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尋之沒接話,摸了摸鼻子:“那什麽,溫家那姑娘今日在她的女塾裏招待世族夫人們,唯獨小嫂子沒去。”


    閻月朗喝茶喝到一半,眼睛就盯在在了顧尋之身上。


    他人在這坐著就能知道今天發生的事?


    又不是神仙。


    “你什麽時候開始叫人盯著她們的?”


    顧尋之眼珠子亂轉:“就……前幾天咯。”


    一整杯茶喝完,閻月朗的手指摩挲著茶杯邊沿問:“她為什麽不去?”


    如果是細作,難得能和京都所有世家大族的主母交好的機會,怎麽能白白放棄。


    顧尋之挑挑眉:“還沒來得及看呢,你就來了,不如……一起看看?”


    他說完,起身去屋裏,拿了巴掌大的一個小冊子出來。


    兩人挨著坐近了些。


    顧尋之翻開冊子,仔細瞧了瞧:“嗯……小嫂子很持家嘛,她今天去馮大娘那鬧去了。”


    閻月朗訝異。


    舒妙的確在和馮姨一家子鬧。


    倒也不是舒妙先找事,實在是馮瑛寵溺兒子寵上了頭。


    前一天晚上,那小姑娘被長順帶走後不知所蹤,田聰章就跟馮姨告閻月朗的狀。


    按馮瑛的說法是:“……小蹄子勾引我兒,現在又要倒打一耙,不就是個玩意兒還妄想做姨太太,我呸!最多給她做個通房就算給了臉了!現在還挑唆著我幹兒兄弟不和,這賤玩意兒就該沉豬籠!”


    舒妙剛到家,水都沒喝一口就被堵在院子口了。


    “我也不用你費心,把那個賤貨交出來,我們自己院裏的自己處理!”


    昨晚舒妙和閻月朗都不在家,馮瑛一家子把府裏的土都翻了一遍也沒找到人。


    唯一沒敢去找的地方就是葆光苑。


    是他們不想嗎?


    不,是他們不敢。


    顧忌著和閻月朗的情分是一方麵,那個葆光苑裏現在可是有四位粗使媽媽看著,一個一個膀大腰圓的,誰打得過啊!


    好不容易等到舒妙回來,就被這一家子堵住了。


    舒妙是屁股都沒沾著椅子,先聽了一筐子髒話。


    “你要找誰?”


    她不耐煩的掏掏耳朵。


    這可把馮瑛問住了,轉頭看田聰章。


    ——難道閻月朗沒跟舒妙提這事?


    田聰章搖搖頭——我哪知道。


    要是她不知道,這事可就更好辦了。


    誰知道舒妙下一句就把她的希望踩碎了:“哦,我想起來了,你們要找的是那個差點被大伯哥強奸的女孩子吧?”


    “什麽強奸!”


    馮瑛和田聰章成了被踩尾巴的貓,瞬間炸毛,恨不得跳起來說話。


    “小賤人勾引我!她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想順著我爬到閻月朗的床上!”


    舒妙雙手抱胸,緩緩歎了口氣:“也不是我說話難聽,大伯哥你這樣子……”她上下一打量田聰章:“順著你爬,指不定爬到下輩子也爬不到閻月朗的床上。”


    “你踏馬說什麽!”


    田聰章跳腳,指著舒妙的鼻子罵。


    那髒話,放到現代能在發電報手速比拚中拔得頭籌。


    舒妙別的不會,用漠視打壓人格這件事倒是爐火純青。


    她隻當沒聽見這些話,要麽抬手看看自己的指甲,要麽扶一扶自己頭上的簪釵。


    完全讓田聰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最後罵也罵不出了,氣的直喘粗氣。


    馮瑛心疼的拍著兒子的後背,轉頭埋怨舒妙:“都是一家人,那賤蹄子還是我花錢買的,我一看她就是個不安分的,兒媳婦,你年輕看人不準,以後難免出了大事!”


    “馮太太,您還是先管好您自己院子裏的事吧,這整個宅子我都得親自操勞,真的沒什麽精力和你耍心眼子玩,況且那小姑娘就算是個奴才,可奴才的命就不是命?


    “她要是真能爬上閻月朗的床,那我倒敬她是個人物。”


    這下輪到馮瑛破防了:“那丫鬟是我掏錢買的!你憑什麽把人扣著!”


    “喲,現在要開始算賬了?怎麽馮太太這麽迫不及待要分府過日子?”


    “誰說要分府了!”


    “不是太太您說的嗎?你說那丫鬟是你掏錢買的,那你掏的是誰的錢?”


    “你!”


    馮瑛那一口氣就被堵著了。


    買人的錢,當然是閻月朗的月俸。


    舒妙抿嘴笑了笑,繼續說:“這過去的也就過去了,如今無論是你們院子裏的人,還是外麵的下人,除了我的陪房外,都簽了閻家的身契,生,是閻家的奴才,死,是閻家的死奴才,和馮太太你們一家,沒有一丁點關係。”


    馮瑛氣的直捶胸口。


    田聰章沉默之後卻突然爆發。


    狠狠一拳打在了沒設防的舒妙臉上。


    短暫的失明後,是無盡的耳鳴。


    舒妙被悅喜抱著沒摔在地上,整個院子的下人都驚慌了起來。


    馮瑛嚇的說不出話,怔愣的看著被人群逐漸圍起來的舒妙。


    最後,目光轉向了身邊的兒子:“快,快走,快走啊……”


    田聰章就此失蹤了。


    閻月朗回來的時候,葆光苑裏都是人。


    沒敢驚動蔣家,可府裏沒有府醫,外麵的大夫又怕嘴不嚴,權衡之下,露喜做主去求了沈霄月。


    閻月朗著急的連衣服也來不及換,進了房間,就看到了烏泱泱的一群陌生人。


    沈霄月坐在舒妙床邊,床頭半跪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醫,正將藥膏輕輕的抹在舒妙的臉頰上。


    床邊圍著的人要麽拿著巾子,要麽捧著藥碗。


    悅喜聽見動靜一抬頭,眼眶就紅了:“姑爺,您要為我們姑娘討個公道啊!”


    閻月朗的臉色沉的很。


    他放輕腳步,走到床邊,看見了舒妙原先白瓷似的臉上,多出一塊兒青紫。


    他看著醫女上藥,下意識沉聲說:“輕一點。”


    沈霄月抬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起身和他打了聲招呼:“閻大人安。”


    閻月朗這才注意到沈霄月。


    “沈大姑娘。”


    “閻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兩人去了外間。


    屋門開著,可屋裏沒有別的下人。


    “阿妙是被打成了這樣,想必送信的人已經告訴了閻大人。”


    閻月朗沒做聲,隻是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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