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治所,平輿城中,曹軍大將夏侯淵,曹洪,與謀士程昱,正在“處置”袁術降軍。


    平輿一役,袁術軍張勳部在夏侯淵的猛攻下,根本無力堅守。三萬多人的守軍,城陷之時,戰死者已近半,而張勳僅率五六千人馬逃往壽春,如今平輿城內,尚有萬餘袁術降軍。


    曹軍一向“凶名在外”,徐州屠城,甚至“人脯”傳言,近來在汝南更是甚囂塵上(雪筠麾下秘諜手筆)!


    校場之上,黑壓壓的萬餘袁術降軍,手無寸鐵,目光呆滯,正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不少人更是渾身顫抖,頭顱低垂,生怕引得高高在上的夏侯淵等人不快。他們也知,自己一條性命,不過是三位曹軍大人輕飄飄一句話的份量。


    “妙才,仲德,這批袁術降兵......我等該如何處置?”


    曹洪微微皺眉,出言詢問道。


    “哈哈,子廉,袁術軍良莠不齊,不堪大用,這批降兵更甚!量他們也不敢在後方搗亂,依我看,就不必‘處理了’!將他們留在此處,守備平輿城即可!”


    夏侯淵眯著眼睛,如狼般端詳著眼前萬餘降兵,笑言道。


    “妙才將軍所言極是!汝南郡大部已為我軍所得,袁術降兵大多是汝南人士,若肆意屠戮,恐對丞相名聲不利。此前劉備散布謠言,中傷丞相,這批降兵,我軍更要謹慎處理。如今恰逢衣帶密詔事發,天下眾說紛紜,丞相寬待汝南軍民,方能與那劉備爭奪民望!”


    程昱撫須,不假思索道。


    “仲德,丞相如今在何處?那魏續,宋憲,侯成三人傳信,其已率兵進入汝南,依丞相命令,作為前鋒引誘呂布來攻,我軍又何時前往支援?”


    夏侯淵見降兵之事已了,便繼續出言詢問。校場之上的萬餘袁術降兵,渾然不知,已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


    原來以魏續,宋憲,侯成三大叛將為誘餌,作為前鋒部隊,引誘呂布軍鐵騎進攻。乃是留守平輿的程昱所謀,其上報曹操,又得郭嘉完善!


    隻要呂布軍中計,前來攻打魏續等人。待呂布中伏被圍,便正可拖其盟友劉備“下水”!


    一旦劉備軍主力,為援助呂布軍,身陷汝南戰場,無法及時回援徐州。


    那兗州方向的曹軍主力,便可趁虛而入,一戰而下小沛,攻入徐州腹地。


    若劉備徐州基業有失,就算他在淮南還有數座城池,麵對曹操,甚至袁術的圍攻,也唯有覆滅一途!


    這便是程昱與郭嘉合謀之計,已得曹操首肯!


    “丞相如今正在許都調動兵馬,準備親自率軍,前往小沛!小沛乃徐州重要門戶,隻要我汝南所部,將呂劉兩家拖在此地!待丞相攻下小沛,徐州,便順勢揮師南下淮南,那劉備,呂布,甚至偽帝袁術,都可被我軍鯨吞而下!”


    程昱眼中精芒閃動,顯然也是對此謀劃信心十足!


    “我汝南所部,需待魏續等人成功引誘呂布,與其酣戰,我軍才可出手!妙才將軍,子廉將軍,請傳信魏續等人,命其緩慢往我平輿方向推進,進一步引誘呂布深入!我平輿大軍,即刻整軍出發,一定要將那呂布,劉備主力困死於此處!”


    “哈哈哈,好!呂布小兒,數年前禍亂我兗州,卻從濮陽得脫,大難不死!此戰我必要其付出代價!”


    夏侯淵麵上露出一抹殘酷的笑容,一字一頓道。


    “正是如此!丞相布下天羅地網,我倒要看看那呂布,如何再次逃得性命!”


    曹洪曾在濟陰一役,與夏侯淵,典韋聯手,三人圍攻呂布,自己還差點丟掉性命,其一直欲報仇雪恨,如今時機已到!


    此時,呂布軍“叛將”魏續,宋憲,侯成三人,正率萬餘兵馬,緩緩行進在前往汝南慎縣路上,距離目的地已僅有半日路程。


    這數年間,三人與同為叛將的郝萌,一齊駐守任城,與呂布小沛對峙。呂布深恨這四大叛將,多次派高順,張遼率軍征伐,甚至親自帶兵前往。


    他四人自然不是對手,屢次損兵折將,手下更有不少原本並州軍,懾於呂布威名,重歸其麾下!


    對此,四人亦是無可奈何,隻得守城不出,待呂布軍自退。好在呂布軍隻有小沛一地,錢糧匱乏,兵力不足,也難將任城一鼓而下,雙方一直維持僵持狀態。


    後聽聞呂布率軍離開小沛,親征袁術,他們這才放下心來。隻是近日,許都曹丞相親自下令,命魏續,宋憲,侯成三人率萬餘部曲,南下汝南參戰,而郝萌留守任城,另有任用!


    魏續,宋憲,侯成方知,幾人這次作為前鋒部隊,要麵對的第一個對手,便是他們的“噩夢”,曾經的“故主”呂布!


    “子繼(魏續),丞相隻命我三人率兵前來汝南,那郝萌卻留守任城,逍遙快活,丞相何其不公!”


    宋憲心中忿忿不平道。


    同為呂布降將,但那郝萌武勇,遠在他三人之上,手中更握有六千河內遊騎部曲,因此曹操將郝萌任命為任城主將,命魏續,宋憲,侯成三人輔佐。


    “那郝萌,如今頗得曹丞相重用,早不將我兄弟三人放在眼中!渾然不記得當年在溫......呂布麾下!他對我三人,是如何巴結奉承!子繼,此次出征汝南,聽聞呂布,張遼二人皆在此地,我等當多加小心,勿要被郝萌當槍使!”


    三人自從投靠曹操以來,頗受冷落,侯成也是心中不快,對郝萌更是懷恨在心。


    “公敏(宋憲),佑遠(侯成),噤聲!此處人多嘴雜,這萬餘兵馬,不全是我等並州部曲!若傳至丞相耳中,該如何是好!”


    魏續與那宋憲,侯成,三人一向休戚與共。早在呂布軍中便是一黨,如今背叛呂布,轉投曹操麾下,自然也是“抱團取暖”!


    “此戰非同小可,乃丞相嚴令我三人前來,隻為引誘呂布出戰!夏侯將軍正率大軍駐紮平輿,隻待我三人得手,便與我軍夾攻呂布!若能斬殺呂布,立下大功!何愁不得丞相賞識,壓過那郝萌一頭!”


    魏續雖也心中不安,但也隻得對二位同伴多加安撫。


    他本為呂布大舅子,深受其信任,卻在濮陽之戰貪生怕死,被郝萌脅迫,隻得背叛呂布,更策反了與其相厚的宋憲,侯成,以致濮陽城陷,呂布勢力一蹶不振!


    後其得知自己妹子無言麵對夫君,拔劍自刎,心中也頗為羞愧。但終究是覆水難收,魏續等人隻得死心塌地,在曹操手下效命,平日更是謹小慎微,甚至被郝萌輕視。


    宋憲,侯成聞言,也隻得閉口不言。


    如今這萬餘部曲,僅有半數不到,是當年的並州軍殘兵。麾下並州鐵騎,更是僅有一千餘人。若被其他士卒聽到三人怨言,上報至曹丞相處,三人恐怕百口莫辯。


    好在不久後,魏續接到夏侯淵傳信,命其向平輿方向大軍逐步靠攏,隻待呂布上鉤,夏侯淵便率大軍合圍!


    魏續這才心下稍安,畢竟充當誘餌對呂布設伏,一著不慎便有性命之虞!如今得夏侯淵保證,三人連忙整軍,開始往平輿方向進軍。


    僅僅一個時辰之後,正在行軍的魏續等人,猛然聽到一陣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更隱約伴隨著陣陣悠揚蒼涼的號角聲!


    “並州鐵騎的進攻號角!呂布軍已至!?”


    魏續,宋憲,侯成三人出身呂布並州軍,麾下如今都還有一千多並州鐵騎。他們對這號角聲,自然分外熟悉,隻是當下這號角聲,對他三人正如索命的“魔音”!


    “不要慌亂!速......速速迎戰!!!”


    魏續大聲疾呼,聲音卻不自覺地有些扭曲,甚至打顫。宋憲,侯成也拚命強壓心中恐懼,各自命麾下部曲準備交戰!


    正如三人所料,呂布軍瞬間已至!張遼率千餘狼騎營將士先攻!


    “狼騎聽令!所有將士,左側奔射戰法!不可接戰,隨我擊敵即走!”


    張遼在遠處,隱約見到魏續,宋憲,侯成等叛將,饒是他心性堅定,如今亦是滿腔怒火!


    上千騎弓,彎弓搭箭,齊刷刷抬向左側半空,遙指魏續三人所部士卒!


    “射!!!”


    隨著“嘣嘣嘣……”接連不斷的弓弦震動聲!


    大量箭矢破空,又帶著一片 “咻咻咻……” 的呼嘯聲,向前方的萬餘敵軍襲去!


    奔馳而來的千餘狼騎,手中箭矢一同射出,瞬間就在空中形成一片密集箭雨!


    “啊!” “呃啊 ——”魏續三人軍中,中箭士卒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狼騎這一陣箭雨,前排數百敵軍便登時被射倒,本就鬆散的陣型更形混亂!


    張遼揮舞手中天狼槍,指引狼騎一擊即走!千餘騎術精湛的狼騎將士,完成這一輪奔射戰法,便如同劃過一道優美弧線,從魏續所部右側“擦身而過”!


    隨即而來的,便是呂布親自率領的四千並州鐵騎,衝陣而來!


    呂布頭戴衝天冠,猩紅色的披風招展飛舞,手中方天畫戟,坐下赤兔馬!親衛大將秦宜祿,率親軍緊隨主公身後!


    “魏續叛賊!今日便要你等償命!”


    “給本侯納命來!”


    呂布聲若炸雷的怒吼,在整片戰場回響。


    以呂布及其親軍為“矛尖”,四千奔湧而來的並州鐵騎,瞬間將魏續等人萬餘兵馬“鑿穿”!


    這次突襲,完全令魏續,宋憲,侯成三人措手不及。


    要對付並州鐵騎此等精銳騎兵,唯有提前結成槍陣,再以強弓硬弩壓製。


    或者還有個更簡單的辦法,以騎軍對騎軍,硬撼張遼與呂布二人!


    魏續,宋憲,侯成等三人,深知張遼,呂布統軍之能。積威之下,更是對呂布驚恐萬狀。


    宋憲大喊:“不要跑!弓箭手反擊!”


    話音未落,他便被剛剛迂回而來的張遼盯上,隻見其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朝自己衝殺而來!


    宋憲見狀手足無措,閃避不及之下,被張遼一槍貫穿咽喉而亡。


    張遼見宋憲手下,有不少乃是濮陽之戰,被迫投降曹操的並州軍舊部。於是接連怒喝道:


    “今日之事,唯誅魏續,宋憲,侯成三人!餘者不問!”


    “並州軍聽令,降即免死,撥亂反正,就在今日!”


    “願降者,隨我狼騎身後,敢有異動,殺無赦!”


    張遼在並州軍中,一向威望卓著,如今甫一交手,便擊殺大將宋憲,震懾敵膽。


    許多並州軍舊部,再不願與昔日同袍自相殘殺,於是毅然重歸張遼麾下。


    魏續,侯成二人,見宋憲戰死,正要率軍上前報仇。


    呂布本人與秦宜祿等親衛,已衝陣而來!方天畫戟狂舞之下,擋者披靡,碎肉肢體橫飛。


    侯成見溫侯親至,懾於積威,竟未及揮刀反抗,便被呂布一式橫掃千軍,揮為兩段,登時戰死!


    魏續見侯成,宋憲兩人接連戰死,肝膽俱裂,當即隻顧逃命,率殘軍往平輿方向而去!


    “叛賊魏續,休走!”


    呂布目眥欲裂,一路殺散前來阻擋的魏續部曲,率軍窮追不舍。


    魏續,呂布二人皆不知道的是,曹方大將夏侯淵,留謀士程昱率三千曹軍,與萬餘袁術降軍駐守平輿。自己親率六萬多大軍,與曹洪,樂進,李典等人,已埋伏於前方戰場!


    而就在半日前,慎縣劉備軍大營內,霍驍接張遼狼騎捎來的口信,心中大驚,連忙與軍師徐庶,主公劉備商議!


    “主公,那曹操分明是早有準備,這才派魏續等呂布軍叛將,前來引誘呂布出擊!據燭龍秘諜回報,數日前汝南治所平輿,便已在曹方大將夏侯淵手中,如今其攻滅袁術軍,尚有兵力六萬,是我軍兵力一倍有餘!若我軍前往救援呂布,必中曹軍圈套!主公請三思而後行!”


    徐庶聽霍驍所言,馬上反應過來,曹操所謀,不在呂布,而在自己主公身上!


    劉備眉頭緊蹙,沉默半晌,才看著徐庶的眼睛道:


    “元直,若我執意前往救援呂布,我軍有幾成勝算?”


    徐庶連忙道:


    “若呂布未一意孤行前往,其五千鐵騎與我軍一齊出擊,即便三萬對六萬,我軍亦有四成勝算!但若其中伏,恐怕難以解救......除非......”


    霍驍心中驟然明了,試探道:


    “雪筠師姐與裴元紹,以及劉辟,龔都二位將軍,正率軍兩萬趕來,如今離平輿已不太遠,元直軍師可是要讓這支生力軍加入,直接襲擊夏侯淵後方!?”


    徐庶點頭道:


    “正是如此!曹軍欲借呂布中伏,引我軍救援,必定大軍盡出!為今之計,隻有馬上派人傳信雪筠姑娘,以及劉辟,龔都二人,命其從後方偷襲夏侯淵大軍,更可尋機圍攻平輿,隻是未知劉辟,龔都黃巾餘部,能否擔此重任?”


    霍驍有些默然,那兩萬黃巾軍,未經整訓,估計大多亦是烏合之眾,偷襲夏侯淵或許還行,攻取平輿恐怕力有不逮,目前之計,隻有先救出呂布軍,再見機行事了!


    一念及此,霍驍毅然道:


    “主公,請馬上派人傳信,讓劉辟,龔都二位將軍,搶先偷襲夏侯淵後方。兵貴神速,我願親率丹陽兵先行,救出呂布,張遼二人!若此事未成,請主公以大局為重,不必來救,直接率軍返回淮南!”


    聽出霍驍這是要殊死一搏,救援張遼,呂布二人,一旁默不作聲的魏延也悚然動容。


    他思索片刻,便也慨然請命:


    “主公,此戰我欲與仲平將軍同往!我二人齊心協力,必擊破夏侯淵,救出呂布軍!”


    劉備聽聞兩位愛將請命,仿佛也下定了決心,他露出堅毅的眼神,對徐庶下令道:


    “元直,照仲平所言,傳信劉辟,龔都二將,命其偷襲夏侯淵後方!呂布與我乃同盟之誼,我劉備不欲失信於呂布,失信於天下!故我決意出兵,待救出呂布,再做打算!”


    隨後劉備步伐沉穩,走向霍驍,魏延二人。


    他揚起雙手,有力地拍在二人各自肩膀上,鄭重道:


    “仲平!文長!你二人,率丹陽兵先行,我自率大軍,隨後便到!我等並肩作戰!”


    “你二人,一定要給我活著回來!”


    “諾!”


    再無需多言!霍驍,魏延二人齊聲拱手道。


    下章預告“身陷重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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