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玄通的魂魄一離開,周圍好像是欺軟怕硬的黑暗一下子全都湧到陳二狗的身邊,葛玄通給陳二狗開的天眼好像完全失效了,陳二狗趕緊又貼近了旁邊葛玄通的軀體一些,幾乎和葛玄通的身體挨在了一起。


    陳二狗不知道葛玄通能不能把自己的春梅姐帶回來,但是他除了選擇相信葛玄通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至少天亮前沒有選擇,他不會魂魄出竅,也不知道這是在什麽地方,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找到石人村,找到山裏的那個鬼女人和那個死禿子。


    沒了葛玄通作伴,陳二狗才感覺到周圍安靜的有些可怕,很像、很像是他在山裏看到的那個鬼林子的感覺,他還記得就在那個林子裏,三個掛在樹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死鬼救命啊~救命~的求救。


    越想,陳二狗越感覺自己的背心有些發涼,趕緊挺直了後背,讓背心離開石碑,他想起來了葛玄通先前好像說後麵的這堵牆是一塊碑,碑?那碑的後麵是不是墳?想到這兒,陳二狗又緊了緊手裏握著的砍山刀。


    “二狗~二狗~二狗~是不是你在前麵?”


    就在陳二狗心裏發虛,腳底發寒的時候,突然聽到前麵有一個女人在喊他,那聲音還很是熟悉。


    陳二狗沒應答,不敢應答,也不準備應答。


    晚上睡著了在夢裏被喊走魂兒的故事,那就是村裏那些老頭兒編鬼故事的開頭第一篇。


    雖然陳二狗現在不是睡著了,也不是在夢裏,但現在可是實實在在的在黑夜裏,黑暗中,墓碑前麵,假黃泉路上。


    “二狗,你快過來幫幫我,石泉受傷了,你快過來幫幫我啊~”


    黑暗中的女人再次呼喊,這次陳二狗聽出來了,那聲音是村長兒媳婦兒苗芳芳的。


    石泉正是村長的孫子,不過陳二狗仍舊沒搭理,沒回應。


    雖然他沒有親眼看到村長兒媳婦兒和村長孫子死的過程,但在陳二狗心裏,默認石人村已經沒有活人了。


    “嗚嗚嗚~二狗,石泉被猴子扯斷了胳膊,你快過來幫我送石泉到醫院啊,你快來幫幫我啊~”


    黑暗中苗芳芳的喊聲夾雜著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淒厲,越來越絕望,真的就像是一個母親抱著斷了胳膊的兒子在聲嘶力竭的呼救一樣。


    “踏~踏~踏~”


    突然,陳二狗前麵黑暗中有腳步聲響起。


    好像是有人在慢慢的朝著他這邊靠近,陳二狗緊張的再次緊了緊手裏的砍山刀,他的手心裏麵有攥出了汗,左手手心葛玄通畫的那道符也在慢慢的發熱。


    “踏~踏~踏”


    前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陳二狗的手心越來越燙,陳二狗感覺自己緊張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啪!”


    一個東西掉在了陳二狗的前麵,陳二狗驚了一下,手中的砍山刀猛的在身前橫著揮舞了兩下,沒有頓滯感,沒有砍到什麽東西。


    “二狗,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你把你前麵的胳膊撿起來好好看看,這是是不是我兒子石泉的胳膊,是不是被山魈扯斷的,我們都是一個村子的,你忘了我們村子收留你了嘛?你就真這麽狠心,隻是讓你幫幫忙送我兒子去醫院都不願意?”


    陳二狗感覺苗芳芳瘋狂淒厲喊叫的聲音就在自己四五步外響起,不是人,前麵黑暗中的不管是不是苗芳芳,肯定不是人。


    陳二狗往前挪動了一點點,把葛玄通的身體護在身後,但是他也記住了葛玄通說的,不要離得太遠。


    陳二狗左手輕輕捏著葛玄通的腳尖,生怕葛玄通的身體被偷走,右手砍山刀斜放在身側,隨時準備朝著黑暗中劈砍而去。


    “你撿起來啊~”


    “你快把我兒子的胳膊撿起來~”


    “醫院,帶我兒子去醫院~”


    “啊,陳二狗,你個沒良心的,快把我兒子的胳膊撿起來,帶他去醫院啊~”


    黑暗中的苗芳芳聲音越來越淒厲,陳二狗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被驚的有些發疼,但苗芳芳的聲音越是這樣,陳二狗就越發篤定黑暗中的不是人。


    “撲通~”


    黑暗中,一個人膝蓋跪倒在地上的聲音傳來。


    陳二狗馬上就反應過來,黑暗中的東西要開始表演感情戲了,這是村長一貫的做法,硬的不行就用軟的,政策的鐵拳不行就用鄉裏鄉親的柔情,已經死了的苗芳芳估計嫁到村長家後,耳濡目染也學會了這套組合拳。


    果然,下一刻,黑暗中的苗芳芳就開始哭天喊地:


    “兒啊,我得兒啊,我的泉兒啊,你爹死了,你奶死了,你爺爺又不管你,那個老畜生竟然還準備欺負你媽!


    我好不容易帶你躲到山裏,我們孤兒寡母活的本就艱難,你就又遭了那些殺千刀的猴子的毒手!


    沒了你,可讓我怎麽活啊!”


    “嗚嗚嗚嗚~沒有天理啊,這個世界上惡人當道,惡鬼當道,山精野獸當道,就是沒有我們這些苦命人的活路啊!”


    苗芳芳那變得柔弱淒婉的聲音真的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可惜聽表演的是陳二狗,還是丟了春梅的陳二狗,也就是葛玄通的身體在這兒,不然陳二狗估計都能拿著大刀衝進黑暗中,把黑暗中叫的他心煩的苗芳芳一刀砍死。


    不管是人還是鬼,殺人還是殺鬼,犯法還是不犯法,反正陳二狗也不想活了。


    估計是黑暗中的鬼看到陳二狗無動於衷,哭泣哽咽的聲音慢慢的就小了,然後就消停了……


    就在陳二狗以為黑暗中的鬼放棄離開的時候,他左手手心中葛玄通畫的符卻是越來越燙,而且前麵有一股股腥臭的味道傳來,好像是有一張血盆大口在對著他和葛玄通的身體哈氣。


    陳二狗想都沒想,手中的砍山刀就揮向了前麵的黑暗中。


    “啊~我的眼睛~”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陳二狗的正前方傳來,聽那聲音仍舊是苗芳芳的。


    “啊~我的眼睛,啪~啪~兒啊,我的兒,你在哪兒?”


    “啪啪~媽媽看不到你了,泉兒,你在哪兒?”


    “啪啪~泉兒,你應媽媽一聲好不好?”


    苗芳芳聲嘶力竭的淒厲慘叫、惶恐不安的喊聲、手掌拍打地板的聲音從前麵黑暗中傳來,就好像是陳二狗真的砍傷了苗芳芳的眼睛,讓她找不到自己的孩子,正在不停地拍打地板摸索尋找石泉一樣。


    “媽媽~我在這兒啊~”


    一個小孩子幽幽的聲音突然在陳二狗側邊響起。


    陳二狗嚇得身體一激靈,手中的砍山刀立馬又向身側砍去。


    “咚咚咚~”


    什麽東西掉在了陳二狗側前方的地上滾動了幾下,陳二狗揮砍的時候感覺到了頓滯感,他感覺到自己砍中了什麽東西。


    “二狗叔叔,你是喜歡我的腦袋嗎?


    山裏的大猴子可能是喜歡我的胳膊,就扯掉了我的胳膊。


    二狗叔叔,你肯定是喜歡我的腦袋,所以砍掉了我的腦袋。


    我不痛,我一點都不痛,媽媽,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好煩人的,你看我的頭掉了都不哭。


    嘻嘻嘻~二狗叔叔,我的腦袋給你玩,好嗎?”


    那個小孩子的聲音,這次在陳二狗前麵幽幽的響起,話語裏包含的意思說不出的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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