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孕?”


    江月怔愣地盯著那湯,渾身好似墜入泥潭般,從骨子裏透著寒意。


    “之前從沒說過要生孩子。”


    若是這樣,她絕不會答應傅蓉的條件。


    “當初,你也沒說想要悄悄帶著妹妹逃走啊。”


    見江月一瞬間白了臉,傅蓉反而更加得意:“其實我原本打算悄悄換了你的避子湯,等你有了身孕再告訴你我的打算。


    可既然你背著我開始想方設法的逃走,我也幹脆直白的告訴你,隻要你生下個男胎,你,你妹妹,自然就能離開了。”


    傅蓉指腹撥弄著那藥湯的碗壁,向前推了推。


    湯藥晃動的漣漪揉碎了倒映在上麵的影子,看起來格外扭曲詭異。


    江月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眼眶泛紅的緊緊盯著眼前的女人。


    胃裏不住地翻湧著惡心。


    “你瘋了……”


    若不想生孩子,若不願意同房,為何要嫁給蕭雲笙。


    江月咬著幾乎沒了血色的唇,眼眶又疼又澀:“你就不怕奴婢全說出來麽?”


    “你可以試試,東窗事發,你和我,誰的下場會更慘。我和蕭雲笙的婚事,不僅僅是我們兩人的事,而是蕭家和候府的事,是朝廷的事,更是官家下旨賜婚。你認為蕭雲笙會為了一個丫鬟的三言兩句,而得罪這麽多人,而且這丫鬟,還明著勾引過他。”


    江月臉色愈發蒼白。


    踉蹌的撐著桌子才勉強站穩。


    見到那桌子上昨日還被當成利器威脅星星的發簪,猛地搶過來直接抵住自己的脖頸:“別逼我!若是奴婢死了,你這些打算也成了空,而且,您的身體能同房嗎?”


    她手上稍稍用力,幾顆血珠湧出皮膚,湧動著的刺痛落下,融入衣領。


    傅蓉眼眸一縮,但很快笑得無害,毫不在意站起身,攏了攏衣襟淡淡笑著:“誰告訴你,我的身子不能同房了?更何況你雖是最合適的那個,卻也不是我唯一的選擇,你死了,我立刻就能找來更合適的替了你,關上燈,隻要女人化成了水,蕭雲笙那種粗人哪裏分的清。”


    攥著釵的手用力到發抖,江月原本就是在賭。


    賭傅蓉身子有異常才這樣步步逼迫。


    見到她這副反應,不由自主鬆開了手,連手上的簪子何時被她奪走的都忘了。


    傅蓉眼眸微微流轉,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笑的更加意味深長。


    “我給你一日考慮。過了一日,你便是肯了,我也不會給你機會求我了。”


    聽著她冷笑著離開,江月咬牙捧起那碗藥剛要扔出去。


    就聽見突然床上傳來一道微弱的呼喊。


    “長姐……”


    “星星。”


    她猛地回頭,床上的小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側著身子伸出手想要觸碰她。


    江月欣喜地上前將人扶著坐起身,見她唇瓣幹裂得好似枯萎的玫瑰,又急急忙忙轉身去倒水。


    喂著她小口小口喝下了,這才擦著眼角的濕氣,鬆了口氣。


    “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摔進水裏。”


    不管江月問什麽,星星都無力地搖著頭,眼神空洞,好似什麽都記不清了。


    隻是緊緊拉著江月的手,依靠在她的懷裏。


    好似怕極了的樣子。


    “回家,長姐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想爹娘了。”


    江月別過臉去,倉皇擦了淚。


    原本還想勸一勸星星,可目光落在桌子上那碗湯藥時,好似看到被圍困在棋局裏,怎麽掙紮都看不見天日。


    許久之後,才終於點頭。


    再呆下去,她會徹底淪為傅蓉的牽線木偶。


    星星也會隨時被當成威脅她的軟肋和把柄。


    既然那太醫說過療養得當星星不會有大礙,她帶著星星再去尋別的大夫。


    天南海角,她總能找到第二個能救星星的人。


    而且傅蓉的話也讓她升起幾分希望。


    既然她不是唯一能被傅蓉利用的。


    若是她逃的遠了,日子久了就算是侯府恐怕也不會天涯海角的追著她一個不起眼的丫鬟。


    拿定了主意。


    江月原本惶恐的內心漸漸平靜。


    替星星仔細擦洗了一遍身子,換好衣服,江月帶著她找到蕭雲笙。


    昨夜篝火痕跡已經被軍營裏的人清理幹淨,好在找星星的插曲沒有影響他們歡樂的心情,昨日歡好時,她聽著外麵熱鬧聲響了一夜。


    多虧了這樣,她溜回到軍醫帳子才沒被人發現。


    剛走到蕭雲笙的營帳,就看到傅蓉也在,兩人吃著早膳。


    沒了方才威脅她時的冷嘲熱諷,坐在蕭雲笙身邊的傅蓉溫柔端莊,還親自替他剝起了雞蛋殼。


    若不是知道內情,連她看到眼前的場景都會以為兩人是一對恩愛和諧的夫妻。


    “將軍,小……姐。”


    江月穩了穩心神,剛要開口就聽見傅蓉先一步指著她笑了起來:“你瞧,剛說有好事,這人就來了。”


    原本想好的說辭被攪亂,她心裏不明所以,可見蕭雲笙也含著笑。


    頓時有了一絲異樣。


    蕭雲笙拿著一張文書遞了過來。


    江月接在手裏看了三遍,這才認出這是她心心念念的藉契。


    “將軍,您……謝謝您。”


    江月抑製不住的激動,整個人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攥著那薄薄的紙張,猶如世間最珍貴的珍寶。


    為了這張紙,她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擔受了多少恐懼。


    如今再也不用怕會被人隨時打罵,隨時發賣了。


    蕭雲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見江月眉目盡數舒展開,整個人明媚得好似狡黠的月,不由的勾起唇角。


    聽到身邊傅蓉輕咳了一聲,這才眉心一動,提醒起江月:“你該謝謝夫人,這藉契是她昨夜帶過來的。”


    他那日下朝時同傅候提了一嘴。


    原以為要一個丫鬟的藉契並不會被他為難,隻是有了前兩次,他這位嶽丈明顯想要占一次上風點名要他拿京郊一片良田去換。


    旁的田鋪倒也罷了。


    偏那一片,是當年蕭家祖先一早看好想要興建祖宅的地方,若不是落寞,隻怕早就建起來了。


    所以祖宅一直是老太君的心病。


    搬到客房那幾日,他重新規劃了祖宅位置,在老太君麵前過了臉,準備將田契送了過去。


    昨夜若不是出了那麽多事,他原先是想告訴江月再沒兩日便能還她自由了。


    卻不想,傅蓉先一步帶來了藉契。


    江月早被蕭雲笙的話驚得張大了嘴。


    原本揚起的心,重重摔落回地上,那些歡喜轉而被無數的不安淹沒。


    看著傅蓉坐在那,笑得和煦,好似方才送來那碗湯藥的人不是她。


    先提了讓她生子。


    又還她藉契。


    江月越發不明白傅蓉心裏想什麽,連謝恩都忘了,就那麽直立立的站著瞪著她。


    “夫君你看,這丫鬟歡喜得找不到北了。說不定她這會過來,就是來辭行的。”


    傅蓉勾起一縷發,在指尖轉著圈,旁人聽著是玩笑話,可江月就是在她臉上看到了看好戲的譏笑。


    握著拳,江月迅速垂眸,忍住了心裏的不安,平靜地開口:“奴婢的確想帶妹妹離開。求小姐和將軍成全。”


    蕭雲笙不動聲色曲起手指,喉結微滾,若無其事開了口:“這麽快。”


    傅蓉早就料到如此,抽出帕子作勢掩住眼角:“你瞧瞧,這丫頭連一刻都等不及,傳出去外人還以為我日日虐待下人呢。”


    “你就是虐待長姐,總讓長姐半夜去做事,星星每次醒過來,長姐都不在身邊。長姐還總是偷偷地哭。”


    原本一直跟在江月身後的星星突然開了口,原本蒼白的小臉,隻說了這麽一句,就懨懨地喘不上氣般。


    江月急忙將星星拉進懷裏。


    安撫的手替她順著氣,也順便止住了她的話。


    “奴婢的妹妹受了驚嚇,胡言亂語。若兩位主子同意,奴婢這就帶著她離開。”


    江月轉身拉著星星就要走。


    突然身後蕭雲笙開口叫住了她。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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