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條氏政兵敗德川家康之後,還有一小部分忠心北條家的將領帶著唯一幸存的幼主,也就是北條離逃往遠離關東的四國地區建立了新的北條政權,北條離被推上大名的位置。


    下令捕殺人魚的大名,正是北條離。也就是說其實他的目的可能不是長生,至少不全是為了長生,北條離還是想要找到解決自己身上詛咒的辦法。


    不過人魚似乎不買賬,這才是衝突的真正原因。


    溫庭玉點了點頭往後翻頁,在後麵位置的就是最廣為流傳的漁夫與人魚。


    【在武士與漁人數年的捕捉屠殺之下,人魚這個種群幾乎滅亡】


    【某天一位年輕漁夫無意間打撈上美麗的人魚並救下了她,不久兩者相愛,但是後麵漁夫為了謀求利益而將人魚獻給大名...】


    他快速的掃了一眼但有些失望,書中的故事似乎與島上宣傳的沒差。


    【漁夫被帶到準備回四國島的海船,但是他意外的在海船上見到了那位年輕大名】


    【大名非常高興,大擺筵席】


    【他們捕捉了數年,但是沒有任何一條人魚被活捉甚至連屍體都得不到,現在終於捕獲到了活的人魚,所有的將領都圍在她的身邊指指點點】


    【漁人為了謀求官位無視了曾經愛人的哀求,當即向大名和所有高級將領提議就在海上服下人魚肉】


    【大名欣然接受,甚至就連船上的武士和漁夫都分到了些許血肉,他們享受著瘋狂的盛宴】


    【半個月後,這艘海船在岸邊觸礁擱淺,發現的時候船上包括漁夫、大名在內的所有人全部中毒氣絕身亡】


    【這時人們才明白,人魚所作的包括回收屍體在內的一切抵抗,實則是對人子的善意與憐憫】


    故事至此而終,這本異聞記錄中的故事比島上人們口口相傳的傳說更加詳盡。


    但是...溫庭玉把書放下,苦笑的看著奧洛菈。


    “你到底哪裏看出這故事有趣了?”


    這種根本算不上什麽有趣的故事吧?隻是卑劣的人,現在刻畫的更加卑劣了而已。


    他不是大團圓結局的愛好者,但是這種血淋淋的人性論也過於極端了。


    奧洛菈眨了眨眼,“那如果我告訴您,故事中的主角就在這裏呢?”她重新將書頁翻到漁夫的那一章,輕聲道:


    “先生,書上始終隻會記載世人傳頌的故事,而不是真實的。”


    穿著洋服的小丫頭突然說出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這讓溫庭玉稍稍愣神。


    灰蒙蒙的陰雨天,他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陸生徹。


    重新回到幾天前的那個問題,如果是故事裏的人魚還活著,她最恨誰?


    果然隻有那個將她出賣,而且無視哀求而生啖其肉的漁夫吧。


    陸生徹就是那個漁夫的話...轉生嗎?


    魔力屏障從暴雨中隔絕出一塊淨土,溫庭玉見奧洛菈依然沒有揭開謎底的意思,笑了笑開始了自己的推理。


    其實【轉生】在超凡界不是做不到的事情,恰恰相反。


    之前提到過普通人與世界的存在(大源)視為一個整體,而超凡者則是被判定為脫離大源的獨立小源。超凡者死去難以複活,凡人若是死去,轉生的辦法多如牛毛。


    問題還是出在書上的故事,既然法倫薇餌會收藏這本書,最基本這本書上的故事是存在的。但這兩個故事中有著大量的邏輯漏洞。


    關於北條離母子反目的原因,普通的漁夫和武士怎麽做的到滅絕人魚...這一些問題暫時不看。


    最關鍵的是...


    “小少爺,他們好像打贏回來了。”


    陸訪雲不知何摸到了他的身邊,一嗓子打斷了溫庭玉的思考。


    遠處駭人的風暴不知不覺徹底停息了,由於風暴而帶來的暴雨恐怕不久後也會放晴。


    與那黑泥作戰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吃力,前去戰鬥的風魔忍群有接近一半都留在了那裏,回來的也大多受了傷,被送去休養。


    北條宗十郎也同樣負傷了,特意換了一身燕尾服才到甲板上來見溫庭玉。


    “夜夢的尊主,您需要的東西。”


    他從口袋中摸出一個透明的玻璃小球,其中漆黑的幽魂尖利的嘶吼想要衝破禁錮。


    看來北條並沒有忘記約定,拘了一道幽魂回來。


    “有勞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溫庭玉同樣很注重禮儀的回了一句並讓陸訪雲接過幽魂。


    不過陸訪雲接過珠子之後並沒有讓北條宗十郎離開的意思,反而往側邊踏出一步堵住了北條的退路。


    溫庭玉麵無表情的迎上對方疑惑的視線,“北條先生,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讓我看一下你的後背呢?”


    北條宗十郎,不,現在該稱之為北條離。


    他的眼角跳了跳,隨後注意到溫庭玉桌前攤開的書。


    他並沒有暴怒或者做出什麽過激的動作,隻是感慨般歎了口氣,“沒想到您還對這些異聞野史感興趣。”


    奧洛菈剛才所指的主角在這裏,自然是包括弑母的北條離。


    再加上北條宗十郎的姓氏與那些人魚【殘渣】對他的憎恨,得出這樣的答案並不難。


    與疑似轉生的陸生徹不同,北條離大概是從數百年前活到了這個時代。


    溫庭玉盯著他的眼睛,“所以,能夠將故事的真實展現於我嗎?”


    探究他人的隱秘其實是一件素養非常差勁的事情,所以溫庭玉不會強硬的去威脅對方,“如果可以的話,回答一個問題就可以了。”


    燕尾服男子微微聳肩,將禮帽往下壓低。


    “沒有什麽可不可以的,閣下,這隻是複仇。如果您想知道,我會告訴您。”


    溫庭玉見狀將桌上的《戰國異聞記錄》重新拿了起來。


    “這兩個故事雖然是前後篇,但是在最後的結局卻是完全說不通的。”


    ——大名服用了人魚肉而死。


    “‘服下人魚肉可以長生’這種話誰都可以相信,但是唯獨那位大名不可能相信。他不光是和作為人魚的母親生活了十幾年,本身自己也有著一半人魚的血液。”


    “甚至我認為,服下人魚肉可以長生這種謠言可能根本就是複仇的武器。”


    不過書上的記錄卻如此寫道。雖然不知道北條離為什麽還活著,但是至少說明了那艘船上的人確實死了。


    “所以,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北條離的眸光陡然變得銳利無比,但是很快又收斂了下去。


    “書上麵是這麽寫的嗎?真是有趣。”


    “人魚肉長生的謊言是我編織的,人魚滅絕於我的謊言。但是誰想得到,我居然栽在了別人的謊言上。”


    他看著地上的陸生徹,忽然嗤笑起來,


    “可憐那個可笑的漁夫,騙過了我,甚至騙過了他自己。”


    “得來的,原來也是憎恨與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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