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術不正。


    蕭雲笙口中輕輕念著這四個字,腦子裏出現的是江月被關起來前那倔強又難過的模樣,袖子下緩緩握緊了拳,蕭雲笙緩緩繼續道:“興許心術不正的不是您口中的丫鬟,而是傅蓉呢?


    不管是著火,還是傅候正巧在府外太過於湊巧,不瞞您說。


    若不是今夜有此變故,我原本的打算是退婚和離。”


    “胡鬧!胡鬧!”


    蕭老太君猛地站起身,不住的在房裏踱步。


    拐杖和青石地板發出的嘟嘟聲回蕩在房裏,好似敲在人的心裏,毫不掩飾其中的急躁。


    “這話是不是那個丫鬟告訴你的?”


    對著蕭雲笙,蕭老太君氣得胸腔不住起伏:“一個丫鬟的話如何能信,傅蓉已經是你的妻,後院又無其他妻,哪裏需要用這些手段,圖什麽?簡直毫無道理!


    說侯府有算計,我信,可傅蓉那個孩子實在不會有什麽詭計!


    說她和戲子來往也驗證了,不過是無稽之談!其他的你拿出證據來。”


    想起夜裏的偷梁換柱,蕭雲笙喉嚨微滾,麵對長輩實在難以提起。


    看著他冷淡疏遠的神色,蕭老太君好似看到當年那個人,花前月下情意正濃時和她的婢女滾作一團,寵妾滅妻,後院日日都鬧得不得安生。


    心神一淩,心裏暗自做下決定,在她眼前這樣的事決不能重蹈覆轍。


    知道蕭雲笙想來吃軟不吃硬,蕭老太君歎了口氣重新坐下,紅了眼摸出帶在身邊的佛珠在指尖轉動:


    “後院的這些手段和女子的心機你看不懂,可奶奶我見得多了,誰是真心,誰是單純我一眼便知。


    那個丫鬟的確惹人憐惜,身世可憐。


    可傅蓉才是你八抬大轎娶進來的妻,這些日子我都沒讓她到我眼前請安用膳,可她懂事,日日雷打不動的都親手磨了芝麻糊讓蘇嬤嬤送來,給我滋補養顏。


    聽說我要去上香,早早就套了車準備好了一應物件等在大門陪我去,還跪在觀音前願意吃素白日隻求早些替你生一個孩子。


    你怎麽忍心不信她,反而信一個丫鬟的話。”


    那上香的梵音廟香火最是旺盛。


    今日傅蓉陪著她出去,早早就清掃了一條最清幽的路扶著她行走。


    一路上遇到不少相熟的官眷都主動上前打招呼,主動介紹她的身份給其他官眷認識,將她捧在人前,隻口不提自己。


    一個嬌滴滴寵出來的嫡女性情能這麽不驕不躁,溫和懂事,談吐見識又格外不俗。


    實在是一個難得的當家主母。


    更難得的是在觀音麵前,傅蓉當麵立誓,嫁入蕭家便是蕭家為主,侯府是侯府,傅蓉是傅蓉。


    有她的話,蕭老太君徹底沒了心裏的顧慮。


    實在打心裏的滿意。


    他們蕭府能重新回歸京城,此時站穩腳跟最需要的就是避開從前的路數,府裏需要一個能打理事務,壓得住宅府內院一應事務的人。


    傅蓉,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見蕭雲笙沉默。


    蕭老太君知道這是他不認同又不想和她爭論時一貫的反應。


    轉過身,狐疑地開口:“你就沒有一絲懷疑那火是江月放的?”


    畢竟字跡一樣,又的確回到府裏留在了蕭雲笙的身邊,還有那丫鬟的眼神。


    她也是從年輕女子階段過來的,一個女子看心悅之人是什麽樣的目光,她可沒忘。


    “她不會。”


    幾乎沒有遲疑,蕭雲笙便開了口,淡淡搖頭。


    見他對一個丫鬟竟這麽斬釘截鐵,對已經證明清白的傅蓉卻避而不談,欺騙她都不肯開口。


    蕭老太君猛地舉起拐杖,可落在他眉宇間奔波下一直沒休息過的疲憊到底不忍心地緩緩放下手。


    閉上了眼睛,柔和了語氣懇求:“罷了。罷了。


    你若喜歡那丫鬟,隻要證明她和縱火之事無關,我還能容忍她留在府裏。


    隻是蕭家的孩子,隻能是正妻所出,她也隻能當一個貼身婢女陪在你身邊,其他的除非我死,否則絕無可能。”


    “奶奶!”


    抬手製止了蕭雲笙要說的話,蕭老太君輕咳了幾聲,疲憊地連連擺手:“我累了,你回去吧,若你還當我是你的奶奶,明日一早就去侯府接人。


    別忘了當初你答應你妹妹了什麽。”


    蕭雲笙額心猛地一跳,盯著她滿頭幾近雪白的發和眼底難掩的血絲,咬牙轉眸盯著最角落裏刻著蕭魚兒名字的牌位。


    緩緩站起身燃了一爐香。


    ……


    江月抱著星星裹著被子。


    不住地用手搓動著給星星取暖。


    她回來的突然,屋子裏還未來得及填補東西就封了門。


    方才連油燈裏的煤油都燒空了。


    入了夜,冷氣隻往人的皮膚鑽,隻有從門縫下溜進來的月光給屋子添上了點亮,卻顯得更加冰冷。


    從她被關進來後,就再也沒聽見院子裏任何的動靜,安靜的讓她心裏發緊。


    突然屋裏一暗。


    好似有什麽在門口擋住了月光。


    江月嚇了一跳,但很快坐起身,提著心輕聲開口:“將軍是您麽?”


    外麵的人影微微晃動,又漏進來幾縷月色好似準備離開。


    江月顧不得穿鞋就衝到門口,掩住狂跳的心,抬手按在門板上,小心翼翼的開口:


    “縱火的事,奴婢真的沒做過。”


    門外久久沒有動靜。


    久到江月以為不過是她的錯覺。


    突然傳來蕭雲笙低沉的嗓音。


    “不重要。”


    江月臉上所有顏色盡數散去,喉嚨滾了又滾,又急忙問著另一個,從被關進來後後,就一直在她心裏糾纏百變的問題:“您和傅蓉,還能和離麽?”


    望著門上層層疊疊的鏈條,蕭雲笙唇角微不可聞的一抿,好似隔著門就能看到那張微微發白的臉上,小心翼翼咬唇的糾結,微微握緊了拳淡漠的挪開視線,冷下聲音:“明日我提前離京,藥材我找到會讓人帶給你,等你妹妹醒了,你就立刻離京,永遠不許再回。其他的,與你無關。”


    眼淚瞬間凝上了眼眶,江月捂住嘴,掩蓋住想要哭出聲的哽咽,卻蓋不住心髒抽痛的酸楚。


    “將軍!將軍!”


    聽著腳步聲離開。


    江月再也支撐不住,靠在門板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鐵鏈被人打開,江月眯著眼睛看向站在門口抱著托盤的王嫂,緩緩站起身。


    “將軍臨走前交代讓我送吃的和用的過來,我是看在你妹妹可憐才願意來的,其他人都嫌棄你晦氣!


    你這丫頭但凡有點良心都不該做那樣的事……”


    絮絮叨叨的抱怨和不滿,讓江月眸子幽幽發光。


    輕輕活動著手腕,抓起一旁的薄被猛地罩了過去。


    等王嫂好不容易蒙在頭上的被子摘下,屋裏隻剩床上的星星。


    “江月,江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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