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是想回去麽?”


    沒等江月開口,星星先一步說中她的心思。


    江月抿緊了唇,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籍契上,她心裏深知這份自由來得有多麽不易。


    可若不把看到的事告訴蕭雲笙,她後半輩子都不能安心。


    那樣好的人,不該被蒙在鼓裏,更不該被傅蓉玩弄於股掌中。


    微涼的小手落在她的手上,星星蒼白的小臉努力做出讓她心安的笑:“不管長姐想做什麽,我都支持。”


    馬車疾馳著回到了軍營前。


    一路上江月在心裏想著該如何開口的說辭,剛下了馬車,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什麽都忘了。昨夜還在歡笑的士卒,今日一個個嚴陣以待。


    軍營前列成了隊,神色匆匆忙忙裝著車馬,剛整理完隊伍,便直接出發,儼然一副風雨欲來的緊迫。


    “阿靖!”


    目光從人群裏掃了又掃都沒見到蕭雲笙,一連問了幾個人都顧不上和她回話。


    眼看列成隊伍的人馬愈發變少,江月終於看到隊伍最後跟著的阿靖,急忙喊住了人。


    阿靖冷肅的神色在看到江月時頓時換成了笑,指揮著隊伍先一步走,這才快步跑來:“江月姑娘,你不是走了麽?怎麽臉色這麽不好,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一想到來的目的,江月一時間語塞。


    想起蕭雲笙那袋銀子,忙找到借口:“是蕭將軍的東西落我那了,你可見到他在哪?”


    阿靖啊了一聲,語氣也沉了下來。


    “那你可一時半刻見不到他,烏月鎮發生了山火,蕭將軍先一步騎著快馬去救人了,我們斷後。”


    “你說哪?”


    江月驚呼一聲。


    就連馬車上的星星也探出頭。


    “烏月鎮啊,一刻鍾前送來的急報,還有十幾戶百姓困在山裏……江月姑娘,你怎麽了?”


    江月猛地止住了笑,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人,冷汗瞬間流了下來。


    烏月鎮正是她家的地方。


    她爹娘都在山上。


    回頭看了眼馬車,又看了前方快速趕路的部隊。


    江月咬了咬牙,急切懇求:“我和你們一起去!”


    阿靖犯了難:“可……這不符合……”


    江月急紅了眼,說話也不受控地多了哭腔。


    “我家就在烏月鎮。你們說的被困的百姓,可能就有我爹娘。”


    麵色一變,阿靖也不多言。


    從馬車上把行李和星星抱下放在前進的隊伍,便帶著江月先一步找了一匹快馬趕路。


    一路上江月心像懸在半空,離家的路程越近,呼吸也越發繃緊。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可袖子下,兩隻手都在不住地顫抖,連韁繩都握不住好幾次都險些從馬上跌落下。


    隻能使勁攥緊手心,讓疼痛維持著精神。


    她家裏那片山林,四麵都是湖泊,土地濕潤,這麽多年都沒起過山火,怎麽偏偏她要回家時起了火。


    心裏不敢多想,可不安越發濃重地吞噬她的神經。


    一路上都能看到趕路的隊伍,交換著前行。


    多虧阿靖的快馬,平日兩三日才能趕到的路程,到了後半夜便到了山腳下。


    撲麵而來的焦糊和滿山零星的火星,讓江月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一整座山盤旋著的火光幾乎衝亮了半座山,山腳下早燒空,隻留下漆黑的廢墟,隱在黑暗裏,好似地府裏吞沒人靈魂的巨獸。


    將所有生機付之一炬。


    “將軍!將軍在那!”


    順著阿靖指著的方向,一道高大的影子在若隱若現的火光中顯露出來。


    身上外袍早不知丟到哪裏的,束起的發有些淩亂,扛著坍塌的橫梁扔到一旁,整個人跳進早已燒得看不出輪廓的屋舍,翻找著什麽。


    時刻還能聽見斷裂聲在黑暗裏嘶吼,原本岌岌可危的廢墟隨時可能再次坍塌。


    好在不多時,一個孩童的哭聲傳來。


    蕭雲笙穩穩抱著那孩子爬了出來。


    走到安全的地方才放下交給下麵的人去檢查。


    汗水浸濕的衣袍緊貼在身上,宛如一棵參天大樹,在廢墟裏屹立出一道壁壘。


    江月一瞬間好似找到了主心骨,阿靖剛將馬停穩,她便跳了下來徑直衝上前攔在他麵前。


    蕭雲笙緩緩低頭,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那眼神有些沒有焦距,好似落在空處,又好似認不出她。


    握緊了手心,江月輕聲道:“將軍。”


    蕭雲笙麵色一愣,許久才冷聲道:“你怎麽來這了?”


    “將軍,江月到軍營裏找你,而且山上有一戶是江月的家人,我便帶著她一起來了。”


    阿靖跟著跑了過來,急忙開口解釋了眼前的情況。


    提著心,江月小心翼翼問道:“將軍,您救出來的人,可有姓江的。”


    蕭雲笙望著她,帶著一絲憐憫,緩緩搖了搖頭。


    江月眼眸一縮,幾欲崩潰。


    壓住心裏的不安,捏了捏手心穩住心境繼續比劃著:“您可能太忙了,不一定救出來的人都知道叫什麽。


    我爹,右腿跛著,是那一年進山被老虎咬的舊傷,我娘,長得很美,頭上總帶著藍綢子。”


    語無倫次的說著特點,可回應她的隻有沉寂。


    江月回過身,看著麵目全非的山,咬了咬牙就要衝進去。


    她爹娘不會隨便從山裏出來。


    若是見起了火,一定會去水源的地方。


    說不定就在那等著她去救。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抓住,一股大力讓她掙脫不開,隻能不住地掙紮,想要衝進去。


    “放開,我爹娘等著我呢。”


    “夠了!你看看那邊的火!現在進去無疑是在找死!”


    聲音染上了幾分慍怒,蕭雲笙強行將人拉到身邊,火勢這麽大,隻怕裏麵的熱浪都能將人徹底困在裏麵,更別提她指的位置正好是起火的中心。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爹娘困在裏麵,什麽都不做麽?”


    江月鼻子一酸。


    倔強地挺直了背和蕭雲笙對望著。


    看著江月越發蒼白失神的眼,平日那些冷靜就能脫口而出打消她念頭的話,這會怎麽都說不出口。


    那眸子泛著紅又好似絕望的空洞,長發淩亂的散在他的臂彎,柔軟脆弱的隻要再受一點刺激下一秒就會消失。


    蕭雲笙一貫冷漠的語氣不由自主多了幾分溫度,啞著嗓子不受控的添了一句:“你還有妹妹要照顧,放心,這裏有我。”


    話音落下。


    拿起一旁的水壺,倒進外袍上。


    披上就直接衝進了火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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