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區中心尤為奇怪,很難見到幾個人類,大多都是機器人。


    “將近兩百年的時間,禁區都是這個樣子。研究「哨子」的多數實驗人員或被殺,或死於暴亂的蟲群,這都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願意被派遣到那斯特星的研究員少之又少,很多事務就交由機器人做了。”


    阿瑪爾看著江晚寧略帶疑惑的眼神解釋道,帶著幾人挑視線盲區走,躲開監控,“雖然很久沒回來了,但幸虧記憶並未退化,忘記這些路線。”


    當年他們仔細勘探,規劃出一條路,每天晚上用人力,愣是挖出一條完整的隧道,她才得以帶著禾逃離這個地方,避免死亡。


    像她一樣逃出去的畢竟是少數,在計劃逃跑的前天晚上,禾的父母便被上層帶走,再也沒回來。


    阿瑪爾帶著同事托付給她的孩子,也就是禾等了又等,始終沒等到人,最後一刻不得不跟隨著剩下的研究員通過隧道離開。


    後來她聽說,那一夜過後,禁區所有研究員統統沒了性命。


    哨子穩定後,他們便徹底失去了價值,甚至還有威脅盟星的可能性,於是盟星高層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決定秘密處決所有研究員。


    研究員們大多數家裏沒什麽背景,難以與整個盟星抗衡,成為利益集團的犧牲品。


    他們沒日沒夜的做實驗,嚐試最合適的方式使蟲族的女王穩定下來。研製出「哨子」,不過是想砍掉蟲族的核心,預防蟲子的攻擊。


    哪怕蟲子再次襲擊盟星,隻要有女王在,他們或許可以讓蟲子乖乖退回蟲星。


    他們的心願不過是維持星際間的平衡,不讓女王再發動戰爭。


    但未曾想,他們也身處權力博弈的棋盤,是被利用的棋子。


    盟星的大家族利用「哨子」誘拐星際間散落的蟲子,甚至暗地捕捉蟲子。自從「哨子」誕生,對蟲子的絞殺變成了囚禁與馴化,以達到繁育為人類所用蟲子的目的。


    當研究員們終於走出實驗室,發現嶄新的矗立在實驗室後麵巨大的繁育所,一層一層,仿若直插雲霄。


    推開金屬大門,密密麻麻的蟲子被關在特殊的籠子裏。


    位於房子中間的「哨子」發出他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嘶叫,原本躁動不安的蟲子逐漸安靜下來。


    流水線般的碗裏是看不清具體模樣的飼料,它們緩慢進食著,龐大恐怖的眼睛如今渾濁渙散。


    盟星曾經的敵人,如今卻像家畜般被飼養在幽暗的空間。


    原來一層又一層的樓麵是飼養蟲子的籠屜,沒有柴火加熱,蒸熟這些蟲子,但「哨子」卻充當著麻醉劑的作用,讓蟲子們陷入精神的麻木,在某種程度上的死亡。


    “這批蟲族的甲殼比上一次的結實多了,用在戰艦上一定有非凡的防禦效果。”


    “那是,「哨子」逐漸穩定,加上繁育技術又進步了,這是必然的事。”


    “話說醫療研究所那邊對蟲子有什麽研究成果嗎?”


    “有啊,不少蟲族能抑製病毒和治愈部分疾病,有著極高的藥用價值,而且我聽說蟲族的肉質也是極好,要不咱也……”


    “去你的,我才沒變態到去吃蟲族。”


    “哎,我可聽說不少高層為了治病就嚐試過,讚不絕口呢。”


    旁邊蟲族的飼養員毫不在意的談論著蟲族的種種妙用,臉上掛著冷漠的笑,畢竟蟲族不是他的同類。


    況且同類還有相殘的情況,何提敵對的異族,盟星其實也一直奉行著排斥異族的政策,在盟星獸人比較自然人就低上一等。


    若不是內部權力分化,意見極其不統一,經常內戰,說不定不等蟲族攻打盟星,盟星便要主動出擊了。


    這也是當年麵對蟲族的攻打盟星潰不成軍的原因之一。


    如今他們站在了受害者的立場,正大光明對敵人進行可以稱之為殘忍的實驗,以達到征服蟲族的目的。


    阿瑪爾捂住嘴巴,她聽著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對話,幾乎忍不住想吐的念頭,隻好強製使自己冷靜下來。


    旁邊的女同事林雪扶住她,眼底卻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震驚與厭惡。


    “他們憑什麽這麽做,這和我們之前的初衷完全相悖,我要找上層問個清楚。”


    李合忍不住出聲,卻被林雪攥住胳膊,女人的力氣不大,也隻是為了讓男人鎮定,他一下止了聲。


    拍了拍女人的手,帶著眼鏡的男人笑的斯文柔和,“我有分寸。”


    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很難不憤怒,哪怕蟲族對他們來說是異族,也不該受到這種對待。


    他們居然成了劊子手中鋒利的刀,甚至已經沾染上不知多少無辜蟲族的血,助紂為虐。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堅定不移的理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最後踩在地上狠狠踐踏。


    *


    寬闊空蕩的辦公室,素白牆麵掛著一幅巨型的畫作,色彩斑斕的絢麗模樣與這裏格格不入。


    這是前不久底下的人送他的,由蝶類蟲族的鱗粉繪製而成,即使在黑夜都看的一清二楚。這樣神奇的顏料,如今已經市場被炒到高價,屬於有價無市。


    若是擴大生產,這其中的利益……


    不可估量啊。


    門被敲了兩下,風風火火闖進來一個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年輕人。


    “區長大人,我有些話想問您,我們研究出的「哨子」究竟被用在了什麽地方?”


    中年男人眼中閃著精明的光,勾起諂媚討好的笑,從辦公椅上站起來,上前幾步扶著李合坐在皮質的椅子上,“別急,你先坐下。”


    李家與林家也都是盟星的大家族,他得罪不起,倒好茶推了過去,可惜對方沒接。


    區長見人沒接,也未多說什麽,自顧自端起麵前的瓷杯,輕輕吹開熱氣,呷了一口,盯著茶葉的目光卻暗了下去,劃過一絲不悅。


    “小李啊,其實這件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是盟星幾個大家族一起商量的結果,李家與林家也有參與,關於「哨子」的真實用處,你父親沒告訴你嗎?”


    “沒有。”


    青年有些泄氣,但還是老實回答。


    “那還是請你去問問你的父親吧,他比我了解的更清楚,而且這件事我也沒資格和你說,萬一說漏了說錯了,我可是要擔責任的。”


    終日泡在實驗室裏的單純實驗人哪能鬥得過在權力場摸爬滾打多少年的老狐狸,區長僅是一句話,便將人打發走了。


    看著丈夫垂頭喪氣的走出來,林雪趕忙上前詢問,“怎麽樣?”


    “他說我家知道這件事,了解的更清楚,讓我去問父親。”


    女人與男人並排走,“那就用智腦聯係家裏人問問,這又不是什麽不可以問的秘密。”


    “嗯,小雪你可以陪我一起嗎,我害怕承受不了事實。”


    “當然可以,再大的事,我們兩個都一起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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