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自然不服。


    她昂著頭,挺著胸脯。


    沒人知道這麽些年她是怎麽過來的。


    一個女人撐起個家不容易,尤其還是個單身女人。


    “春花,你就好好認個錯嘛。”


    大娘瞄了眼村長,惡狠狠的瞪著春花。


    “一家人就要和和睦睦的,吵架了讓外人笑話。”


    “嗬。”


    春花冷笑一聲。


    “我看這死丫頭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姑姑掄起胳膊,從炕上起來。


    一把掀開春花的衣櫃。


    “你不自己滾是嗎,我就把你衣服扔出去,一把火燒了!”


    “啊啊!”


    那衣櫃可是春花的命根子,她大叫一聲,衝了上去。


    眼看兩人又要撕吧起來,大爺悶聲說道:“你瞅瞅你們,像個什麽樣子!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


    大爺在村子裏當教師很多年,在老劉家算是最有文化的了。


    別說外麵的人對他客客氣氣,老劉家內部也多少帶點尊重。


    “我嘞個親哥哥誒,你說她就行,你說我幹嘛?你看咱媽被趕出去,不可憐嗎?”


    “你覺得可憐,回來幹嘛,繼續在你家裏待著,我覺得挺好的。”


    嫂子抱著雙臂。


    “剛嫁進來幾天你就目無尊長!又是個不要臉的死丫頭!”


    姑姑一看被老的說,被小的懟,一時麵子掛不住。


    推開春花要收拾嫂子。


    “行了,咱說的都不算,看看村長啥意思,咱就怎麽辦。”


    大娘擋在嫂子的跟前。


    這祖宗可是自己花了幾千塊錢娶回來的,自己都不敢凶一句。


    村長緊鎖眉頭。


    這麽多年春花過的容不容易,他看在眼裏。


    可春花她姑說的也有一點道理,孩子死了,父母和子女擁有同樣的繼承權。


    可也不能把這小破屋子劈成兩半。


    村長想了想,開口說道:“春花,你看這樣,你一年給你奶奶二百塊錢贍養費,還是你姑姑養著……”


    村長沒說完,姑姑先跳了起來。


    “這老太太能活個幾年都不知道,二百塊錢就打發了?再說,俺娘要的是房子!”


    村長看向春花,對方也搖了搖頭。


    二百塊錢對她來說是筆巨款。


    “那就把房子一分為二,你睡大屋她睡小屋。兩個灶台一人一半……”


    “俺娘歲數大了,在一個屋簷下不得被這個啞巴欺負死,我不同意!”


    “呃……”


    春花攥緊拳頭,怒不可遏。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讓我怎麽分!”


    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


    村長也弄得焦頭爛額。


    “反正我不管,這房子是俺娘的,就不讓這死丫頭住。”


    “春花,你看你奶奶都那麽大歲數了,你就讓讓她嘛。”


    大娘在一旁看似勸說,卻是命令的口吻。


    “姨姨,我怕……”


    小丫抱著春花的大腿,眼神裏都是祈求和恐懼。


    “宅基地本子拿過來!你們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就按照法律上的來分!你們誰再有意見,就去報警,去法院!”


    “誒……”


    春花長歎一聲,再次遞過宅基地本。


    “這本子上的名字是屬於劉二壯的,既然要分,就對半分!”


    村長用手指在平麵圖上劃了幾道。


    “宅基地上有兩間房,兩個園子。東邊歸劉二壯母親,西邊歸春花。”


    姑姑瞪著眼睛,生怕少分一點。


    春花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她愕然的看著村長。


    意思是這房子給她,倉房歸自己?


    “啊啊啊啊……”


    這裏就是她的家,怎麽能讓她放棄!


    “我說了,我就這麽分的。你們誰有意見去找法院!”


    雖然隻得到一半,可是是最好的。


    “那地呢?”


    “春花,把土地證找出來。”


    春花敢和別人較勁,卻不敢和村長較勁。


    她不情不願的把土地證放在了村長的手中。


    “大大小小一共一晌半,劉二壯他娘七畝,春花八畝。”


    “憑什麽她比俺娘多一畝?”


    姑姑眼睛瞪得溜圓。


    “稻田地都是論塊的,難不成要把一塊地分成兩半?”


    “那也不能讓她占了便宜。”


    姑姑眼珠子一轉。


    “那塊地的收成要分俺娘一半!”


    “春花種的地,憑什麽把收成分你一半?”


    嫂子聽不下去,怒懟道。


    “你……”


    “行了,青蓮,春花畢竟是我的孫女,多一畝就多一畝吧。我也老了,不中用了,幹不動了啊。”


    奶奶眼巴巴的看著春花,想從她眼中看到感激。


    春花看也不看,她盯著土地證。


    “我娘老了,要近的幾塊不過分吧?”


    姑姑在土地證上比劃著。


    “春花,你覺得呢?”


    村長看向春花。


    春花的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


    她就算不同意,又怎能爭得過。


    見春花不說話,村長說道:“那行了,就這樣分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來的時候才八點多,這一鬧,已經到了十二點。


    姑姑拉住村長,說道:“那東頭的東西是不是都歸我娘?”


    “春花的私人物品還是她的。”


    “那些個破爛衣服給我我也不要,正好把櫃子騰出來!”


    聽完村長補充,姑姑滿臉得意。


    她把春花的衣服扔在地上。


    “死丫頭,這下可以拿著你的東西滾出去了吧?”


    春花默默的蹲在地上,一件件撿起自己的衣服。


    “還不幫忙?”


    嫂子瞪了哥哥一眼,兩人也幫忙收拾了起來。


    春花抱著衣服前腳剛走,姑姑就撮了一鍬灰出來了。


    她撒在房子和倉房之間的院子裏。


    叉著腰大聲嗬道:“死丫頭,以後我們就是我們,你就是你,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敢越界,看我不揍你!”


    嫂子幫著春花抱完衣服,和大爺大娘一起走了。


    院子西側,隻剩下春花和小丫。


    小雪還在稀稀拉拉的下著。


    拉開倉房的門,春花打了打頭上的雪花。


    一隻老鼠在倉房裏探著腦袋,鑽進了洞中。


    “姨姨。”


    小丫坐在麻袋上。


    她用凍的有些發紅小手輕輕擦掉春花臉上的淚水。


    “姨姨不哭,咱們兩個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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