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是雍盛帝選中的繼承人。


    因為六皇子最像雍盛帝。


    心思縝密擅長隱忍,心狠手辣胸有溝壑。


    不得不說,他具備了所有成為帝王的先決條件 ,但雍盛帝卻忘了一點。


    六皇子最像他的 ,是多疑,是對任何人的不信任。


    其中就包括他這個父皇。


    多疑的人不信任任何人,而且會把任何人任何事都朝著最壞的方向去想。


    雍盛帝啟用禦子監裏的皇子,用意就在皇子會更忠於大雍忠於皇室,而且也能在這個時局成為六皇子的幫手。


    從始至終,他都沒對自己的第六子有過任何的不滿,更沒有換繼承人的打算。


    但這個舉動在六皇子看來,卻是另外一回事。


    是父皇對自己的不滿,是父皇要更換繼承人的前奏 。


    所以他去了理政堂,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季零塵用一塊點心告訴他,現在的皇子就是一塊酥皮點心。


    都聚在一起隻會被人一口吞掉,所以我幫您把它打散了,摔的滿桌子都是。


    您看,您禦子監裏的兄弟們就是這滿桌子的殘渣,有他們在就會分散所有人的注意力。


    您就能借機藏鋒。


    您在看,這些被圈養之人陡然走出後,定然會不甘於現狀,更不甘於隻做您的附庸。


    他們會做很多很多,隻為最後對您取而代之。


    但臣摔碎的,是一塊酥皮點心,皮掉了心還在。


    您才是心,其他皇子充其量隻是渣子而已。


    殘渣不能成事,但卻能耽擱那些想要將整個點心全部吃下之人的時間。


    而這被耽擱的時間裏,真正的心可能已經發黴毒變,誰想吃下去誰就會毒發而亡。


    該死的人死了,些許殘渣而已,揮手可除。


    所以季零塵真正要告訴六皇子的隻有一句話。


    我看好的是您。


    將您的那些兄弟放出去,就是為了替您爭取積蓄力量的時間。


    他們成不了事,任憑怎麽折騰也成不了事。


    隻要您心夠狠,到時一並抹除也就是了。


    很明顯,六皇子接下了季零塵遞來的投名狀。


    所以他說,理政堂太小 ,朝堂更合適 ,尤其那句再造一個申逐鹿又何妨就是承諾。


    待我事成,你季家,定然官拜左相位。


    多麽誘人的承諾啊,可季零塵為什麽會笑呢?


    因為他知道,這位最像雍盛帝的六皇子積蓄力量的手段,絕不是籌謀奪取外人之力。


    而是會想方設法挖空他的父皇。


    不用懷疑也不用驚訝,因為他是最像雍盛帝的人,也因為他的手段也皆是學自雍盛帝。


    雍盛帝的那點手段全用在自己身邊的身上,你還能指望他一手教出來的人能有什麽不同嗎。


    全尼瑪窩裏橫的貨!


    太後,宮女和太監被雍盛帝霍霍個夠嗆,但抬眼去看看朝堂上的滿朝奸臣,哪個死了?


    要不是自己的狗大兒來回攪動幾圈,估計雍盛帝到現在一個人都沒殺了。


    也不是一個都沒殺了。


    樓生一和雁斡集不是死了嘛。


    哦,還有那個被砸碎嘴巴生生餓死的大皇子。


    至此,大雍在帝都之內的皇子被季零塵安排的明明白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幹。


    而且每個人都是那麽的幹勁十足。


    老四,老七,老八老九老十憋著勁要幹掉老六。


    老六憋著勁要幹掉老四,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和雍盛帝。


    多熱鬧啊,多...有幹勁的一家人呢。


    真讓人羨慕。


    雍盛帝自信的地方在於,他認為六皇子一定能看出自己這樣做的用意。


    如果這都看不出來,那就實在辜負了自己對他的培養。


    所以他根本就沒去解釋,也認為沒必要解釋。


    但他太自信了,自信到根本沒發現六皇子的心理,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


    “大人,您是說,季零塵的做法是在向我們表明態度?”


    左相聞言淡淡看了左奉節一眼 ,眼內閃過一抹無奈。


    “有的時候我在想,要是季零塵出自世家,要是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的是季零塵或者季博常,我應該能夠輕鬆很多才對。”


    左相的話讓左奉節連忙躬身低頭。


    左相識真的有些無語,這個堪稱自己左膀右臂的左奉節,腦子全用在貪銀子玩女人身上了。


    更因為對自己言聽計從,那本就不發達的腦子徹底退化。


    自己不說,他就看不透,有時候左相都懷疑自己說完了他都不一定聽得懂。


    這就導致他現在越看左奉節越不順眼,反倒經常在想 ,為何季家父子不是出身世家,那樣自己就真的如虎添翼了 。


    但不解釋還不行,不解釋這左奉節是真的看不明白。


    微微一歎之後,左相放下茶盞淡淡開口。


    “季零塵諫言禦子監皇子出仕,看似在解陛下之憂,實則包藏禍心更是做給我看的。”


    “陛下籌謀雖敗,但在當時能看出陛下真正用意的人並不多,但這其中一定包括季零塵。”


    左相轉頭看了看窗外湖中大魚微微一笑。


    “我用十五萬江南軍讓陛下覺得自己贏了,更用這十五人顆人頭倒逼尹布衣,陛下能殺我十五萬人,除掉他尹布衣也不是難猜之事。”


    “但這世間從來都不缺聰明人,尹布衣能看出隻要陛下贏了他必死,那季零塵也能看出陛下贏了,他季家父子的下場為何。”


    “尹布衣知道我要什麽 ,但他沒得選,他想活就隻能反,季零塵也知道我要什麽,所以他還留在皇宮做他的黃門侍郎。”


    左相將視線從窗外小湖收回。


    “陛下以為一念可斬季家父子,也可一念讓季家父子感恩戴德,封季博常一個定遠侯就認為季家會跪謝皇恩浩蕩,但他看錯人了。”


    “季零塵不是雁斡集,更不是一切皆以皇命為主的夔牛衛,他現在做的,就是要讓大雍皇子全部死絕。”


    “我欲立皇孫為太子,他要皇子全部死絕 ,所以在這一點上他在借我的勢。”


    說完看向左奉節。


    “他在借我的勢,也在幫我做事,既如此,那就讓他兒子過的輕鬆些。”


    “傳令,江南軍分出十萬進駐定遠道,運往北境的糧食直接送去給季博常吧。”


    端起茶盞的那一刻,左相嗬嗬一笑。


    “都言兩條餓狗會因為食物拚死爭鬥,但其實兩條吃飽喝足的狗 ,鬥起來才會更加的凶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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