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搖了搖頭,不是她們的東西,她不會去碰。


    可這一等就等到了臘月二十九,還是沒有人過來要。


    春花有點迷糊了,難不成是老天爺可憐她,送給她的禮物?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


    大片大片雪花從上落下。


    小丫摸著箱子,一臉迫不及待。


    “姨姨,咱們說好了哦。要是明天還沒有人來要,就讓我看電視。”


    小丫每天都摸著電視箱子,都快摸出了繭子。


    春花見小丫可憐,又沒有多餘的錢去買電視,隻能暫時搪塞她。


    沒想到搪塞裏約定的日期這麽快就到了。


    看著小丫眼巴巴的樣子,春花一咬牙。


    自己苦了小半輩子,就當奢侈一下吧。


    如果真的有人找,就按原價賠給他。


    眼看到了中午,春花出去抱柴,小丫也跟了出去。


    一人走向後麵的柴垛,一人拿著小鍬,停在了院子裏。


    小丫拿著扒灰的小鍬,在地上鏟起一鍬鍬雪,堆成一座小山。


    她哈了哈凍得通紅的小手,攥出一個小雪球。


    兩個石子鑲嵌在雪球中,成了眼睛。


    又折斷小棍子,插在裏麵,當做鼻子和嘴巴。


    春花一開門,白色的水蒸氣奔湧而出。


    小丫抽了抽鼻子,空氣中彌漫著饅頭的香味。


    她忙在身上蹭了蹭殘留的雪花,跑進屋子裏。


    小手凍的通紅發麻,在灶坑邊烤了半天才緩過來。


    春花已經把饅頭端上了桌。


    芥菜疙瘩切成絲,放上辣椒,淋上熱油,就是今天中午的菜。


    小丫看著姨姨蒸的饅頭,真的不敢恭維。


    以前在老嬸家,老嬸蒸的饅頭又白又大,捏起來軟軟的。


    姨姨蒸的,抽抽巴巴,黑不溜秋。


    啃上一口,還有點粘牙。


    春花吃上一口饅頭,吃上一口鹹菜。


    她這饅頭有一個特點,但凡吃慢點,就變得邦邦硬了。


    吃過飯,把剩下的饅頭放進大缸裏,蓋的嚴嚴實實。


    大缸裏還有兩塊豬肉,一袋凍的梆硬的幹豆腐。


    除夕早上,是要穿新衣服的。


    春花沒錢給自己添新衣服,也沒錢給小丫買童裝。


    從櫃子裏掏出趕集那天買的一雙毛襪子,套在了小丫的小腳上。


    小丫也並不在意。


    她也根本不知道過年要穿新衣服。


    因為從她記事起,一年到頭從來就沒有買過新衣服。


    她搬著板凳,爬到櫃子上。


    整個身體趴在電視盒子上。


    “姨姨……”


    春花拿來生鏽的剪刀,剪開上麵的塑料打包繩。


    裏麵的黑白電視再次出現在眼前。


    “我們要看電視了,耶耶耶!”


    小丫站在一旁,開心的蹦蹦跳跳。


    春花把電視拿出來,放在櫃子上。


    插上電,裏麵傳來呲啦啦的響聲,和滿屏的雪花。


    她又抽出後麵兩根長長的天線,上下擺動,可還是收不來台。


    春花有些慌了,她滿頭大汗,輕輕拍了拍電視機。


    難不成電視壞了?


    “姨姨,我想看電視。”


    小丫坐在炕上,嘟著嘴。


    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啊啊啊啊啊。”


    能看上電視又何嚐不是春花期待的。


    她讓小丫在家裏坐好,朝著三叔家走去。


    一進門,隻聽廚房裏劈裏啪啦,屋子裏彌漫著瓜子的糊香味。


    嬸子把炒熟的瓜子盛出,放在簸箕裏。


    嘉樂穿著軍綠色的新衣服,和三叔一起在炕上擺弄對聯。


    “你不是年前就賣了稻子,也不買身新衣服。”


    嬸子端著瓜子,走進屋子裏。


    看著春花打趣道。


    “來,坐炕上嗑瓜子。”


    春花搖了搖頭,指了指三叔。


    “找你三叔有事?”


    三叔聞言,直起身來。


    “春花,你要不出聲,我都不知道你來了。你找我有啥事啊?”


    春花指了指家的方向。


    “行,你等我穿個衣服。”


    三叔拿起掛在旁邊的軍大衣。


    “我也要去!”


    嘉樂想抓一把瓜子放在兜裏,燙的猛地縮回了手。


    他跟在三叔身後,被嬸子一把薅著領子拽了回來。


    “媽,你幹啥?我要找小丫去玩!”


    “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哪都不許去。”


    “我真是去玩!”


    “你姐日子過得苦,可沒錢給你包紅包。”


    “哼。”


    嘉樂跳回炕上,對著擺好的春聯一頓胡弄(打亂)。


    “劉嘉樂,你在幹嘛?”


    嘉樂看著春聯,手也不停。


    他大聲嗬道:“看我移魂大法!”


    “劉嘉樂,你爸剛擺好就被你弄亂了,你不怕你爸給你抽的魂飛魄散!劉嘉樂,你幹啥去!”


    嘉樂嫌媽媽嘮叨,跑出門外。


    “不許去你姐家!”


    “我知道了,我不去啞巴家。”


    劉嘉樂邊往外跑,邊扭頭不耐煩的回應道。


    “你也不穿個外套,穿個單衣往哪跑?你回來!”


    劉嘉樂哪裏聽得到,他已經跑出了大門,不見影子。


    “真能耍漂,不知道又去哪得瑟了。這哪個是上聯,哪個是下聯啊。”


    嬸子一邊嘟囔著,一邊把弄著炕上弄亂的春聯。


    “春花,這是你新買的電視?”


    春花不知道怎麽解釋,隻好點了點頭。


    三叔對著電視左看右看,突然噗嗤一笑。


    “你這電視哪是壞了,壓根就沒插天線!”


    “啊?”


    春花剛才也是急懵,沒吃過豬肉,哪能沒見過豬跑。


    有電視的人家都在玉米架上綁上一個高高的天線。


    那天線說也簡單,幾道橫一道豎。


    可也是需要買的。


    春花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


    這大年三十的,鎮上哪還有人賣貨。


    “你去找個不用的鋁盆,再拿一縷電線。三叔給你安個簡易的天線。”


    春花趕忙照做。


    三叔爬到玉米架上,又在上麵綁了一根粗粗的棍子。


    轉了轉上麵的鋁盆。


    “啊!”


    春花站在門口,瞄著電視大聲回應。


    “這下呢?”


    “啊!”


    春花又搖了搖頭,大聲回應。


    “這下可以了吧?”


    “嗯!”


    春花猛得點頭。


    黑白電視傳來了人像。


    小丫坐在炕上看的目不轉睛,生怕一個不注意,電視又變成雪花。


    “啊啊啊。”


    春花指著屋裏,示意三叔吃了午飯再走。


    “你要是電視沒台了,就輕輕轉一下。我不坐了,家裏對聯還沒貼。”


    三叔拍拍身上的塵土,走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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