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就怕認真。


    所以對於一個擺明利用你,一個不能讓他滿意就會把你變成棄子的人來說,你想活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研究他。


    研究他的思維模式,研究他的行事風格,研究他的喜好,研究他的思維慣性。


    同時也會把自己想象成他,想他所喜,想他所怒。


    想他想要什麽,也在想他在怕什麽。


    是不是很囉嗦?


    但季博常的處境就必須讓他這樣去做,這樣去想。


    他必須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雍盛帝,也必須比任何人都要先一步猜到雍盛帝要做什麽。


    隻有如此,他才能在這個充滿算計爾虞我詐的環境下活下來,也才能在這樣詭譎的局勢下為自己的未來籌謀。


    他可以一走了之去往東海道。


    去了東海道處境一定會好上很多,但那樣便宜爹必死。


    自己穿越而來和便宜爹接觸的時間並不多,這個便宜爹形象猥瑣毫無官威。


    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個便宜爹是個好爹。


    尤其對自己,他可以不計任何代價 。


    所以就如趙明舉說過的那樣,人這一輩子,總得有點感動自己的堅持不是嗎?


    再說,誰他媽還沒二兩脾氣啊!


    就這麽被人拿捏,被人利用,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著去做事的處境,


    也激起了季博常心裏的那股狠勁。


    先胖不算胖,後胖拉一炕,誰也不比誰多顆腦袋多根屌,老子陪你們玩到底了。


    就因為他不停的琢磨雍盛帝,就因為他不停的用前世心理學推導圖去模擬雍盛帝的思維,也讓他提前察覺到了雍盛帝的真正用意為何。


    對北夷用兵,封賞世家私軍番號這些在其他在其他人眼裏,雍盛帝就是要利用世家之力滅北夷,用北夷來消耗世家底蘊。


    但季博常當時就知道這不可能。


    不可能對北夷用兵,更不可能用世家之力對北夷用兵。


    因為他是雍盛帝,心有溝壑且是用最暴烈之法登上皇位的雍盛帝。


    他有自己的驕傲,更有為自己畫下的心裏紅線。


    左相城府深似海,朝臣也都是粘上毛就能變成猴子的人精。


    但他們有一個先天缺陷,來自世家。


    從未在底層掙紮,也從未被人脅迫的世家子弟,所以他們根本理解不了從底層掙紮出來之人的驕傲和堅持。


    在某種層麵上來說,當初的雍盛帝就是現在的季博常。


    他也曾在底層掙紮,也在詭譎的局勢下為自己一點一點積攢籌碼,直到殺入帝都最後登上大位。


    所以他的驕傲和心裏的紅線,世家之人理解不了。


    但季博常能。


    從雍盛帝同意為私軍封賞番號,再到同意太府少府遷入秋水,並同意對民間鐵器開放那一刻起。


    季博常就知道雍盛帝真正要動的,絕不是北夷,而是世家。


    他絕不會容忍世家成為皇權的掣肘,也絕不會讓世家私軍真正登上戰場。


    北境,就是他用來屠戮埋葬世家私軍的地方。


    尤其在見過六皇子之後,他就更確定了這一點。


    六皇子說他不會帶兵,而季博常說,之前也從未有人想到您才是真正執掌黑龍甲的人。


    這是恭維,但更是試探。


    六皇子沒有反駁,這對季博常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而季博常還有一個所有人都不具備的優勢,他能遊走於皇帝和左相之間。


    所有人都認為,季博常這樣的舉動是首鼠兩端的牆頭草,就連右相都這樣認為。


    但其實季博常要的,不僅僅隻是兩頭遊走交好,而是要從皇帝和左相字裏行間找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人的本性,就是好為人師,哪怕聖人也不能免俗。


    最簡單的例子,情侶吵架,狗日閨蜜定會在一旁出謀劃策指點江山,有多少本來沒事的情侶,就是被這所謂狗日閨蜜給整黃攤子的?


    隻要是飯局,一定會有一個口若懸河,玩命抖摟自己肚子裏那點為數不多存貨的東西。


    哪怕吃個路邊攤也是如此。


    前世大爺們沒事的時候聚在一起最愛幹的是什麽?


    分析國際大事啊。


    他們真懂國際局勢嗎?


    但這就是人性,天生自帶誰也不能免俗的人性。


    隻要自己姿態放的夠低,無論是左相還是皇帝六皇子,都會向自己或多或少的透露點什麽。


    這對季博常來說,夠了。


    左相讓自己最近待在家裏休養,這就是信號。


    他猜到了皇帝的真正用意,他也知道了皇帝到底要幹什麽。


    但他卻任由皇帝去運作,為此還調來了十五萬江南大軍。


    明知道皇帝要幹什麽,他還是調來了十五萬大軍。


    這讓季博常的雙眼狠狠眯起。


    因為這十五萬大軍,他就是用來給皇帝殺的,因為這十五萬大軍就是他給皇帝下的餌。


    他不下餌,皇帝這所謂的籌謀就無法推動,隻要皇帝吞下這個餌就注定大敗。


    大敗的結果,就會真正的對大雍失去掌控。


    想都不用想,六皇子攻城掠地一定是左相故意的,他就是要讓皇帝認為自己成功了,他就是要讓皇帝每天都處在極度的興奮之中。


    然後在他最興奮的時候,將他狠狠從雲端打落地麵。


    從天堂到地獄,是能真正摧毀一個人的。


    哪怕那個人是雍盛帝也一樣。


    他對皇帝的做法,完美的契合了皇帝對待太後的方式。


    而放任皇帝布局籌謀,這和皇帝殺大皇子的做法沒有區別。


    給你機會演戲 ,也讓你把所有準備的東西全都用出來。


    然後翻手摧毀你的一切。


    左相一直在提防尹布衣,一直覺得尹布衣很危險。


    而季博常也這樣認為,因為尹布衣和自己的處境沒有任何區別。


    雍盛帝對他從沒有真正信任過,雍盛帝也從來不信任任何人。


    命尹淩峰入帝都尚公主為的就是更好掌控尹布衣。


    但尹布衣和自己不同的是,他手上有著絕對反抗的本錢。


    尹布衣一定會反,因為他也了解雍盛帝。


    哪怕皇帝真的聯合世家攻打北夷,尹布衣還是要反。


    以雍盛帝的心思,北夷打完了他還會讓尹布衣執掌兵權嗎?


    沒有兵權的元帥,還能長命嗎?


    這些其實都是近乎擺在明麵上的事情,但雍盛帝卻沒看出來。


    因為他太自信了。


    也為他的自信付出了慘痛無比的代價。


    而季博常更清楚,左相要開始反擊了。


    自己一直在等的機會,也就要到了。


    大雍的天變了。


    但大雍不能太平靜,更不能一家獨大。


    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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