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領


    “好大的水,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窒息,絕望的窒息。”每當李鐵軍感覺快要溺水而死的最後關頭,他就會全身大汗淋漓地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好似剛才他真的掉進水裏了,現在也剛好浮出水麵的大口大口地吸氣,他咳嗽連連,胸膛起伏不定。


    李鐵軍麵色赤紅,氣喘不停。這樣每次都讓人絕望的噩夢,直到現在李鐵軍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遭兒。每次噩夢過後,李鐵軍都要雙眼望著天花板直到天明。近年,隨著年事已高,噩夢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了。


    這樣的噩夢,李鐵軍也不知道從何時起開始纏上了他自己。他還記得一九八八年,三十幾年前的那個夏天。李鐵軍分明還記得,他跟著幾個大學同學去長江遊泳。其中,還有他的情敵張勁鬆。起先李鐵軍也沒有想到要幹什麽,他純粹也是想去遊遊泳,消消暑熱罷了。


    原來之前,李鐵軍有一個同鄉的女朋友叫“王文娟”。要說,從李鐵軍與王文娟二人的長相來看,他們倆是恰到好處的一對戀人。因為李鐵軍是三峽大學醫學院籃球隊的主力,他長得一表人材,又身高一米七八。李鐵軍在籃球場上英俊瀟灑的背影和行雲流水,幹淨利落地扣球動作,很是惹得三峽大學醫學院的女生們的尖叫聲的。拿現在的流行話兒來說,他真是酷斃了帥呆了。


    而王文娟的身高也有一米六八,是個身材高挑的姑娘。她婀娜多姿,風情萬種。她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盡顯美態,是許多三峽大學醫學院的男同學們的夢中情人。拿現在流行的話兒來說,她真是性感迷人極了。


    但是,在外人看來那麽般配的一對兒,素有金童玉女之稱的李鐵軍與王文娟的感情卻不怎麽和諧。原因是李鐵軍倒是死心塌地地愛著王文娟,但是王文娟除了長得好看,她更是一位才女。她並沒有像一般的女生,對於高大威猛,玉樹臨風的李鐵軍有多少地好感。因為王文娟是個有內涵的姑娘,她認為球場上的縱橫馳騁,不及在知識的大海上縱橫捭闔了。


    原來李鐵軍雖然說在球場上英俊瀟灑的模樣能引起女生們地尖叫,但是他的學習成績卻讓他自己要不好意思地尖叫了。每年王文娟的考試成績都在前十名之內,而李鐵軍的考試成績卻在後十名之中。這讓不怎麽看重外表長相的才女王文娟看來,男朋友李鐵軍高大威猛吸引不了她,倒是他有些貪玩,不學無術倒是使她憎惡了。


    事實證明,如果他們二人不是來自同一小縣城的老鄉,別說他們倆會相愛,至怕不認識也是有可能的。因為王文娟是個喜歡清靜的姑娘,她一般待在圖書館的時間多。她一向對於籃球場上地歡呼嘈雜的聲音很是反感,她之所以也認識高大帥氣的李鐵軍,純粹是老鄉的緣故。後來,王文娟在李鐵軍窮追不舍之下,她才勉強地做了他的女朋友。


    原來李鐵軍自從認識了老鄉王文娟,可謂對她一見鍾情,死心塌地地對她好得沒話說了。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要知道李鐵軍本來就長得高大帥氣,又有籃球場上縱橫馳騁,英俊瀟灑的模樣,他也是許多女同學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了。但是李鐵軍對其他愛慕自己的女同學,仿佛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卻反而對他有些不理不睬的王文娟好上加好,真可謂是嗬護備至,體貼入微了。


    也許正是這樣,王文娟才感動李鐵軍對她的好,及無微不至地關懷愛護,加上又是鄉音無改的老鄉,她才不好意思一口拒絕了他對她地示好吧!因為王文娟一直在關注著另一位男同學,他就是其貌不揚的張勁鬆,因為他的學習成績總是名列前茅,獨占鼇頭了。


    原來張勁鬆隻有一米六六,又天生地長得胖乎乎的。他的長相就像許多淺薄無知的人嘲笑的那樣,像個矮腳東瓜似的。如果你踢他一腳,張勁鬆也許像個大胖皮球似的就滾動了起來。但是,即便如此,張勁鬆也是一個讓人忽視不了的存在。因為每次考試,他都會獨占鼇頭,成績總是名列前茅。而且在學校裏,畢竟沒有社會上那麽複雜,要以一個人的地位與財富來論英雄。在校園裏,隻要你的學習成績好,你哪怕窮得叮當響,那也是受人尊敬的。


    所以,來自湖北省浠水縣偏僻小山村的張勁鬆,他做夢也想不到班花王文娟早已暗戀上了他。因為她已經有了高大帥氣,家境又好的男朋友李鐵軍了。當然,對於李鐵軍家裏到底是何來曆,張勁鬆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從李鐵軍吃的,穿的,用的來看,他家一定不是種田的人家。這一點,連被同學們嘲笑起來說是一個十足的書呆子的張勁鬆也是一清二楚,心知肚明的。


    因為那時八十年代的農村,隻要哪家有一塊上海手表,或一輛永久牌自行車,或者一台縫紉機。那麽這家的經濟狀況,必定是農村裏比較富裕的家庭。張誌強記得,他大姐出嫁時,因為在外工作的叔父陪嫁了一台縫紉機,就亮瞎了許多農村嫁女兒人家的嫁妝了。


    但是,作為一名大學生,李鐵軍有一塊上海手表,一輛永久牌的自行車之外。他還有一台時常播放著鄧麗君歌曲的錄音機,真是羨慕嫉妒恨了旁人。每當李鐵軍在自行車把上掛著正在播放鄧麗君歌曲的錄音機,他騎著永久牌自行車,加上後座上的美麗動人的王文娟。他打著車鈴,叮叮當當地穿過校園時,總會引起全校師(即使拿工資的老師,也很少有人買得起奢侈品的錄音機了。)生地圍觀,感歎他們倆金童玉女的幸福生活了。


    所以,當王文娟被單相思折磨得不得不向張誌強主動示好時,張誌強簡直“嚇”呆了。他一方麵有受寵若驚般地欣喜若狂,畢竟才色雙絕的王文娟也是他的夢中情人,一方麵他又懷疑這不是真的,他甚至認為這是王文娟在逗他玩的。因為一向自卑的張勁鬆,哪怕打死了他也不會相信班花的王文娟會主動地愛上他了。因為張勁鬆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與高大帥氣,家庭富裕的李鐵軍是根本沒法比較的。因為他們兩個男人要是比一比的話,結果當然是李鐵軍無疑在天上,而張勁鬆無疑在地下了。他們兩個男人,真是天壤之別,猶如雲泥了。


    所以作為男人的張勁鬆在懷疑在逃避,作為女人的王文娟又要顧忌女人的矜持,他們倆也真是愛得很辛苦。直到有一天,王文娟實在是忍受不了單相思。她私下裏攔住剛從圖書館裏出來的張勁鬆,她還交給了他一封情書。還是信中的一首小情詩,才讓自卑的張勁鬆堅信王文娟是真的愛上了他自己。


    原來王文娟並不知道這是張勁鬆的自卑在作祟,又因為王文娟不知道其實張勁鬆的夢中情人也是她自己。隻是張勁鬆迫於王文娟太過帥氣又多金的男朋友李鐵軍,認為他自己根本沒有條件與李鐵軍去爭奪王文娟的愛了。現在張勁鬆見王文娟居然主動先向他寫了情書,他的一顆心才真正從自卑,不配的自我作賤下真正地活躍了過來。因為王文娟的情書寫得熱烈而大膽,直言她心中最愛的男人就是他張勁鬆了。


    而且作為才女的王文娟還寫了一首短小精悍的叫做《看你》的小情詩。張勁鬆讀罷,他真的大為感動,況且他本來心中也暗戀著才色雙絕的王文娟,加上他自己也是個大才子。因此張勁鬆明白了王文娟的心意後,他馬上拋棄了自己的自卑心理,也熱烈地回了一封情文並茂的情書,展露他心中的所愛也是她王文娟。而且張勁鬆也回贈了王文娟一首叫《偷偷地看你》的言簡意賅的小情詩兒。


    現在筆者把王文娟與張勁鬆這對開始熱戀時打動彼此內心的兩首小情詩分別摘錄如下:


    才女王文娟寫給張勁鬆的小情詩:


    看你


    王文娟


    親愛的心上人呀


    我發現你待在圖書館的時間最多


    而我待在你身邊的時間也最多


    你在看書


    而我在看你


    才子張勁鬆回贈給王文娟的小情詩:


    偷偷地看你


    張勁鬆


    我的夢中女郎


    你說我看書的時間最長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


    我在看書的時候


    總是在偷偷地看你


    從此,張勁鬆才從李鐵軍的陰影裏走了出來。他全身心地放鬆了下來,接受了王文娟地投懷送抱,二人馬上熱戀了起來。當張勁鬆正式成為王文娟的男朋友時,這邊早已氣死了王文娟的前男友李鐵軍。他怒不可遏製,他氣急敗壞。但是李鐵軍不敢對付對他變了心的王文娟,而是把一腔的怒火全部發泄在無辜的張勁鬆的身上了。


    每當李鐵軍看見他的漂漂亮亮的前女友王文娟與矮腳東瓜張勁鬆有說有笑,他們倆卿卿我我的樣子。李鐵軍的心裏簡直嫉妒得要冒火了,但是他強壓住他的不滿。而且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已經移情別戀的王文娟一如從前的好,有時甚至於更好了。


    這也讓已經不再愛他的王文娟感動非常,以致後來她心愛的男人張勁鬆失水後。加上大家都在誇讚李鐵軍在湍急的江水下,冒死搶救張勁鬆的假象,更加讓王文娟心裏一暖。何況在男友張勁鬆死後,她倍受打擊的時候,也是她的老鄉,同時還是她的前男友李鐵軍一直在照顧她,安慰著她。


    本來王文娟認為她自己移情別戀,就有些對不起老鄉的前男友李鐵軍。現在心上人張勁鬆已經死了多時,人死又不能複生。所以當王文娟需要嫁人時(因為她快三十歲了,家裏的人也催促得急。),她兩相相權,與其再去嫁給一個不太了解的男人。除了自己的心上人張勁鬆已死外,還不如嫁給老鄉的前男友李鐵軍了。所以王文娟一邊在思念已死的心上人張勁鬆而又不可得時,她迫於現實的狀況,隻好下嫁了給了李鐵軍了。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李鐵軍,他真是欣喜若狂了。


    而且李鐵軍也仿佛忘記了他被大家一再誇讚的激流中勇救情敵張勁鬆未果的壯舉的假象,他自從與心上人王文娟結婚以後,他以為他從此就會高枕無憂,再也不用擔心王文娟再會移情別戀了。每天他摟抱著性感迷人的新婚妻子王文娟,在她身上縱情狂歡時,李鐵軍真以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他的情路雖然波折太多,但是終究還是皆大歡喜,畢竟心愛的女人王文娟現在實實在在地摟在懷裏,而且他還能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做著全天下的男人最愛做的好事兒。


    李鐵軍見現在已經是他老婆的王文娟,每當二人激情深入交流時,她總是微閉了雙眼,默默地承受著他的陽光雨露。李鐵軍就感覺他自己好像古代的帝王那樣擁有天下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了。因為作為校籃球主力的他,隻因長得一表人才,加上那過硬地帶球技術。每當李鐵軍縱橫馳騁在球場上,展現他非凡的球藝和英俊瀟灑的背影時,也總是能引起許多女生們的尖叫聲。但是李鐵軍,他誰也不愛,隻是對自己的老鄉才色雙絕的王文娟情有獨鍾。現在他終於摟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王文娟,隨時可以在她的身上,就像在球場縱橫馳騁,盡情揮灑時一樣,他就有說不出來的來自骨子裏地快感充盈了他的全身四肢百骸了。


    但是李鐵軍從來沒有去深究,為何新婚的妻子王文娟,一見他要與她親熱,深入交流時,她就要微閉了雙眼不願意看他。這其實是王文娟一直藏在心中的一個說不出口的秘密了,因為她雖然說已經嫁給了老鄉的前男友李鐵軍。但是王文娟心中最愛的男人,還是已經死去多時的張勁鬆。所以每當老公李鐵軍想要與她深入交流時,她知道她已經是他的老婆了,她有義務要配合他地動作了。但是不妨礙她在自己的內心的最深處可以想念著她英年早逝的心上人張勁鬆了,所以她一閉上眼睛,仿佛正與她親熱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現任老公李鐵軍,而是她昔日的情人張勁鬆了。


    如果作為王文娟的老公李鐵軍知道了他自己的老婆王文娟的心中所思所想,他是不是會氣破肚皮呀?其實,現在稍有些醫學的人都知道,這就是一些成年男女各自的性幻想。他們當中的有些男女,每當對現實中的配偶差強人意,不甚圓滿時,他們往往在親熱幻想出自己正在與什麽大明星似的人那個了。隻要不說出來,表露出什麽反常地行為。一般是不會引響配偶的幸福和快感,反正又不知道,誰能完全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呀?


    但是,李鐵軍萬萬沒有料想到的是,新婚三天後的妻子王文娟提出了一個讓他心中很是不快樂地要求,她要到張勁鬆出事的宜昌九碼頭(那時的九碼頭還在,現在隻剩下九碼頭的原址了。)處祭奠他。雖然說心中很是不快,但李鐵軍還是大大方方地同意了妻子地要求。王文娟隻說了一聲多謝後,她就急急忙忙地帶著香燭紙錢向宜昌市的九碼頭飛奔而去了。


    看見妻子迫不及待離去的美麗背影,李鐵軍在心裏暗暗地罵了一句。大家別以為李鐵軍是在罵自己的老婆王文娟了,他真的不願意罵自己的老婆王文娟,隻因他真是太愛王文娟這個女人了。哪怕王文娟移情別戀時,他都舍不得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怨言,反而對她更加好了。原來李鐵軍在心裏狠狠地詛咒的人是已經死去多時的張勁鬆了。


    隻見李鐵軍在內心裏罵道:


    “張勁鬆,你這個死鬼,老子還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你都被我弄死了,你還能讓我的老婆王文娟還在牽掛你,你怎麽陰魂不散呀!想當初我趁天時地利,在水下裏對你做了手腳!可笑那一幫所謂天之驕子的傻冒大學生們(原來李鐵軍雖然說也是個大學生,但是他最看不起那些學習成績好的一些書呆子們。),他們還他媽的想當然地認為我是在激流中冒死在搶救你呢?哈哈……”


    心念至此,李鐵軍不禁凶相畢露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李鐵軍這才回想起一九八八年夏天的那水下的一幕,隻因他做得高明,至今未被人識破。那一次,水下地較量,真可謂驚心動魄了。真是好險,沒想到張勁鬆那死人,踩水的技術那麽厲害。他居然又從深水坑裏冒了出來,也虧他自己牛高馬大,身強力壯。否則,他也幾乎快要被淹死了。隻感覺當時自己被水下的張勁鬆抱住了腳,他就快要被拖下深淵去了。


    原來突然遭遇李鐵軍襲擊的張勁鬆,知道自己斷無生還的可能,他憑借高超地踩水技能。硬是從深淵中長起三尺多,一下子把踢向他的李鐵軍的一隻腳死死地給抱住了。隨著水下的吸力,連帶著作惡的李鐵軍一起往下掉。李鐵軍知道張勁鬆地絕地反擊的目的,就是拖著他一起同歸如盡了。


    李鐵軍一連嗆了好幾口水,感覺四麵八方的水牆如高山壓頂一樣地向自己頭頂壓了過來。幸虧他的力氣大,用他另一隻自由的腳,一下子又踢在水下快要被淹死的張勁鬆的嘴上。隻有近距離的他,聽見張勁鬆“啞”了一聲,就被大水衝走了。他才趁機得以逃離生天,在遠處的同學們,還以為他為了搶救失水的張勁鬆而在激流中奮不顧身地潛水了好幾次呢?


    現在想起來,仍然讓李鐵軍不寒而栗,他真的好險與張勁鬆一起共赴黃泉了。那麽現在王文娟這麽好的女人,也隻有便宜了別個男人來享受了。看見新婚三天的老婆王文娟,急急忙忙地要去祭奠她已經死去多時的心上人張勁鬆時,李鐵軍不禁想起陳年往事來,末了他“嘿嘿”冷笑了起來。


    隻見李鐵軍還向地上碎了一口吐沫罵道:


    “張勁鬆,你這個死人!還真陰魂不散呀?不過,人死不能複生,死人又不能開口說話。誰又能把我怎麽樣呢?哪怕我的老婆王文娟對你還念念不忘也沒有什麽大作用了?因為她現在還不是照樣要乖乖地陪我睡覺了,等那天她的肚子大了……嘿嘿,等我們倆有了自己的兒女,她不就很快地就把你忘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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