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常在,就算都城的城牆是稻草編織的,那也是世間最難攻破的天塹。


    如果繼承國祚的後人昏聵無能。


    就算為他澆築了銅牆鐵壁,也無法阻擋敵人前進的腳步。


    所以季博常很早就說過。


    這世間最牢固的牆,叫心牆。


    如果已經被人打到國都之下,那說明這個國家早已腐朽不堪。


    國家腐朽外敵內亂,這樣的國。


    當滅。


    他當時就知道這樣的想法,一定會遭到很多反對的聲音。


    城牆在中原人的心裏太重要了。


    因為中原人從祖上到現在都是典型的沒有安全感。


    而爺爺和外公之所以會同意自己所想,原因並不全是因為居安思危。


    而是季博常的牆,修外而非內。


    因為季博常在拿出這幅畫卷之後,又拿出一幅卷軸。


    這是邊關重鎮的推布置圖。


    牆非不修,隻是從內部被轉到了邊關。


    邊關不破外敵就進不來。


    這就和人一樣,隻要你穿的足夠多就不會因為起風而感冒。


    而內亂,則是身體內部出現了問題。


    胃疼就吃止痛片是解決不了實際問題的,而那勞民傷財修建的無數城牆。


    就是止痛片。


    治標不治本 。


    最主要的是,都城都不修牆那其他地方還會修嗎?


    久而久之這所謂的城牆就會被慢慢取締,大家都沒了牆就算爆發內亂也是決戰平野。


    此為其一。


    都沒了安全感,就算朝堂內鬥的再狠奸臣再多,他們也不敢克扣邊關軍餉糧食。


    牆,隻有邊關一道。


    邊關破一切皆無。


    此為其二。


    帝都不建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卻會讓帝都百姓自發的升起一股責任感。


    保衛皇宮且時刻保持警惕。


    他們不再是躲在城牆之後,一切全部交給軍隊的無知百姓。


    不建牆這種不安全感和責任感,會傳染到整個國家的每個人。


    其他地域的百姓進出都城會更加的方便,對於軍隊的調動和各地域間的動作都會極為敏感。


    而水泥路已經開始鋪設。


    屆時大興境內將再無山高皇帝遠一說,學堂開放心智已開。


    這會倒逼為帝為官者更加的小心謹慎。


    怕內亂就會提前預防就會不敢肆無忌憚,為帝者的思路也變得更加清晰。


    聯民抑臣,內鬥仍有,但變成了帝民聯手對抗朝臣。


    此為其三。


    季博常知道,自己的這種做法並不全對利弊皆有。


    但一個長久的太平盛世本就不是他一個人能打造完成的,這需要無數人用大量的時間去完成。


    就如爺爺和外公取的國號,興。


    天下共興,而非東海獨興。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把上層的隱患拔除,把所有的不安全感平均分配到每個人頭上。


    黨派相爭依然會存在,但躲在城牆之後的酒池肉林將再無蹤影。


    沒有足夠的安全感,不再是被關在牢籠裏的金絲雀。


    那帝王所謂的昏庸,也不敢如史書上記載的那般肆無忌憚。


    他能做的,隻有這麽多。


    為天下,為未來,能做的就是打下一個足夠堅實的基調。


    如果季家後人昏庸無道。


    當滅。


    爺爺和外公看出了他的決絕,也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


    所以兩個老頭嗬嗬一笑走了。


    他們要在定遠好好逛逛,因為即便他們也找不出能比大孫更好的辦法。


    笑,是因為大孫之法足夠霸氣。


    縱觀史書,有哪個帝王敢不修城牆的?


    天下是大孫打下來的,既然大孫不修牆那便不修。


    論豪氣,兩個老頭不比任何人差上分毫。


    而隨後這件事也被從季博常書房流傳出去,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第一反應都是瞬間愣住。


    但最先反應過來的就是定遠人。


    都城設在定遠,他們就成了第一批帝都子民。


    而公子親言,不修牆,是因為我擁有比那笨重城磚修築起來的牆更堅固的堡壘。


    我不設牆,這世間也無人能打進我的城池。


    公子口中的堡壘是誰?


    自然是他們定遠人,有我們在任何敵人都別想踏進都城一步。


    歸屬感和自豪感,從來都是由內而外的。


    定遠人的腰杆挺得更直,相比較定都定遠的開心,他們身為堡壘的自豪感更濃。


    而其他地界的百姓得知後,反應和定遠人並不相同。


    他們不在公子身邊,但他們依然是公子口中的堡壘。


    尤其在東海,他們對季博常那句就算無牆,也沒人能攻破我的城池有著更加透徹的理解。


    千裏之外取敵首級。


    未等敵人進攻禍亂之時,便已是先一步打了過去。


    我是沒牆,但你連來我家作亂的機會都沒有。


    李三山站立於蘇杭城牆之上,看完手裏的信件嘴角微微上揚。


    這就是公子。


    他熟知也最為崇拜的公子。


    有我等在,無牆又何妨?


    藍海亦看完信件把油乎乎的手在胸口上擦了擦。


    兄弟們,看到了沒有。


    有的是仗給我們打呢。


    趕緊把江南境內的垃圾清理幹淨回去見公子,絕不能把打北夷的事全給了太霆那家夥。


    打北夷,怎麽能少得了咱們呢。


    金啟晟在看完信件後也是微微一笑。


    他跟隨季博常的時間不是最長的,但論崇拜程度絲毫不亞於李三山藍海亦。


    他聽到了質疑的聲音,雖然這樣的聲音並不響亮但卻真實存在。


    公子不建牆,就等於拿走了某種心中極度沒有安全感之人的盾牌。


    他們會恐慌,所以自然會發出質疑之音。


    但金啟晟和李三山藍海亦最大的不同,就是崇拜但卻會去研究公子的深層次用意。


    北夷有牆嗎?


    沒有。


    但沒牆的北夷,中原上千年時間都沒能打進去,更莫提滅了北夷。


    為何?


    要說起來原因很多很多,多到能寫滿一本書。


    但其實真正的原因就一個,夠強。


    正因為北夷夠強,中原之內王朝更替卻沒有一個王朝的帝王,敢真正的出兵攻打北夷。


    反而是沒有城牆的北夷,在上千年的曆史中一直扮演著進攻者的角色。


    中原人整天擔憂北夷打過來,所以他們做的就是加固城牆加高城牆。


    北夷人也擔心中原人打過來,搶他們的牛羊搶他們的女人。


    但北夷人的擔憂轉化的是進攻。


    原因就在於,中原人最擅內鬥。


    隻要吃飽了就會想著法子和自己人鬥。


    所以金啟晟敢肯定,公子一定會進攻北夷。


    但也一定不會真正的覆滅了北夷。


    留下一個隨時都會反撲的敵人,才不敢高枕無憂的呼呼大睡。


    而極度的不安全感,就會轉化為犀利無比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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