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他手裏的人數不勝數,刀光劍影裏,從來不講什麽情。


    舒三娘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被送回了遠在西府的家裏,好像之前發生的就是一場夢。


    她的母親為她的回來而喜極而泣,繼父又操勞著,將原先定好的婚事依照日子進行著一項項該走的流程。


    舒三娘也在這樣平靜的環境裏靜了下來,她隻覺得自己也許隻是做了一場夢罷了。


    可這場夢,卻是噩夢。


    成婚那日,除了滿門的大紅喜綢,還有滿門的鮮血。


    據那日死裏逃生的賓客們說,一夥強盜進入府裏,無論男女老幼,格殺勿論。


    鮮血像是溪水一樣流出來,浸濕了門前的路。


    結親的兩家子無一人生還。


    新娘和新郎相擁,死在了喜轎裏。


    甚至新娘還沒被新郎背進門裏,兩人就被一支箭穿在了一起,釘在了轎子裏。


    這慘絕人寰的事讓郡守非常頭痛,他無論如何都查不到任何線索。


    那群賊人仿佛突然出現,隻為屠殺這兩家滿門,又突然消失,不留下一點線索。


    正當他急的薅頭發時,不知從何地傳出了一個傳言。


    說有人見到了那些賊人,也看到了他無意間露出的腰牌。


    上麵畫著龍,這群人又穿著窄鞋。


    就這麽一傳,就成了這群人是宮裏的閹人,是皇上派來的人。


    可皇上為什麽要殺這麽普通的一家子呢?


    再接著,舒三娘被閹人帶走進京的事情也敗露出來。


    這事被傳的有鼻子有眼,雖然動機不明,但坊間喜歡八卦與野史的人們已經編出了各種各樣的故事。


    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傳聞,就是皇上喜歡舒三娘,可惜舒三娘抵不過京都才女出身的珍婕妤,宮鬥失敗又不名正言順,隻好被皇上秘密送回了家來。


    誰知道珍婕妤妒忌成瘋,要斬草除根,這才血洗了兩家的婚禮。


    不管真的假的,但人們就是喜歡這種富有戲劇性的傳聞。


    郡守又不能去質問皇上,隻能依次上報,但他又覺得這事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在案發現場,他的捕快們的確找到了許多窄鞋的鞋印,甚至那些箭羽也來自宮內禁軍常用的。


    這事茲事體大,上峰思慮再三,決定壓下此事不再上報。


    這麽多年遇見過的懸案多之又多,也不多這麽一件。


    可他們沒料到,區碩衡這個向來不管閑事的王爺,竟然在朝堂之上說出了這件事。


    剛入十一月,天氣就猛的冷了起來。


    京都裏的鋪子紛紛掛起了防風的簾子,街上行走的人也少了很多。


    此時的關外也開始動蕩起來。


    北疆的奧捷王似乎是活不過這個冬天了,他的兒子們也發覺,再這麽內鬥下去,恐怕全族都要捱過一個難熬的冬季。


    草原上的冬天沒有草,牛馬羊就很難活到開春,他們勢必要奪下邊城的幾座城池來,先度過眼前的困境。


    這冬天對邊城駐守的將士們來說,又何嚐不是難熬。


    因為此事,就連常年不出現的太後也在龍椅一旁加了張椅子。


    靜靜的朝廷上隻有內監門宣讀衛北將軍的折子產生的回聲。


    區碩儉問:“各位卿家覺得該如何應對?”


    奧捷王向來不會手下留情,他的兒子們也不是宵小之輩,這事自然不用多說,必定是要迎戰的。


    隻是軍需糧草,布陣武將都是大問題。


    太後隻坐著,不曾說話。


    今日是朝堂上來人最全的一次,區碩衡站在隊伍裏,雙手捏著笏板,眼睛眯著,像是沒睡醒。


    朝上唯一的武將也隻剩忠勇侯了。


    可小侯爺並沒有領兵打仗的經曆,他隻是隨著老侯爺從小在西疆長大,或許經曆過大大小小的戰役,但西邊的蠻夷怎麽抵得過北夷。


    可如今朝廷無人可用。


    區碩衡似乎對這件事並不關心。


    他不耐煩的抿抿嘴,抬眼看了下周圍。


    靜謐的大堂裏,他的聲音格外清晰:“既然諸位暫時沒有章程,不如先讓臣奏上一本。”


    “幾日前,西府發生一件命案,一戶人家在大喜之日被屠滿門,連帶著新娘子一家也未能幸免。”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耳語,大多是覺得區碩衡閑的沒事。


    “雍王殿下,此時咱們都在為北疆戰事憂愁,這等小事,就不必麻煩您親自上報了吧?”


    有人陰陽怪氣。


    區碩衡瞥那人一眼,繼續說:“這事本來是不抵北疆事大,可如今西府傳遍了,說是珍婕妤因妒成恨,派人殺了那女子與夫家,又說那女子與皇上兩情相悅,卻名不正言不順,不敵珍婕妤的手段,才不得不放她回家嫁人。”


    “荒唐!”朝上大臣立即叫出聲:“這根本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話雖如此,可民間百姓並不這麽認為,此事已經傳遍西府,人人認定這就是事實。”


    太後抬眼朝著區碩儉望了一眼,依舊當個佛爺似的不說話。


    區碩儉雙手死死握住龍椅的扶手,遏製住了臉上的憤怒。


    他說:“西府郡守可有查證?”


    區碩衡答:“有,可不知為何,被府台壓了下來,當做懸案處置。”


    “哼!真是荒唐!”


    沈相爺冷哼一聲:“小民向來喜歡胡亂編排,難不成這千裏之外的事也都能丟在聖上頭上?”


    區碩衡表情沒什麽變化,不喜不悲,依舊半耷拉著眼皮,好似沒睡醒的樣子。


    嘴裏說出的話卻清晰的很:“萬事並非空穴來風,聽說郡守找到了證據,卻被府台壓了下來,民間自然會有揣測,難不成相爺是想讓整個西府的人都閉嘴嗎?”


    這麽一唱一和,誰也看不出沈相爺到底是不是真的和雍王站在一起了。


    “既如此看來,這禍事出在了府台身上!”沈相爺朝著區碩儉行禮:“老臣請求聖上,將那玩忽職守的府台細細的問責,看看他究竟是為何壓下這樣的消息!”


    這自然是最快的方法。


    太後卻微微瞥眼,看向別處,似乎想到了什麽。


    區碩儉在這樣的朝堂之上,腦子混亂一片。


    他聽到西府,就大概知道了那命案的苦主是舒三娘。


    此時心裏就非常不安。


    他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是溫宴希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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