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領


    因為這個被叫做“張誌強”的男人地到來,王鐵柱一直挨他老爸的吊。於是,一向孝順的他也生出了少許的火氣來。所以王鐵柱對於老爸叫他快去準備客房,要讓這個叫張誌強的男人留宿時,他竟然有些不高興了起來。


    結果,王鐵柱的老爸罵他是個蠢貨,並且還說這個毫不起眼的男人,就是s市大名鼎鼎的世紀文化集團公司的張誌強董事長了。這可是個大人物,多年以來,他老爸一直在他耳邊念叨的人物兒。


    因為王鐵柱他老爸經常說:


    “你不要輕視任何與你接觸過的陌生人,別管他現在有多麽地狼狽。”


    “為什麽?”那時年少輕狂的王鐵柱怎麽也理解不了他老爸的這一句話兒的真正宗旨了。


    “傻兒子,你知道你老爸這一生當中做過的最引以自豪的事兒是什麽嗎?”


    “不知道!”


    那時候還小的王鐵柱回答得也幹脆,他真的不知道他老爸做過什麽引以自豪的事兒。人到中年了,也隻是開了三毛牛肉店這間小店鋪。他們一家人生活得結結巴巴,這還有什麽自豪的嗎?


    “就是當年我無意之間,救助了一個大老板!”


    “他是個大老板,還需要你救助嗎?”王鐵柱可謂人小鬼大,他記事兒起從未見過什麽大老板來過他們的家裏。因此他對他老爸的話兒產生了懷疑。


    “傻小子,他那時候還不是老板!”見還在上小學的兒子的質疑聲,王鐵柱的老爸也並沒有很生氣,而是回憶起了往事兒。


    王老漢分明記得,那是十多年(當然離現在二十多年了,這是以王老漢與他兒子王鐵柱早年談話時的時間計算的。)前的事兒。那天是個大晴天,如果在北方,絕對是個好天氣。但是在火熱的s市,那可真是要了人命的。大日頭高高在上,發出灼燒人眼睛的白熱光。


    王老漢坐在店裏,他看見大街上的來往行人,個個昏頭耷腦,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們雖然說行色匆匆,卻又步履艱難地往前走著。忽然,王老漢看見一個年輕人,大約二十幾歲的樣子。他正扛著一個大蛇皮袋子,步履艱難地走著。他唇幹口燥,嘴角已經幹裂開了。他歪歪扭扭地走著,仿佛每走一步,都需要他全身的力氣似的,也好像他隨時都會倒下似的。


    以王老漢的經驗,這個年輕人必定是又饑又渴了。果然,不等王老漢多想。這個年輕人突然扔下他身上扛著的大蛇皮袋子,也不知道誰給了他力量似的,他一下子馬力十足地朝前衝去。這時,王老漢才注意到,這個年輕人是看見了他家三毛牛肉店大門前的一個免費涼茶的攤位了。


    果然,年輕人快步跑到跟前,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水杯接涼茶喝。他一連喝了三大杯涼茶,他才心滿意足地向三毛牛肉店的招牌看去。隨後,他倒退著一邊看,一邊向他扔下的大蛇皮袋子的地方倒退地走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年輕人準備轉過身子,拿起大蛇皮袋子準備走人。


    王老漢這才忍不住地走出了店鋪,他向前招呼道:


    “年輕人,等一等!”這個原本要走掉的年輕人,他馬上停下身子,十分狐疑地看著走近他的王老漢。他笑了笑,問道:


    “大哥,你有什麽事兒嗎?”


    “哦!我見你隻喝了涼茶就要走了……”


    不等王老漢把話說完,年輕人馬上緊張地結巴道:


    “大……大哥,涼……涼茶,不是免……免費的嗎?”見年輕人驚慌失措的樣子,連說話也不利索了。王老漢連忙安慰著他說道:


    “年輕人,你先別害怕!我家的涼茶自然是免費的,但是我見你已經很餓了,要不要吃碗牛肉麵再走呀!”


    聽了王老漢親口說他家的涼茶免費喝,年輕人終於放鬆了下來,他說話也不再結巴,而且十分流利地說道:


    “大哥,不好意!我隻能喝你家免費涼茶,不會吃你家的牛肉麵,雖然說我已經很餓了,但是我已經身無分文了!”年輕人不好意思地歉歉地笑道,他以為王老漢是來攬生意的。也為他自己喝了王老漢店的免費涼茶,卻不買他家的什麽東西而不好意思了起來!


    “嘿!你誤會我了!我見你已經很餓了,不吃飯怎麽行呢?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我是想叫你吃碗麵再走,我並不要你的錢,中不?”


    王老漢依然笑嘻嘻地說道,他見年輕人還在猶豫著。於是,他催促道,


    “走吧!隻是一碗麵而已!我是不在乎的,以前我也叫過許多身無分文的人吃過!走吧!吃飽了你才好趕路,好去找事兒做了!”


    見王老漢盛情難卻,年輕人終於扛起大蛇皮袋子跟著他走進了店裏。王老漢指著門後一處空地兒說道:


    “小兄弟,你先把行李放在哪兒?再去那邊桌子的空位上坐一會兒,麵馬上就好了!”王老漢說完,他就忙著去後廚裏交待去了。


    於是年輕人果真聽話的把大蛇皮袋子放在了門後,他又走到一張桌子旁,在空位上坐了下來。果然,不大一會兒,王老漢親自就端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他把麵放在桌子上,叫年輕人趕快趁熱吃了。年輕人感激地看了王老漢一眼,眼裏好似有淚珠兒在滾動。不過,他什麽也沒有說出來。王老漢見了,隻是輕輕地說道:


    “吃吧!吃完了,鍋裏還有!”


    此時此刻,年輕人再也忍不住了。他馬上狼吞虎咽了起來,眨眼工夫,一大碗牛肉麵就見底了。王老漢又吩咐人端上來一碗,結果年輕人一連吃了滿滿三大碗牛肉麵。最後,他打著飽嗝兒,連連搖手道:


    “大哥,真是太感謝你了!我已經吃飽了,不再叫他們端了,我已經吃不下了!”


    見年輕真的是吃飽了,王老漢才沒有讓人再端牛肉麵上來了。他隻是坐在年輕人的旁邊,與他拉起了家常。原來年輕人叫“張誌強”,剛高中畢業不久,他就來s市打工了。不想,他要找的熟人老鄉走掉了。


    而張誌強也一連幾天沒有找到事情做,身上帶來的一點兒錢也早花光了。找到這裏來時,他已經三餐都沒有吃過什麽東西了。太陽又高又大,他真是又饑又渴得嘴唇都開裂了。幸喜他看見王老漢店裏的免費涼茶攤兒,他喜出望外地跑過去喝了個大飽。雖然說他依然還很餓,但是裝了一肚子的涼茶,人也馬上精神了不少。臨走時,張誌強才記下“三毛牛肉店”的店名,希望他自己將來發達了,一定不忘了這家店老板的善良之舉。


    聽了張誌強自己講述的經曆兒,王老漢馬上得出,這是一個有良心的年輕人。他正在心裏想著他自己要怎麽樣才能夠真正地幫到這個年輕人,而又不要傷了他的自尊心。


    突然,張誌強站了起來,他誠懇地對王老漢說道:


    “大哥,我給你幹活兒吧!你是一個善良的老板,我跟著你幹絕不會吃虧的。當然,如果你現在不需要人手。那我就不要工錢吧!”說完,已經吃飽喝足的張誌強,他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隻見他馬上擼起袖子,麻利地幹起了活兒。


    王老漢見張誌強所求,正是他自己正在考慮的事情,他當然二話不說地就滿口應承了下來。因為以王老漢的閱人經曆,他知道張誌強是個有上進心的年輕人。他正在考慮他自己要如何去做,才能夠真正地幫助到張誌強,而又不傷了他的自尊心。


    原來,王老漢聽完了張誌強自述的經曆,他感覺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值得拉他一把。因為他是一個有良心,又懂得感恩的人。但是王老漢又自思,如果我直接給他一些錢。張誌強多半會以無功不受祿而拒絕了,這樣也會傷了他的自尊心。如果我叫他跟我幹,又怕耽誤了他有更好的去處。更讓王老漢擔心的是,他的確有個好去處。但是張誌強為了報一飯之恩,而又不好意思拒絕他了。


    以致王老漢在心裏思前想後,沒有一個萬全之策時,張誌強自己卻開口了。他聽了,自然是滿心歡喜地答應了下來。於是,王老漢馬上叫張誌強把大蛇皮袋子搬到後麵去,並且還為他安排好了床鋪兒。從此,一時走投無路的張誌強,終於在三毛牛肉店裏“安居樂業”了。


    王老漢正在想著往事時,他兒子王鐵柱叫道:


    “爸,客房已經準備好了!”聽見兒子地叫聲,王老漢馬上吩咐道:


    “進來吧!你把張叔攙扶到客房裏去,讓他好好休息!”


    “好的!”


    自從王鐵柱知道張誌強就是s市大名鼎鼎的世紀文化集團公司的張誌強董事長,他的態度也馬上恭敬了不少。此時此刻,王鐵柱才知道他老爸為何舍得拿出他自己珍藏多年的酒寶貝出來,與張叔共飲了。因為從小到大,王鐵柱聽他老爸講過太多張誌強的逆襲成功的傳奇故事兒。現在終於見著偶像張誌強的本人了,你叫他如何不激動萬分呢?


    聽見老爸叫他,王鐵柱馬上走進了包廂。他小心翼翼地攙扶起已經暈暈沉沉的張誌強,把他送到客房裏,扶他上床躺了下來。不大一會兒,張誌強的鼾聲馬上此起彼伏了起來。王鐵柱見了,他會心一笑地就退了出來,並且關好了房門。


    張誌強也知道他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反正他就這麽地一直睡著。張誌強有時似醒非醒,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了。張誌強感覺到他自己已經很累很饑,但是他沒有錢。張誌強隻能扛著個大蛇皮袋子往前走,往前走……路仿佛無窮無盡,他要找的人已經走了。張誌強一時慌了神,他就到大街上去找事兒做了。


    走,還是走,張誌強不停地走。他一刻也不敢停下來,他需要馬上找到工作。否則,他會挨餓的。因為,自從張誌強再也找不到他的老鄉熟人時,他已經輾轉了好幾個地方。張誌強身上帶來的一點錢,已經早花光了。他現在已經三餐沒有吃過什麽東西。太陽真大,真毒。曬得頭皮發麻,皮膚上滲出的汗水,很快地就曬幹了。張誌強又饑又渴,口舌生火,嘴唇已經幹裂了。


    驀地,張誌強似在沙漠裏行走的人,看見了綠洲一樣地驚喜了。他看見一個小店門前,有一個免費涼茶的攤位兒。他馬上扔下大蛇皮袋子,立即奔了過去。張誌強又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確定真的是免費涼茶時,他再也忍不住地拿起由店家提供的一次性水杯兒接涼茶喝。真甜,真過癮,張誌強一連共喝了三大杯涼茶。


    最後喝夠了涼茶,張誌強這才抬起頭來看,隻見小店的大門頭上的一塊木板上大書特書著“三毛牛肉店”五個大字。張誌強記下了,他笑了,他也向著放大蛇皮袋子的地方退了過去。


    張誌強還在心裏想道:


    “今後我若是真正的發達了,我一定要報恩,報答這個提供免費涼茶的善良老板了。”


    張誌強正要轉身走掉時,他聽見了喊聲,他呆住了。以為人家趕過來問他要錢,他緊張極了……


    後來,夢中的畫麵一轉,他已經在三毛牛肉店工作了大半年。今天,他要辭工了。店老板還為他辦了辭行酒,祝他步步高升……


    夢中畫麵又一轉,張誌強已經在一個富人小區做上保安了。剛好他又看到一本勵誌的書,也剛好是他的同行寫的叫做《站著上北大》的書兒。


    原來一個叫“甘相偉”的小保安,他剛好有幸在北大校園裏上班。他利用工作之餘,在北大教師的幫助下,他自學成才的故事兒。於是,張誌強也想學學他的樣子,努力讀書和習作了。


    因為高中畢業後,張誌強就來s市打工了。隻因他也喜歡舞文弄墨,他就渴望當上一個小文員,再拿上一份小白領的待遇就ok了。但是不幸的是,大凡見著他的老板,都沒有給他一個當小白領的機會。幸虧張誌強是個愈挫愈勇的人,他做不了一個小白領。他在苦於沒有出路之時,張誌強卻又異想天開地想當一個大作家了。


    後來,張誌強以他自己的親身打工經曆,所寫的《深圳,欠我一個白領》而一炮走紅……後來的後來,先是一個白富美的單身業主愛上了他,下嫁給了他,又助他成了s市世紀文化集團公司的董事長……


    驀地,張誌強尖叫一聲,他抱著自己生痛生痛的腦袋,從夢中驚醒了過來。他現在隻記得,他有一個老婆叫“馬蘭花”。張誌強知道他自己也不是什麽s市世紀文化集團公司的董事長,但他與老婆馬蘭花的確有一個自強超市連鎖店,也賺了不少的錢。


    後來,張誌強開著大貨車要去西藏拉薩布達拉宮去朝聖了。在去西藏拉薩的路上,張誌強結識了一個西藏拉薩的姑娘,他也很欣賞這個叫“梅朵”的姑娘。可惜她愛上了別人,早已為那個男人懷了孕。後來,張誌強與一個叫“王婆”的小寡婦好上了,再後來,他又逃跑了。


    現在張誌強知道自己在拉薩一家小公司裏任職,他做了一名大貨車司機。總之,黑夜中的張誌強,他的腦袋裏各種思緒紛至遝來。他一想,他的頭就生痛生痛的。到最後,張誌強也弄不清那些是真,哪些是假了,他又身在何處?現在的張誌強更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姓王的老大哥,說他自己就是s市世紀文化集團公司的董事長。他自己怎麽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兒……


    唉……漫漫長夜,張誌強的一聲歎息,傳出去好遠好遠!也道不盡他的辛酸與苦悶,張誌強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曾經到底又幹了些什麽?總之,張誌強自己就是他自己的一個謎,我到底是誰?誰又是我?夢中的張誌強追問了很久,也糾纏了很久,他終於累得又沉沉地睡了過去……正如人們所說的那樣“人生如夢,一切都在夢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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