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的老門房看見季博常笑嗬嗬的。


    而季博常在見到右相的時候,無論身體還是心裏都要放鬆不少。


    這一點和麵對申逐鹿時截然不同。


    右相依舊坐在書房裏處理政務,對著一旁的椅子一指 。


    示意季博常等他一會。


    右相看似低調,也沒有左相那樣的背景,但無論是對林向東還是禦史台下手那叫一個快準狠。


    輕易不出手 ,出手就讓你生不如死且再無翻身的可能。


    就因為右相的一句話,現在的林向東還在刑部大牢裏刑而不死。


    白天上大刑生不如死,晚上有數名郎中為他續命,隻為他第二日能接著被折磨暴虐。


    而且刑部侍郎江文庭為了加深和季博常的合作,在季博常還在秋水的時候,派人將季豕請去觀摩上刑的全過程。


    那些刑部牢頭輪流上陣,而提起上刑的過程季豕臉上都是出現了複雜的笑意。


    因為那些牢頭在上刑之後都會大聲喝問一句。


    重點是上刑之後,而不是沒開始之前。


    “招不招?”


    已經沒了人樣的林向東虛弱無比的回道 。


    “招,全招。”


    然而對話結束了,然後是下一個牢頭接著上刑。


    完事之後再次大聲喝問一句。


    “招不招?”


    “招...我招...我全招....可你倒是問呢...”


    “你不問...我招什麽...我知道的都說了...為何還要每日上刑....為何啊....”


    對話結束 ,下一個上場的牢頭完事之後,也會走一遍這樣的流程。


    “招不招?”


    這些牢頭都是專業人士,他們知道什麽樣的刑罰能讓人痛不欲生還不會死。


    因為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因為他背叛了不該背叛的人。


    死是一定的,但絕對不可能死的那般輕易。


    因為林向東心裏還有奢望,奢望五皇子一定會救自己出去。


    一定會,所以自己一定要挺住。


    就因為右相的一句話,老神在在覺得自己歲數大無所謂的禦史台大夫,正在含淚準備將自己十五歲的孫女送去深宮。


    也因為右相的態度和出手,禦史台在雙相合力下被殺了個幹幹淨淨。


    所以右相張白衣的行事風格,是季博常最喜歡的。


    幹淨,利索,報仇絕不隔夜。


    而且殺人身上不沾一滴血,或許這才是他名字的由來。


    張白衣。


    “這次做的不錯。”


    右相張白衣放下手裏的折子,看了季博常一眼淡淡說道。


    “這一切都是陛下聖明,和我沒有多大關係。”


    看著笑嗬嗬的季博常,右相微微點頭。


    “能把自己放在正確的位置上,這一點很好 。”


    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之後,再次看向季博常。


    “原本我是打算不讓你碰觸細鹽的,但看起來陛下並不這樣想。”


    “你現在看起來風光無比,但帝都對你來說,還是太大了。”


    這也是季博常願意和右相相處的原因,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想把自己摘出去的人。


    “但聖意難違,我能給你的支持也不多,一切還要全靠你自己。”


    “去見過左相了?”


    季博常聞言嘿嘿一笑。


    “大雍以左為尊嘛,自然要先去左相那裏請安的。”


    說著對張白衣豎起兩根手指。


    “您排第二。”


    右相白了他一眼,隨後將茶盞放在書桌上。


    “看到你這副樣子 ,就知道你心裏已經有了底,這很好,但有些話還是要對你說上一說。”


    “權當是對你獻上細鹽,又在秋水做的事情的回報吧。”


    季博常聞言收起臉上的嬉笑,正襟危坐的看著右相。


    “秋水遇刺的事忘了吧,皇家的事你現在還沒資格參與進去,就算心有不甘也要忍著。”


    “陛下不會追究齊王的罪責,也不會把這件事放到明麵上 ,否則死的就不是禦史台的那些草包了。”


    說著看向一旁的季博常。


    “知道為何陛下要把五皇子趕去西南鎮邊嗎?”


    季博常搖頭。


    右相端起茶盞淡淡的說了一句。


    “兩個生出了不該有心思的草包放在一起,會如何?”


    這話讓季博常沒忍住笑了出來:“自然是狗咬狗一嘴毛。”


    右相點頭,隨後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而是問了季博常一個讓他一愣的問題。


    “知道陛下這兩個字的出處嗎?”


    季博常點頭,陛下二字原本並不是稱呼皇帝的。


    龍椅之下有漢白玉修建的石階,那石階為陛。


    陛下指的是身穿布製薄盔的官職,他站在龍椅之下傳遞皇帝旨意和朝臣諫言。


    這是為凸顯九五之尊的高高在上,龍椅修建的距離朝臣極遠所導致的。


    皇帝正常語調說話朝臣根本聽不清,若是扯著嗓子像動員會似的每句話都大喊出口,太過有失皇帝威儀 。


    而那個站在石階之下的官稱為介,負責將朝臣之言轉達給皇帝的,而將皇帝的話轉達給給朝臣的過程,為紹。


    這也是介紹二字的由來。


    所以最早陛下二字,叫的就是那位站在龍椅之下的那個人。


    隻是後來慢慢演變成了對皇帝的稱呼。


    所以前世電視劇裏朝臣當場爭吵,互不相讓一句跟一句的那是扯淡,因為他們要給介留出轉達給皇帝的時間。


    但大雍的這個規矩在雍盛帝登基後被廢除了,理由也很簡單,太過麻煩不實用。


    所以介這個官職也就隨之被廢除。


    朝臣站位向前推進兩丈距離,這也讓大雍朝堂上再沒有那個扯著脖子高喊: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的聲音出現。


    當初季博常剛剛穿越而來的時候,看到這一段還曾為雍盛帝狠狠點了個讚。


    可沒想到右相居然問起了這個。


    “介之官位雖廢,但人還在。”


    說著對季博常抬手指了指。


    “現在的你,就是介。”


    右相說的是介,轉達朝臣之言給皇帝聽的介,而不是把皇帝的話說給所有人聽到的紹。


    這是右相給自己指點的路,做皇帝的耳朵 ,說皇帝想聽的保命之道。


    “心裏有了定計就大膽去做,現在想你死的人並不多,最起碼現在的朝堂之上更多人都希望你活著。”


    “因為相比你爹 ,你要善良的多。”


    說完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也是不希望你死的那個,最起碼暫時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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