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造船的技藝,江南匠人首屈一指。


    而江南本就富庶,若是沒有這些大人物開口 ,單憑用銀子去砸都請不來幾個願意離開故土的江南匠人。


    但季博常卻要求必須把秋東的匠人也調去東海。


    原因,就在那塊秋水勳公碑。


    諸位大人物,也是知道那些慷慨赴死的船工水手,所以對季博常的提議沒有絲毫反對。


    為義士之後謀福,這點肚量他們還是有的。


    這麽多大人物來了,少府的人幹勁更足了 。


    我家監正大人就是厲害啊。


    前些日子剛說了要為我們建秋水外城,現在就把這麽多大人物找了過來。


    看來我們的好日子不遠嘍。


    拿什麽回饋監正大人?


    自然是更加努力的幹活了,希望就在前方,觸手可及。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 ,他們的監正大人壓根就沒提這事 。


    有些大餅是用來吃的,但有些大餅卻是用來看的,哪怕那大餅根本吃不到嘴裏,但希望卻在。


    送走了諸位大人物 ,季博常在一座小山頭上的涼亭裏喝茶。


    這座茅草涼亭是少府的人,專門為他們家的監正大人搭建的。


    “大人,這..這不好吧?”


    杜鐵山站在季博常身側,臉上帶著不安之色的詢問道。


    “有什麽不好?”


    季博常放下茶盞淡淡問道。


    “雖然鐵器已是允許對民間開放 ,但卻有著明確限製的 ,您讓我拿著打造好的鐵器...去和外地來的客商換取豬羊家禽..這要是陛下知道了....而且那些太學子...”


    季博常聞言轉頭看向吞吞吐吐麵露難色的杜鐵山。


    “你們打鐵是體力活,光吃飽不行,還要吃好。”


    “沒有肉食你們的體力就跟不上,體力跟不上就無法按照陛下的旨意按時完成鍛造任務,完不成任務就是抗旨。”


    隨後對杜鐵山揚了揚下巴。


    “是虧著肚子抗旨被砍頭死掉,還是吃了肉之後再死 ,你選哪一個?”


    季博常的話讓杜鐵山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怕被陛下知道,無非是怕那些負責造冊的太學子告狀而已,你們打了這麽多年鐵,難道連糊弄幾個隻知道讀聖人言的書生都不會?”


    這話讓杜鐵山眼睛一亮。


    “他們不知道就不能登記造冊,既然沒登記造冊又何來私賣一說?”


    季博常說完不再看杜鐵山。


    “放心大膽的去,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會裝作不知道,最起碼在軍械沒鍛造完之前,不會下旨殺你們的 。”


    這句話一出,杜鐵山當即一抱拳轉頭大步而去 。


    監正大人說的沒錯,少府鍛造都是高強度體力活,沒有肉食下腹連鐵錘都握不穩。


    而且少府的人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了。


    完不成旨意也是死,還不如給肚子添點油水到時候死不死的再說。


    “少爺,您這是要讓他們習慣了碗中有肉,以後再想讓他們像以前一樣清湯寡水的,怕是他們心裏一定會充滿怨氣吧。”


    寶蓋這話說完,坐在一旁的老吳咧嘴嘿嘿一笑。


    “這規矩啊,一旦被打破就不再是規矩了,皇帝哪怕知道他們拿鐵器換取肉食,但現在急於鍛造軍械也會裝作看不見,如此一來,皇權約束在他們的心裏就會越來越淡。”


    “而那時,他們隻會記得是誰讓他們吃到了肉,那口口相傳的祖訓和驕傲,也會順著屁股拉出去。”


    “一個壓榨隻給清湯寡水,一個放縱能讓他們吃到肉食,從第一口肉下肚,他們心境就已經變了。”


    老吳說完,寶蓋從鞋底翻出一封信遞給季博常。


    “少爺,家裏來的信。”


    寶蓋口中的家可不是帝都,而是東海道的無憂城。


    信裏的內容讓季博常微微一笑 ,隨即把散發著濃濃腳臭味的信紙遞還給寶蓋。


    原湯化原食,吞下充滿他自己腳臭味的信紙應該不算難為寶蓋吧 。


    信裏的內容很簡練,隻說了三件事。


    一 ,無季車馬正在大雍全境搜羅鐵匠送去無憂城 。


    二,無季車馬已經開始考察有真才實學的讀書人,接下來會嚐試引導他們前往東海道 。


    三 ,派去西南的人已經開始動作了 ,而且很順利。


    這封信,依舊出自他那位沒見過麵的表姐吳皓月 ,在信紙的最末端,還畫有一個麵帶羞澀之意的窈窕女子。


    這是她自己 ,也是對季博常每隔十日 ,就會安排人送去一封隻有一個厚厚大嘴唇子,代表麽麽噠的回應。


    沒有惱怒而是羞澀,這其中的含義不言自明。


    前世季博常就曾聽過一句話,從前車馬很慢,一生隻愛一個人。


    那是作為現代人的無奈,含蓄和深情這等讓人向往的美好早已不存,有的隻有浮華和虛榮。


    但此刻的他,卻正在享受前世求而不得的美好。


    書信傳情,這在前世想都不敢想。


    這讓季博常心裏一陣陣激動外,還有著強烈的衝動,他真想現在就去東海道見見自己的那位表姐 。


    那個老爹說和自己指腹為婚的表姐。


    但激動之餘季博常也是突然打了一個冷戰。


    我嘞個去 ,這不是近親結婚嗎?


    近不近親的以後再說吧,季博常取來紙筆又畫了一個厚厚的大嘴唇子之後,又提筆寫下兩行小字。


    你的酒窩沒有酒,我卻醉的像條狗。


    隨後遞給寶蓋:“去,派人加急送去無憂城。”


    特昂堂裏的錢季博常拿的最少,因為他要的根本就不是錢。


    他要的是通過特昂堂 ,將無季車馬鋪滿整個大雍。


    也要通過無季車馬,將東海道無憂城的人以最合理的方式 ,送到大雍的每個角落。


    情報,永遠都是致勝的不二法寶。


    老爹,包括自己的那位表姐,到現在都沒有和自己說過東海道究竟擁有著怎樣的力量。


    而他也沒問,也不用問 。


    就如吳皓月對染秋說的那樣,季博常送去的信是對東海道的考驗,考驗她能否看明白自己的意圖 ,也考驗東海道到底有著怎樣的底氣。


    但同時季博常比任何人都明白,東海道和自己的那位表姐也在考驗自己。


    她對自己絕對沒有惡意,這一點不用老爹強調他也能清晰的感知到 。


    而他們一直在做的,就是讓自己安穩的過完這一生。


    保護你一生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但想讓他們所有人把未來和性命全部交到自己手裏。


    這個需要時間來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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