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最猛的時候沒有衝垮大堤,現在威能慢慢下降,想要衝潰大堤已經不可能了。


    因為這水並非天降大水匯聚一處,而是人為囤積於五座水庫同時放水造成的洪峰。


    水庫裏的水空了,洪峰的威能最後隻會慢慢平緩下降。


    大堤是頂住了,但還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


    受損失最大的當屬阿九的魚塘。


    原來的魚塘水位嚴重不足,天幹大旱能維持魚塘不幹已經是阿九能做到的極限。


    而天降大雨之後,阿九開始下令囤積水位,也用藤條編織大網放置在了排水口。


    定遠的水渠本就是通的,拐來拐去連通整個定遠和所有魚塘,最後還會流進河道之內。


    人阿九整的挺好。


    經過之前大魚吃小魚的事之後,阿九把所有事都想到了。


    包括水位過高怎麽排,排的時候如何保證大魚和魚苗不會被水流帶走這些都考慮到了。


    可以說是整的相當到位。


    他整的是挺好 ,但總有些不要碧蓮的在背後捅刀子 。


    大堤之後五裏沒有田畝,那些漫過大堤的水量不算小,但季有道提前已經在這五裏範圍內挖了無數小湖。


    這些小湖的容量足夠把漫過大堤的水囤積起來,不會淹了身後的田畝。


    這一切整的也挺好,隻要大堤不潰啥事沒有。


    但那些帶著滿腔熱血的定遠百姓,卻絕不允許自己閑著。


    大軍在抗洪加高堤岸俺們幹看著這哪行?


    別忘了他們可是帶著必死之心來的。


    大堤的堅固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奔走雀躍之餘覺得不能白來。


    要不,咱把那些湖裏的水引到溝渠裏去吧?


    他們是好心,真的是好心,這一點上天能作證。


    但就是這好心之舉,直接讓阿九的魚塘冒了,那些提前預留的排水口直接被突然暴增的水量鼓開了。


    大魚跑了,小魚也跑了。


    這讓阿九一把扔掉戴在頭上的鬥笠,抬手對著大堤的方向一指 。


    “李三山,我他媽整死你我....我要是再讓你吃到一條魚我他媽叫阿六!”


    六,劉六的六。


    在季博常的陣營裏,六是罵人的。


    因為六那玩意太賤太猥瑣。


    大堤是頂住了,但季有道要做的事更多了。


    洪水帶來大量泥沙堆積河道,而泥沙之內裹雜了數量龐大的樹根樹幹和其他雜物。


    之前被預留在河底的鐵鎖早已繃直,將洪水到來的大批雜物勾住停留在原地。


    盡管洪水的威能在下降,但這些東西不處理掉的話還會釀成大患。


    “藍將軍,現在水患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你也帶兵出發吧。”


    藍海亦聞言抱拳:“將軍,旗開得勝。”


    這話聽著有些不倫不類,那是因為要帶軍前出的不止他一個。


    藍海亦帶軍直奔北境方向,因為申千鐸趁著這個時機拿下了碼頭正準備進軍北境。


    而李三山則帶領定遠新軍和一部分東海軍,直奔定遠和江南接壤之地。


    一個前出進擊 ,一個堵住回返江南的通道。


    分而殲之,這支壓在定遠之外的大軍,季博常就沒打算讓他們回去。


    殺不絕也沒關係,你可以退入京畿,但絕不能再回到江南。


    因為這申千鐸的所有消息,也早就擺在了他的桌案上。


    定遠真的幹淨了,所有勢力的探馬都收回去了。


    定遠都要沒了還留人在這幹什麽,陪著那些季博常麾下賤民一起死嗎?


    這就導致定遠對大雍來說,形成一種詭異的情報真空。


    都知道定遠完了,都知道季博常必敗無疑,但卻沒人能夠知道定遠內部具體發生了什麽。


    而那天降大雨遮擋了視線,也在這一刻成了定遠的保護色。


    大雍在這一刻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安靜,是都在等定遠具體的結果。


    亦或者在等季博常是被迫退回了東海,還是已經死在了定遠水患之中。


    這很諷刺。


    季博常被左相賞識,來自一道治理赤瘟的藥方。


    真正讓他嶄露頭角的還是秋水修堤。


    以修堤治水之名被重用嶄露頭角,結果卻死在這水患之中。


    怎麽崛起的就怎麽去死,這就是左相說的打回原形。


    我是我湖裏養的一條魚,這點從未變過。


    是我給了你一雙腿,讓你能夠離開小湖登上更大的舞台。


    但我很早之前就說過。


    我可以把你養成一條猛虎,但這條猛虎卻依然在我為你打造的牢籠之中。


    我能給你一雙腿讓你登上堤岸,也能隨時收回這雙腿。


    你已成猛虎卻依舊在我的牢籠之中,隻要我想,隨時都能把你打回原形 。


    所以臨孝君覺得季博常一直在示弱藏拙,也認為申逐鹿輕視了季博常的手段籌謀,但左相卻根本不屑一顧。


    還是那句話。


    段位不同,你所謂的擔憂在我這裏不成立。


    季博常很優秀,整個大雍都找不出第二個季博常。


    這一點左相一直都是承認的 ,但他也說過,就算再給季博常二十年時間他還是勝不了自己。


    無他 ,站的不夠高看的太少。


    此為底蘊。


    蟲可滅軍可勝,但這攜帶天威的大水用何抵擋?


    無法可擋。


    因為就連自己都沒有破解這一局的辦法。


    這已和心智無關,水患天威誰人可抗?


    左相今日依舊要去參加早朝,但今日又和以往不同。


    盡管帝都還在下著小雨,但左相轎子上的窗簾卻並未放下。


    以往坐在轎子上的時候,左相都是閉目沉思不曾言語,數十年來都是如此 。


    但今日的左相沒有在閉目沉思,而是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的看著雨幕中的帝都。


    雨幕下的帝透著一股氤氳之美,這一點讓左相想起了江南獨有的煙雨蒙蒙。


    而他也在這一刻發現,原來自己這麽多年從未真正靜下心來去欣賞帝都的景色。


    如今一切都要結束了,他也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寧靜 。


    布局籌謀數十載,終於等到了收獲的時候。


    他的心情真的很好,而且還破天荒的讓轎子停下,在街邊鋪子裏買了兩個包子。


    帝都沒有良民百姓,這包子鋪也是垃圾們開設的。


    這也是左相心情大好的另一個原因,就算你是無惡不作的江湖大盜 ,在我麵前也隻能乖乖的賣包子 。


    為何?


    因為垃圾們怕了。


    左相吃過這世間所有的山珍海味 ,但這兩個來自街邊的素餡包子卻讓左相頻頻點頭。


    他吃的很慢也很仔細 ,兩個包子吃完轎子也到了皇宮大門口。


    但,卻被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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