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最後落到了阿九手裏 。


    若是之前阿九看到這等信一定會緊張 ,也一定會追問季博常怎麽解決。


    那可是八萬騎兵啊,費了好大勁才從北夷搞來的騎兵大軍,絕不能就這樣折在高麗那鬼地方。


    一旦騎兵折損季博常的實力將會大打折扣,這樣的損失可謂是真正的傷筋動骨。


    但他的視線在季博常那一桌轉了一圈之後,直接把這封信扔到了一旁。


    急個嘚兒啊,看看人家那家宴桌邊坐的都是什麽人吧。


    季燈,季博常爺爺。


    吳國泰,季博常外公。


    金通未,季博常姑丈。


    吳止水,季博常大舅。


    還有季淩薇和吳皓月,再加被眾星拱月坐在主位上的季博常。


    這些人隨便拎出一個在東海踹一腳,整個大雍都要晃三晃的存在。


    人家都不急,吃飯喝酒興致正濃,自己急個毛啊。


    再說以他對季博常的了解,怕是他早就想到了東南臨孝君要做什麽。


    幹,食飯 。


    動腦子的事不適合自己。


    這不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嘛....


    過年對中原人來說太重要了,好吃好喝都會在這一天被搬出來。


    穿新衣迎新年,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模樣。


    帝都已無真正百姓,但皇宮之內依舊燈火通明,五皇子照舊宴請群臣歌頌大雍江山萬世永興。


    對於老五的自嗨金啟典沒有任何興趣,提著酒壺坐在一處台階上遙望東海的方向。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東海在外過年,也是少主第一次回到東海過年。


    這讓金啟典覺得有些遺憾 ,若是自己在東海的話,興許就能借過年的氛圍求少主賜自己季姓。


    可就在他剛要舉起酒壺喝上一口的時候,他旁邊坐下一個人。


    這讓金啟典的眉頭狠狠一挑。


    “你不在裏頭伺候你的主子,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麽?”


    坐在他身邊的人嗬嗬一笑,拿起他的酒壺喝了一口。


    “你說的是哪個主子?”


    坐在金啟典身邊的是桂喜,現在的桂喜手中掌握的權力已經超出了當初的劉崇祿。


    他的話讓金啟典不屑的一翻白眼。


    “如你這等見人就拜主的東西,分不清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誰並不奇怪。”


    桂喜深得五皇子信任,又和左相之間說不清道不明,和朝臣之間的關係就更複雜了。


    對於這樣一個沒卵又無忠心可言的太監,金啟典極為厭煩。


    若不是舅舅阻攔,他真想刀了這個兩麵三刀的東西。


    但對於金啟典毫不掩飾的嘲諷,桂喜的臉上沒有任何惱怒的神色,反而嗬嗬一笑的轉頭看向金啟典。


    “聽說金將軍最大的願望就是隨母姓,改金為季?”


    見金啟典不理桂喜再次嗬嗬一笑,隨後舉起酒壺。


    “那就祝金將軍心想事成,得償所願。”


    但讓金啟典感到驚訝的是,桂喜居然一口氣將酒壺裏的酒喝了個幹淨。


    他竟然在這個小太監身上看到了一種豪邁之氣,這很扯,但卻是真的。


    一口幹了酒壺裏的酒,桂喜哈哈一笑。


    “季姓啊,真的是這個世上最讓人自豪的姓氏,能以季姓站在世人麵前,也一定是一件想來就心胸舒暢之事。”


    桂喜說完起身 。


    “謝謝金將軍的酒,喝了酒身子就暖了。”


    “如此便不懼西城寒風,想來也能多捕獲些惱人的老鼠。”


    桂喜說完邁步離去,但金啟典的臉色卻是瞬間一變。


    因為七皇子今夜就埋伏在西城,準備皇宮宴請結束在半路截殺朝臣。


    桂喜的步子邁出的距離依舊不大,但每一步都如尺量般距離相同。


    他的腰也是微微弓著的,仿佛彎腰低頭前行是每個太監的標配。


    桂喜走出數十步後伸手入懷,掏出一個裝著香水的精致小瓷瓶。


    放在鼻下深深的嗅了一口,他的臉上出現一絲滿足的笑意。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杆秤,秤上之物為公平。”


    “每個人心裏都會在問什麽是公平,更會追問為何自己得不到公平。”


    桂喜說著再次深深的嗅了一下瓷瓶後,小心翼翼的將瓷瓶放回懷裏。


    “我也曾問過,為何命運對我如此不公,為何我生來就要成為別人的附庸,要成為這皇宮之內卑賤無比的太監?”


    說完桂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 。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點,心裏的那杆秤上有的並不止公平,還有二字更為重要。”


    “值得。”


    他晃動了一下手腕,將拂塵搭在了手臂上。


    “我感受到了值得,所以我再不追問不公,因為我...從不卑賤。”


    他的雙眼看向東海的方向口中喃喃:“新年快樂。”


    ....


    宮宴結束後,右相第一個登上馬車回到府邸。


    如今的宮宴早已變了味道,因為龍椅上坐著的那個傀儡根本就擺不清自己的位置。


    朝臣來參加宮宴,更像是戲耍猴子般的惡趣味。


    巍峨皇宮內的肅殺氛圍 ,也早就被滿後宮來自大雍各地的妓女們消耗殆盡。


    堂堂宮宴,竟然被那些妓女們搞成了妓院搶客爭寵的戲碼。


    這樣的戲碼五皇子樂在其中,朝臣們也是看的津津有味,但這其中並不包含右相。


    宮宴吃的沒滋沒味,這讓回到府邸的右相很想吃上一碗府門外的鹵肉。


    但今日年關,那對擺鹵肉攤子的老夫妻也是早早收了攤子,回家守歲了。


    老門房張棟為右相熬了一碗粥。


    “老爺,先喝粥暖暖胃吧,今日大年夜就不要再對著地圖皺眉了。”


    右相聞言視線從地圖上移開 ,伸手接過粥碗微微一歎。


    “他們的爭鬥開始了,若不仔細去看,都快看不清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了。”


    右相喝了一口粥之後再次看向地圖。


    “雖無刀光劍影 ,但每一步都蘊含著無盡殺伐血腥,此二人同處一世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右相說的隻是他們,但老門房張棟自然知道老爺口中的他們是誰。


    而右相也曾說過,申逐鹿的可怕在於沒人知道他要幹什麽,也沒人能讓他用盡全力 。


    但現在有了 。


    而這個人,還是他親手打磨出來的。


    此刻 ,他們之間的爭鬥開始了。


    一旦開始,必以一方徹底敗亡而結束。


    而無論哪一方敗亡,都會伴隨著無盡的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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