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去了??”財叔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驚訝和不解,他似乎無法理解楊韋科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楊韋科隻是無聲地點了點頭,他的聲音平靜而低沉,“財叔,我媽她,從暈倒到現在,多長時間。”


    財叔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楊韋科會問這個問題,他回答道:“一...一個小時...”


    “誰把她送到醫院安置好的。”楊韋科轉過身,眼神黯淡的看著財叔。


    財叔不清楚為什麽楊韋科在這個時候還要追問這些細節,但他還是耐心地解釋道:“秘書先發現的,然後給我打的電話,我和秘書一起把她送去醫院的。”


    房間內沒有一盞燈是亮著的,這主要是因為財叔之前因為情況緊急,沒來得及開燈。


    而此時,臥室的窗外透進的光線成為了唯一的光源。


    楊韋科背對著窗戶站著,身影在光線的照射下顯得更加孤寂。


    財叔有些絕望的看著楊韋科,卻什麽表情都看不到,唯有一片漆黑的身影。


    “既然這樣,我媽就是完全沒問題,我再趕過去,把她吵醒,你覺得就好了嗎?”


    楊韋科淡漠的聲音讓財叔感到些許慌張,他以為蘭蘇卓病倒的事情讓楊韋科無法接受,才會說出這種話。


    “阿楊,蘭姐她沒事,我們現在去,可以陪著她,等明早一醒來,蘭姐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她一定會開心的,不是嗎?”


    楊韋科疑惑的嗯了一聲,“那明早,等我把公司的問題穩住之後,再去把這個好消息一並帶給她,她不也會開心嗎?”


    財叔瞳孔顫抖的看著楊韋科的陰影,他完全無法理解楊韋科這些話的意思。


    “可,她是你母親啊,你親生母親病倒了,你難道不悲傷嗎?你不去看一下嗎?”


    財叔隻感到荒唐,幾近懇求的語氣也充斥著他的話語。


    楊韋科的頭歪了一下,嚐試理解了一下財叔的話,隨後又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現在去,能對我母親的病有什麽幫助,對於束手無策的情況,尊重她的意願,難道不是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嗎?”


    財叔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臉上逐漸浮現怒色。


    而這表情也被楊韋科盡收眼底,他輕歎一口氣說道:“不是說,現在趕過去,在她身旁伏案慟哭,就能證明我們之間母慈子孝。”


    楊韋科緩緩挪動腳步,他走向財叔,盡管說的話如冰刺骨,但眼裏還是透著難掩的黯淡。


    “她為了這個家和我已經努力奮鬥了幾十年,或許沒有我,我的父母會過上足夠自由幸福的二人世界。”


    財叔聽到這裏,心裏如遭雷擊。在他的眼裏,這種話怎麽都不會從一個孩子的嘴裏吐出來。


    “可如果沒有後代,那他們終將留有遺憾,而他們也恰好有足夠的能力,給予我富裕的生活。”


    楊韋科繼續說道,他的語氣變得輕柔,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似乎在回憶中找到了一絲溫暖。


    “這也是我出生的緣由,並且我從出生後,他們二人都在向我灌輸源源不斷的愛,盡管兩份愛截然相反,盡管兩份愛在我體內不斷衝突。”


    聽聞此言,財叔的呼吸終於不再急促,反倒沉重了不少,作為管家,他也是除了楊韋科父母以外,第三個最了解他的成長環境的人。


    “而現在,我終於在他們二人的愛裏,釀造了屬於我自己的愛,我將讓我的母親免於辛勞,將接過我父親一生都在要我完成的事業。”


    楊韋科走到了財叔身前,他的手緩緩的抓在財叔的領子上。


    明明沒有用力,楊韋科的手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如果我母親,真的不想讓我接手公司,我也不會收到那些文件了。”


    “因此,我將上任偉科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的新一任董事長,作為一個完整的人,而非工具,按照我母親所期望的那樣,去完成我父親所期望我完成的工作。”


    財叔將手抬起,他的手指短而粗,上麵還有條條溝壑,他緩緩的把手覆蓋在楊韋科的手上。


    傳來的卻是冰涼的肌膚,還有零星的濕潤觸感。


    “我去照看蘭姐,你照顧好自己。”財叔沉聲說著,他突然覺得楊韋科的手似乎像一副幹癟的屍體。


    僅僅一瞬,但財叔還是一股焦糊味,就像屍體被燒焦的味道。


    ......


    門關上以後,楊韋科低沉著頭,他撐著門站了好久。


    整個人的記憶變得十分紊亂,他機械地進行著一係列動作:倒了一杯熱水,給手機充了個電,在客廳跪了很久,又洗了個冷水澡。


    這幾件事楊韋科完全分不清自己先做了哪個後做了哪個,隻是渾渾噩噩的把想得到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楊韋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他時不時來回步,時不時躺在沙發上,心神不寧。


    他記不清自己已經拿起來麵前的水杯多少次了,他隻知道每一次都會極力壓製住把水杯砸出去的衝動。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想法終於突破了重重陰霾,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太幼稚了。”


    他緩緩開口,對著自己說出來這四個字。


    意識從混沌逐漸清醒,他也停止了在整個房子裏胡亂走動的行為。


    “太幼稚了。”他不斷的念叨著這四個字,在沙發上筆直的坐著。


    感受著呼吸趨於平穩,心跳快速恢複正常,思路逐漸清晰。


    “休息,良好的休息,明天,梳理文件,檢查合同,召開股東會,再去看媽媽。”


    楊韋科把明天要做的事項一一口述出來,隨後站起身,將四周因他的行為而變得亂糟的房間收拾整齊。


    “太幼稚了。”


    收拾好所有東西以後,他轉頭看向牆上的電子鍾表。


    “2:13”


    楊韋科凝視著鍾表,不知是不是錯覺,鍾表上的“13”似乎更加明亮一些。


    可當他走近觀察的時候,時間跳動,變成了“2:14”


    他不禁一愣,接著自嘲的笑了,他隻當自己經曆了一番情緒的波折,變得有些神經質而已。


    不過這也把他拉回自己的計劃裏,他徑直走進臥室。


    躺到床上,他嚐試入眠,可一閉上眼,蘭蘇卓最後慌亂掛斷電話的畫麵就不斷的重現。


    他現在隻想睡覺,不想再被母親的病症擾亂情緒。


    環顧房間,能讓他擁有良好的睡眠,還能放鬆神經的,隻有一件物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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