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道友不死貧道。


    慷他人之慨 。


    未受刑之人的慷慨激昂和大義凜然,在受刑之人聽來就是如此。


    在那一刻他心裏充滿了戾氣和怨恨。


    他感覺被拋棄,被背叛。


    憑什麽受刑的是我,而慷慨激昂的是你?


    憑什麽隻折磨我不折磨你?


    憑什麽都死了之後,立功受封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為什麽不救我?


    季博常說審訊是攻心博弈,但這攻心博弈卻有無數種辦法 。


    寶蓋看似動了斧頭,但這過程難道不是攻心之舉嗎?


    就像他說的,這世上硬骨頭太多。


    單純肉體折磨太粗暴效率也太低,所以每個賤人都要有專門的應對之法。


    在他看來,所有滲透進少爺地盤的都是賤人。


    賤人,都該死!


    東南一直都有動作,而且這個動作能延伸到百年之前。


    東南人擅長商賈之道,所以在經商的過程中,開始潛移默化的將東南人安插進了江南。


    這個過程很慢,但卻一直沒有停止過。


    這批來自江南的工匠裏,有百人就是祖籍從東南遷移而來。


    而他們,也跟隨真正的江南工匠進了無憂州的造船廠。


    東海經水路能進東南,東南想出世就一定繞不開東海。


    所以這些人被安插進造船廠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毀!


    東海水師他們很難滲透,東海城的碼頭在城內也很難毀掉 。


    所以他們的任務,就是在這處造船廠的規模達到頂點之時 ,將其毀掉。


    毀了船廠,東南經水路進發東海就容易太多了。


    而船廠裏除了東南人,還有大量的江南人。


    朝臣調集大批工匠前往東海,會不在其中安插心腹奸細嗎?


    這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兩個被掏空的東南人被帶走後,木架上變成了江南人。


    而隨著寶蓋出手 ,江南人也見識到了什麽叫人間閻羅。


    隨後船廠裏的人開始被大量清洗,工匠和他們沾親帶故之人被斬殺半數之多。


    足有一千五百之數。


    這是季博常掌權以來殺的最多的一次,同時所有人也都明白。


    這是信號,少主要出手的信號。


    船廠被金家的神行衙接替掌管,而大批東海戰兵也將船廠保護而起。


    其他老頭子問過,公子沒去你的神行衙,你也沒拿出什麽像樣的東西,你笑的那麽誌得意滿為的是那般?


    金老頭說,爾等懂個屁,等我拿出來的時候能嚇死你們。


    他有說這話的底氣。


    因為這處船廠,就是為金家的神行衙而立。


    金家擅長打造行軍車具,但這車具中就包含造船。


    而他也早就得到了公子的指示,要打造的是一種全新的鐵甲戰船。


    主力,是金家,但還有一撥人。


    來自原秋東船坊的匠人,他們是最早一批被季博常招攬的匠人。


    而他們,也是那些慷慨赴死船工水手的家人。


    秋東船工因為季博常一首詩慷慨赴死,季博常也曾親手為他們的家人送去撫恤銀。


    那些船工他不會忘,他們的家人親眷他更不會忘。


    秋東船坊搬到無憂,為將來籌謀,也為他對那些船工的承諾。


    金家人一直在籌備,所以當金家人執掌船廠之後,那些剩餘底子幹淨的江南匠人才發現。


    原來他們之前打造的大船龍骨,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


    當寶蓋主導殺了一千五百多人,笑嘻嘻出現在季博常身邊的時候。


    他被少爺一腳踹了個大馬趴。


    “如果你再敢把殺人之後的興奮帶到我麵前,我不介意讓季豕白發人送黑發人。”


    季博常很無奈。


    寶蓋在自己麵前還是那個寶蓋,但他見血之後的興奮卻是怎麽也藏不住 。


    如果這種趨勢不加以製止的話,這狗東西很有可能會淪為嗜殺嗜血的怪物 。


    但更讓他無奈的是,他發現自己有點離不開這狗東西了。


    這狗東西完美繼承季家人行事的幹淨利索脆,而且沒人能夠替代。


    沒有他,想要快速拔除船廠裏的奸細,這個時間會被無限拉長,而且也拔不幹淨。


    寶蓋拍拍屁股再次賤兮兮的回到季博常麵前。


    “少爺,我覺得寶蓋應該出去走走。”


    季博常斜眼看向他:“寶蓋為什麽要出去走走?”


    寶蓋給季博常倒了一杯茶。


    “雖然船廠裏狗日的全部拔除了,但我發現咱東海和定遠,還有不少這種狗日的。”


    “尤其牛家堡和鍛造坊之外,最近突然多出不少生麵孔,用的還是咱東海口音。”


    從秋水來到無憂的這幾家人,對季博常來說太重要了。


    所以他在最初就告訴過吳皓月,這些人一定要嚴格保護,不能出現任何差池。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幾處地方也一定會被人盯上。


    那些老陰比們也一定會在東海安插很多人進來,這件事季博常原本想交給趙明舉。


    但現在卻發現,最合適做這件事的,是寶蓋。


    他想把寶蓋留在身邊,讓他一輩子做個無憂無慮的小書童就好。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哪怕是自己也不能左右。


    季博常在寶蓋的腦門上拍了一巴掌。


    “去換套像樣的衣服,咱家又不是沒那個條件,你整天一副下人打扮幹什麽?”


    “是想告訴別人本少爺虐待下人嗎?”


    這一巴掌讓寶蓋笑的更開心了,因為少爺答應了。


    他很清楚,隻有離開少爺身邊,他才能真正成為少爺的影子。


    也才能如他爺爺所說那樣,成為真正為少爺幹髒活的人。


    他爹, 穿著和季零塵一樣的袍子。


    這是季零塵的主意,但他爹剛回到小戶莊就被幹了個半死 。


    他是寶蓋 ,不是季豕。


    所以他的新衣服是自己出去買的,少爺給了一萬兩銀票,他花了一千兩買了三件新袍子 。


    純黑,錦緞長袍,頭戴黑色錦帽。


    這身行頭很貴氣 ,但卻讓季博常連續對他砸去三個茶盞。


    因為他現在這副打扮,跟他媽黑無常一樣一樣的。


    就連靴子都是黑的。


    他在少爺身邊是寶蓋,是書童 ,是少爺最信任的人。


    但離開少爺身邊。


    他是掌管季台的台令 。


    也注定要成為季博常身邊最恐怖,手上沾染最多血腥的那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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