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倒也是快,先前總覺得冬天遲遲過不完,但是過了年,雲水窩一天天變化大了。雪色褪去,草綠初生,天空也明潤了起來。


    正月十五,秦婆婆說,“明天夫人派人來接你的馬車,就會來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激動極了,終於可以離開這窮鄉僻壤之地,去見見世麵了。秦婆婆又說:“我知道你不是很想去,但是你總歸是月府的千金,夫人還是疼你的。你去了那裏,也別記掛著我們,夏天過完,你便又回來了。”


    我一點兒也不難過,但還是拍拍秦婆婆,安慰道:“婆婆,多保重。”


    秦有時拿出一大包去年晾幹的藥草,對我說道:“墨淵,你到雍城以後,將這個轉交給南風遙吧。”


    又是給南亭雨的藥草,這個南亭雨,也真是幸福啊,有這麽好的哥哥,我都有些嫉妒她了。


    我激動得一夜沒有睡著,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一輛馬車,已經停在院子外了。阿英跑來找我,眼巴巴地望著,我真是舍不得她,還有秦有時,這個狐狸般的少年,平時沒少捉弄我,但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僅有的兩個朋友。


    我拉著阿英的手,說,“別難過,半年後我回來,你想要什麽,我帶給你。”


    阿英輕咬著嘴唇,說:“你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也不要難過,我等你回來,一起打野兔,秋天山上的野兔,可是最多的呢。”


    秦有時在一旁,笑道:“她哪裏會難過呢?已經等不及了。雍城真是好地方啊。”


    笑鬧了好一陣,在兩個婦人的催促下,我坐上了馬車,掀開簾子,見小院越來越遠,他們的身影也越來越小了。馬車的速度越來越快,我都感覺自己的屁股有些吃不消了。


    車內兩個婦人,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穿著雖不是錦緞,卻也幹淨講究,隻是神色頗為淡漠。我問一句,她們極簡地答一句,甚是敷衍,弄得我也沒興致了。不過,我不是將軍的女兒嘛,我也是她們的主子呀,她們這是啥工作態度,真喪,像我欠了她們錢似的!


    一路快馬鞭,行了兩日,前麵的景象越來越繁華了。我聽得處處熱鬧,興奮地掀開簾子,果見一幅城市繁盛的景象。原來已經到了國都大雍城,雖然來自二十一世紀,我還是被眼前的繁華給迷住了。


    這時,其中一個婦人,從一旁的袋子裏取出一樣東西,我一看,是一塊麵紗。婦人道:“請淵小姐帶上它。”


    我的興致被打斷,很是不屑,我不打算接受這婦人的建議,她們這一路實在冷到我了,整個冬天都沒有覺得這麽冷過。我抬起頭來,說道:“雍城最近流行戴麵紗嗎?”


    她們說道:“沒有。”我便又說:“那府中流行嗎?”


    她們又說:“沒有。”


    我笑了,“最近有瘟疫嗎?”


    她們不吭聲了,卻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我。眼光最後落在了我的胎記上。


    我當然知道,這就是答案。其實戴麵紗也不是什麽事,我也不想將這缺陷,暴露於人前,然而這兩個婦人,一副鄙夷的神色,讓我偏就生出反骨來。我拿起了麵紗,白色輕薄,馬車剛好經過一座石橋,我將手伸出手,麵紗隨風飛走,不出意外的話,它掉進了河裏。


    不等婦人開口,我叫了起來,“哎呀,我說讓這麵紗在風裏吹一吹,好去去味道,怎麽它就飛走了呢?姐姐們,要不你們下河去,幫我撈上來吧。”


    婦人不再言語,我心想,看到了月府,我再怎麽收拾你們兩個。但真正到了月府時,我發現此時的她們,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我下了馬車,眼前府邸氣派,占地寬廣,讓我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卻蝸居在一個小公寓的醫生羨慕不已。我的夢想就是住著上百米的大房子,現在到了這裏,簡直不值得一提了。


    月府確實很大,我下了馬車,又有仆人迎來,我就像機器一般,跟著他們移動。一路上,我雖然目不斜視,卻還是留意到了一旁有人對我指點著,我也不知道他們都是誰。管它呢,來日方長,我人進來了,這裏既然是我的家,自然是可以讓人放心的。


    我被引到一處花廳前,廳外花木蔥茂,進去後,到處擺著奇花異草,香氣撲鼻,真是個好地方。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轉過身來,我吃了一驚,天!我沒見過這麽漂亮的人,雖然看上去有三十好幾,但氣質超好,丹鳳眼,高鼻梁,膚色雪白似玉,美目若秋水,再加上一身精心的妝扮,我懷疑她是仙人下凡來了。


    我還在那裏發怔,那婦人開口了,問道:“張媽,為何淵小姐未戴麵紗?”


    她的聲音很優美,卻也透著疏離感。一旁的仆人答道:“小姐不肯戴。”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女人,便是月墨淵的母親月夫人,但是為何,大半年沒見親生女兒,她卻是這樣淡漠的態度?我一時有些淩亂了,月夫人轉身對另一個女子說:“這些日子過去了,這墨淵還是呆呆的,見麵連人都不會喊,也不知秦婆是如何教她的。”


    我這才留意到月夫人身邊還立著一個少女,長相清麗,與月夫有幾分相似。少女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喊道:“妹妹。”


    我嚴重懷疑,月夫人不是我的親媽,哪有這樣說自己親女兒的。而那少女,都要比這親媽強些。


    月夫人對仆人道:“淵小姐不懂事,你們每日要監督著,讓她戴上麵紗。”仆人唯唯。


    我艱難地喊了一聲,“娘。”試圖確認一下,這人到底是不是月墨淵的娘。


    月夫人也不回答,看了看我,說道:“罷了,你去見見老太太吧。”


    我被人蒙上了麵紗,去月老夫人的院子。月老夫人正在和幾個孫輩說笑,享受天倫之樂。我的到來,打破了這裏的氛圍。月老夫人看了看我,淡淡說道:“回來了。”然後繼續和別的女孩說笑。看來月墨淵的歸來,完全是被忽略了。難道僅僅是因為我長得醜嗎?


    到了晚間,我想起秦有時托我帶給南風遙的藥草,便對月夫人提起此事。月夫人一邊往臉上貼玫瑰花瓣,一邊說:“知道了,明日我讓人送過去。”


    我有些好奇,問道:“娘,這花瓣貼了,有什麽用啊?”


    這時,另一個少女從門外進來,剛好聽到,取笑道:“娘用與不用,都是雍城第一美人,可是你用了也是白用。”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來者不善啊。


    來人是一個大約十五歲的少女,生得尖尖的瓜子臉,眼神流轉中,透出活潑而漫不經心的氣息。我已經弄清楚了,先前遇到的那位少女,是我的大姐月雪城,十六歲,而這位言語不遜者,是二姐月錦端。


    她們之所以得到這樣的名字,也是有些來曆的,月夫人生大姐時,正是大雪天氣,瑞雪兆豐年。月夫人生二姐時,夢見了撒滿繁花的錦繡,更是祥瑞之兆。


    但是月夫人生我時,烏雲密布,連著好些天,雨水未停。而我出生後,臉上有一塊醒目的黑色胎記,可以想象當時,身為雍城第一美人,月夫人的心情會是怎樣的。


    所以月夫人對我冷淡,我也覺得勉強理解。


    我又不需要月夫人的母愛,可能之前的月墨淵會有,然而孟小棠的靈魂不需要啊。我已經是個二十六歲的成人了,原生家庭還困得住我嗎?隻要能在月府,享受到榮華富貴,我就覺得很不錯了。


    但是我也知道,沒有父母做後盾,在這深門大戶中,要想好好活著,定然是不易的。好在我也看過一些宅鬥劇,宮鬥劇,正好可以試試水了,我對自己充滿信心。


    月夫人對我揮了揮手,說:“你出去吧。”


    走出門後,我聽到了屋內的說笑聲,月錦端的聲音,和她的臉一樣尖尖的,鑽進了人的耳朵。果然父母都是喜歡漂亮又聰明的孩子,我甚至感覺到月雪城雖然是大姐,也不如月錦端受到月夫人喜愛。至於我嘛,更是災難一般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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