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不認為自己連輸四局,就連季博常都沒這樣想過。


    季博常和阿九說過 ,幾人換自己一城,所以慶雲那一局是自己輸了。


    而釀酒毀人心春耕,人家左相也隻是扔出了幾個無關輕重的人而已。


    人家隨手布局,自己卻要大費周章去破解。


    其實那一局也是自己輸了。


    真正勝的,就是後兩局,也是事關成敗的兩局。


    阿九很不爽,如果不是李三山帶軍出征他絕對會暴起拔劍,絕對讓那狗日的嚐嚐啥叫一劍倆眼。


    辛辛苦苦養的魚跑了九成還多,而且大部分魚塘的堤岸都垮了 。


    魚跑了堤垮了,阿九怎能不怒。


    “如果我想整死李三山的話,需要什麽條件?”


    阿九扔下竹簍,怒氣衝衝坐在椅子上對著季博常問道。


    “簡單,你去帶軍滅了江南就行。”


    季博常一邊提筆書寫,一邊口中淡淡回道。


    “那就等他打完仗再整死。”


    季博常放下手裏的筆,轉頭看向阿九嗬嗬一笑。


    “想到什麽補救的辦法沒有?”


    阿九聞言來了精神,從竹簍裏拿出一大疊紙張放在季博常麵前。


    “你那水泥得給我一些,有了水泥我就能把閘門修建的牢固些,這樣就算再遇到大水魚也跑不了了。”


    “你那鐵筋能不能弄得再細些 ,最好能跟針那麽細,我讓人用來編網圈起一塊地,開始嚐試能不能把那狗日蝗蟲養起來。”


    “還有你得從東海給我調點人過來,我準備開窯燒瓷,這整天個個捧著大木碗也不叫個事。”


    說著又拿出一摞紙張放在季博常麵前。


    “還有這細鹽我發現最近開始漲價了,而且現在百姓家裏油鹽醬醋酒就隻有個鹽,其他東西非但貴而且產量很少,大多數都是從江南來的,現在就是有銀子都買不到。”


    “說到銀子啊,我這就得跟你細說了。”


    “大雍的銀錠分二十兩和五十兩,另有銀餅分五兩和十兩,一貫錢一千文能換一兩銀。”


    阿九說著拿出一份紙張遞給季博常 。


    “這銀錠百姓很少見過,大多用的都是銅錢和少許碎銀,但大雍格局不停變換且戰亂叢生,這銅錢的購買力低到讓人心寒。”


    “在很早以前,六貫錢就隻能頂替五兩銀餅 ,而到了現在,五貫錢隻能當二兩銀來用了 。”


    “民間沒有銀子,這銀子要麽在狗日的當官手裏,要麽就集中在富商手上。”


    “辛苦勞作賺來的是銅錢,但花的時候這錢又不算錢,這日子怎麽過怎麽好的起來?”


    “而且這銅錢被大批量造假,現在百姓手裏的銅錢分量隻有原來的三成,輕輕一掰就斷,而且以次充好外麵隻是鍍了一層銅,內裏其實是鐵的。”


    阿九說著從懷裏掏出幾枚銅錢遞給季博常。


    “而且這些銅錢還是他媽出自大雍國庫你敢信?”


    季博常接過阿九遞過來的銅錢眉頭也是狠狠皺起 。


    銅錢造假他在前世的文獻裏看到過,但卻沒見過實物。


    這種質量的銅錢根本經受不住歲月的摧殘,更留存不到後世。


    而且阿九說的沒錯,這種銅錢真的是來自大雍國庫。


    也就是說,這等縮水造假的銅錢乃是來自大雍官方,而非各地錢莊財閥。


    大雍有鑄造司,專門負責鑄銀造錢,而鑄造司隸屬於戶部。


    說實話,季博常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沒花過錢 。


    而且他見過的錢大部都是銀票,再不濟也是整錠整箱的銀子,至於銅錢他還真沒怎麽在意過。


    將手裏的銅錢放下之後,季博常抬頭看向阿九。


    “定遠民間都是這種錢?”


    阿九聞言放下茶杯撇了撇嘴:“不單定遠,就連北境京畿和西南都是 。”


    “但有些奇怪的是,在東海這種錢很少,而江南和東南近乎沒有。”


    聽著阿九的話,季博常皺著眉頭攬了攬衣袖。


    “這種錢出自大雍國庫,肯定最先在京畿流通,定遠緊鄰京畿出現這種錢也不算奇怪,而定遠和北境民間通商頻繁,進入北境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定遠和東海雖同屬我的勢力範圍,但東海一直都是處於無償援助的狀態,所以這種錢在東海不多也就說得通了。”


    說著眉頭微微挑了挑。


    “朝廷曾賑災西南,所以這種錢也一定會進入西南,江南和東南沒有,應該是有人不想讓這種錢進入那兩個地方。”


    阿九聞言對季博常問道。


    “這麽說,這錢是申逐鹿和臨孝君一起弄出來的?”


    季博常沒有回答,足有十幾息之後緩緩搖頭 。


    “沒有理由更沒必要,恐怕是另有其人。”


    說著轉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巨大地圖緩緩開口。


    “如果我沒記錯,大雍之前的賦稅隻來自四地,江南東南京畿和定遠。”


    “雍盛帝以為東海是他的藏兵之所,所以東海年年報災不繳納賦稅,而西南雍盛帝沒有銀子撥給閆不求,也就變相的把征收賦稅的權力給了西南邊軍。”


    “北境連地方縣衙都沒有,所以也不存在賦稅一說 。”


    說到這裏的季博常眼睛微微眯了眯 ,這樣的動作在季博常身上很少看到。


    所以當他眼睛眯起來的那一刻,阿九就知道這件事情絕沒看起來那般簡單。


    “江南的賦稅是銀錠,稻米和酒水瓷器等物,當時臨孝君執掌工部又需要為靈妃封後最準備,所以東南的賦稅乃是大批白銀 。”


    “而以銅錢為賦稅的,隻有定遠和京畿。”


    季博常話音落下阿九也是聽懂其中之意。


    “你是說,有人暗中把江南和東南的白銀放到定遠和京畿,用這種辦法掏空了兩道之地的銅錢,然後融掉一部分真正的銅錢做成這種縮水銅錢,隨後再用這種假銅錢掏空兩道之地的白銀?”


    一口氣說了一長串之後,阿九吸了一口氣之後再次開口。


    “好大的手筆,就算兩道之地比不了江南和東南,但掏空兩道之地得來的錢財也堪稱巨量了。”


    季博常聞言也是微微點頭。


    “掏空兩地錢財還不是最可怕的 。”


    “最可怕的是,這個人居然騙過了左相騙過臨孝君,也騙過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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