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再次降臨。


    小年夜。


    天早早就黑透了,舒妙一個人窩在屋裏看書。


    窗柩上的木栓子被風打的啪啪響。


    院門也被人拍的啪啪響。


    舒妙懶得動,她的幾個粗使媽媽也懶得動。


    對麵院裏的馮瑛先忍不住,罵罵咧咧的穿上襖子趿拉著鞋去開門。


    拍門的是個媽媽,身後的路上停著馬車。


    “我們是蔣府的。”


    那位媽媽被風夾雪吹得臉煞紅,硬是看不出一點兒不高興,笑咪咪的和馮瑛打招呼。


    “我們夫人來的著急,沒有提前知事,太太見諒。”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穿著富貴的笑臉人。


    馮瑛還沒明白過來,那位媽媽就擠著站進了門裏的,好歹避避風。


    “你說誰?”馮瑛問。


    “蔣府,我們家姑娘嫁到這裏的,蔣府。”


    那位媽媽誤以為馮瑛耳朵不好使,還特意雙手攏在嘴邊加大聲音。


    把馮瑛嚇一激靈。


    “哎我說你這個人……”


    她話沒說完,馬車上下來兩個人,跟著還有三個提東西的小廝。


    為首的被皮裘裹得嚴嚴實實,到了屋簷下才看清,是個雍容華貴的夫人。


    蔣夫人站到門裏,任由自己的丫鬟掃了肩上的雪才取下兜帽,映著微弱燭光上下一打量馮瑛,不屑的收回了目光。


    “帶我去見你家太太。”


    馮瑛今天可算是見著戲文裏說的“用鼻孔看人”是什麽樣子了。


    她雙手掐腰:“你們哪來的滾哪去!”


    方才好臉色的媽媽忽的變了臉。


    嘴角下垂,眉尾上挑,怒目而視。


    “你這婆子敢這麽和我們夫人說話!”


    抬手就打上了。


    院門口可就鬧了起來。


    也是巧了,舒妙的粗使媽媽出來倒馬桶,打遠看見門口在鬧,本來想看看熱鬧,結果看到了蔣夫人。


    “給夫人請安!”


    蔣夫人見不得這烏糟糟的,抬腳往粗使媽媽那走:“阿妙呢?”


    粗使媽媽急忙丟了馬桶去前麵引路。


    門簾子一掀,一陣寒風吹得舒妙打了個寒顫。


    抬頭就看到了蔣夫人。


    “這麽小的屋子……”


    蔣夫人脫了皮裘,跟著舒妙坐在炕上,也算暖和。


    “小也有小的好處,這炕頭燒起來整間屋子就暖和了。”


    蔣夫人歎了口氣,上下打量舒妙,見她氣色還好,心裏那股不舒坦勁總算鬆了鬆。


    “前段時間我回了南邊一趟,昨日才回來,見到露喜悅喜才知道你過得不容易……我……”


    舒妙打斷她的愧疚:“不打緊,倒也不是那麽不容易。”


    根本就沒指望蔣夫人。


    蔣夫人更愧疚了。


    她下定決心,一下起身,捉住舒妙的手腕拉她起來:“走,娘接你回家過年!”


    舒妙驚得嘴裏的花生都掉了出來。


    回去的時候,蔣夫人分明就是要鬧得大張旗鼓。


    那位會變臉的媽媽在院門口和馮瑛吵得不相上下,引得街坊四鄰就算冒著大雪都要伸個腦袋來吃瓜。


    蔣夫人隻有草草一句:“……我帶我姑娘回家過年,免得你嫌她!”


    舒妙完全插不上話,被硬拉著丟進了馬車裏,混混沌沌的住進了蔣家。


    再見到露喜和悅喜,說不激動是假的。


    她們兩個可是除了西鳳庵和那兩位小姐外,和舒妙最親近的人了。


    隻是兩人頭上都戴著一朵不大的小白花。


    “怎麽了這是?大過年的,家裏出事了?”舒妙實在忍不住了,指了指她們的小白花。


    兩人對視一眼,抿嘴說了實情:“……我們蔣姑娘沒了……”


    舒妙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難怪蔣夫人會在這個時候去南邊。


    原來,蔣姑娘的身子是真的很不好。


    說起來,舒妙把兩個姑娘攆回蔣家的時候不是沒想過借勢。


    但這話不好說出來,也沒想到蔣家真的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才冷了心。


    又加上知道蔣家讓她代替蔣姑娘的原因之後,心冷的更像凍了十年的劍魚。


    現在倒是有了回暖的跡象。


    悅喜咬了咬嘴唇,偷摸和露喜對視一眼,才悄悄靠近舒妙悄悄的說:“我們姑娘仲秋的時候就不大好了,老爺和夫人又不敢聲張,還是南邊老太太借著自己的病才讓老爺找了由頭告假……沒想到姑娘走了,老太太後腳也跟著去了……”


    難怪。


    蔣夫人短時間失去了女兒和母親,也難怪她對家裏的事情不上心。


    情有可原,舒妙覺得父母為了子女做的一切事情,都情有可原。


    可憐的蔣夫人沒了女兒,也不敢大張旗鼓,隻能帶著一朵小白花,借著老太太的孝期悼念姑娘。


    露喜幫腔:“姑娘,您別怪老爺和夫人,他們昨夜才回京,聽了您的事心裏就不安穩,今天也不管這大雪天就想去瞧瞧您……”


    舒妙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是小心眼的人。”


    她叫悅喜幫她找了個小白花,也簪在了頭頂上。


    既然她現在就是蔣家姑娘,那老太太就是她的長輩,戴孝是理所應當的。


    晚飯的時候,蔣大人難得出現。


    大業男女大防是超出了舒妙的接受範圍的,甚至連父親都不太可以和及笄後的女兒同桌吃飯。


    但結了婚的倒是寬鬆了些。


    舒妙結婚前住在蔣家,一共隻見了蔣大人兩麵,還都是隔著簾子。


    第一麵,是住進來的第一天。


    蔣大人問了些噓寒問暖的話,前後不過一口茶的功夫就離開了。


    第二麵,是成親那日;


    蔣大人和蔣夫人坐在高堂和她告別,說了些場麵上的訓誡話,目送她出了門。


    現在就是第三麵。


    沒了簾子擋著,舒妙才看清楚蔣大人的模樣。


    麵容雖然滄桑,但擋不住神風俊朗的樣貌,也就三十七八的年紀。


    頭發在頭頂攢了個潦草的發髻,胡子微微雜亂,眼圈發青。


    身上的米白色舊衣沒有折痕,隻是穿的潦草,汗巾隨隨便便纏在腰帶上,一邊長一邊短。


    蔣夫人換了家常的短襖,頭上隻攢了一朵小花,眼眶發紅。


    桌子上六菜兩湯,花椒味直衝天靈蓋。


    舒妙什麽都能將就,就是京都的飲食實在不能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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