就有一毛兩毛的。”


    劉嬸說著,指著玻璃櫃下的鉛筆。


    “兩毛的帶橡皮,一毛的不帶。我覺得買哪個都差不多,你要買兩毛的,就省得買橡皮了。你看我這沒書包,等快開學時,我上一批,保準給小丫留個好看的。”


    小丫吃著爆米花,激動的眨著眼睛。


    “現在小孩上學,書和本子學校都發,等到不夠的時候再買也成。你在準備點錢,學費和本子費啥的得交。”


    劉嬸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道:“還有啥來著。”


    “對了。”


    她一拍腦袋。


    “上學得入學籍,得用這孩子的戶口本。她戶口遷到你這兒來了嗎?”


    “啊?”


    春花愣了一下。


    她拿起劉嬸算賬的筆快速的在紙上寫道:“戶口本沒在我這,她就上不了學了嗎?”


    “那可不成,現在上學都得按照戶口上的來上。要是戶口沒在這裏,一直當個旁聽生也沒辦法。這孩子你都快養一年了,戶口沒遷過來?”


    春花搖了搖頭。


    “現在六月了,眼看過完暑假就新學期開學了。你可得趕緊把這孩子的戶口遷過來,要不然以後幹啥都不方便。”


    聽著不能上學,小丫眼神變得慌張,她輕輕的扯著春花的衣角。


    春華摸著小丫的小臉,輕輕的搖了搖頭。


    走在小路上,眼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


    看到村口,小丫猛的縮著脖子。


    她拽著春花的手祈求道:“姨姨,我不上學了。求求你,別把我送回去。”


    小丫是春花從土裏刨出來的,咋可能把她送回那個王八蛋手裏。


    她抱著小丫的腦袋,擦掉她的淚水。


    越往村子裏走,小丫的腳越是抗拒。


    等到了錢家門口,小丫更是不敢進門。


    小丫扯著春花的手,屁股向後弓著,腿也彎曲著向後使勁。


    春花蹲下,把小丫抱在懷裏。


    她堅定的對著小丫搖了搖頭。


    “姨姨,你真不是送我回去?”


    小丫跟在春花,身後一步三回頭。


    大半年沒回來,院子裏多了一輛小車。


    差點吃了她的那個豬圈,裏麵也沒有了豬的哼唧聲。


    錢鐵生躺在沙發上,抽著煙。


    這沙發半新不舊,像是沒買多久。


    又造的狼狽不堪,毛茸茸的沙發套上粘了不少煙灰,還有幾個煙洞。


    聽到有人進來,錢鐵生半眯著眼睛說道:“這一架吵完你跑了多少天,你還知道回來?”


    “姨姨。”


    再次見到對她下死手的叔叔,身體的疼痛仍然記憶猶新。


    小丫躲在春花身後,不停的顫抖。


    聽到聲音不對,錢鐵生慢悠悠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看起來人是春花和小丫時,愣了一下。


    他知道小丫活著,沒想到活得這麽滋潤,長高了一點,胖了一些。


    他皺著眉頭說道:“我不認識這孩子,這孩子是誰呀?隔壁村的啞巴,你來我家幹什麽?”


    春花遞上早就寫好的一張紙。


    錢鐵生看著紙,念叨:“我想把這孩子的戶口本遷到我家。”


    他突然臉色一變,大聲說道:“我都說了我不認識這孩子,你跟我要什麽戶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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