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修煉室的蒲團上,吳所畏緩緩閉上眼睛,慢慢地調整呼吸。這一次,他準備將這一百多顆三品丹藥全部一次性歸化了。他想借此突破煉境。靈力衝擊就是打破經脈阻塞的方法之一。


    一次性歸化這麽多丹藥,而且還都是三品,危險肯定是有的,但為了突破到煉境這個險值得冒,而且他對歸墟還是有信心的,應該可以平安歸化。


    小半個時辰後,吳所畏拋開了一切雜念,心靜如止水。


    從放在麵前的儲物袋內抓滿兩把丹藥,舉至肩高,心中斬釘截鐵地喝出一聲:“歸!”


    吳所畏感到兩手輕輕一顫,瞬間空無一物。來不及感受歸墟的變化,兩手齊出,又是兩把丹藥在手。


    “歸!”


    毫不猶豫又是一聲輕喝。兩手瞬間又空。


    第四次出手時,已經抓不滿了。


    “歸!”


    一百多顆三品丹藥在一息多的時間內被歸化幹淨。如若有外人看到,一定會驚掉下巴,煉化丹藥怎麽可以如此迅速。當然也不會有人可以看到,濠州城所有的丹藥,包括朱家全部積蓄在內也不會有超過三十顆三品丹藥。即使放眼整個鳳陽府,除了煉丹公會和八大宗門能一次拿出一百多顆三品丹藥的也是屈指可數。


    吳所畏的判斷很正確,歸墟沒有讓他失望。歸化大量丹藥,沒有帶來一點危險,甚至不適感都沒有。


    歸墟內,隨著大量藥力的湧入,梧桐樹以可見的速度抽出孢芽,舒展成心形的葉子,很多枯葉紛紛凋零,新葉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眨眼間,梧桐樹舊貌換新顏。


    梧桐樹徹底活了過來,蓬勃的生機甚至讓樹幹又長粗長高了幾分,樹梢上的新枝好像已經伸到了天際,有幾片已經高不可見,仿佛伸到了界外。新長出的每一片葉子上都有一滴匯聚而成的靈液搖晃,仿佛是掛滿了晶瑩剔透的珍珠。


    吳所畏心意一動,滿樹的靈液撲簌簌地滴落,砸在幹涸的地麵上,居然揚起了一團塵煙。


    “啊——”


    吳所畏一聲慘叫,渾身巨顫,小鐵錘敲打般的疼痛一陣緊似一陣,一陣重似一陣。在疼到極致的時候,吳所畏“啊”的一聲大叫,有疼痛,有喜悅。


    “三星鍛骨,成!”


    “啊!”


    “四星鍛骨,成!”


    “啊!”


    “五星鍛骨,成!”


    “啊!”


    “六星鍛骨,成!”


    “啊!啊!啊!”


    幸虧修煉室是全封閉的,隔音效果特別好,外麵聽不見,否則,不知道會讓多少人遐想,會讓多少人做噩夢,會引來多少人圍觀。


    連續突破四個境界,小鐵錘已經變成了百斤重的大錘。“咚咚咚”的捶打,全身的骨頭仿佛都裂了,都碎了。縱使上一世為天帝,比這疼上萬倍的痛楚他也能承受的了,可現在這身體真的扛不住呀。


    滾滾的靈力還在源源不斷地湧身體,境界還在向上攀升。


    “是停止,還是繼續?”


    這個問題隻是在吳所畏的腦中瞬間閃過,他立即就有了答案。


    修煉不拚命,打鬥就喪命。


    在這尚武的世界,沒有實力就隻能吃灰受辱。記憶中,這種羞辱太多了。他不想再要了,一點也不想要了。


    更何況,他還要此次一舉突破到煉境呢,怎麽可能在靈力充足的情況下停下來。如果這樣他會永遠鄙視自己的。盡力無悔,否則,隻能後悔終生。


    “七星鍛骨,成!”


    “八星鍛骨,成!”


    “九星鍛骨,成!”


    “十星鍛骨,成!”


    疼痛在成倍數地加劇,可吳所畏反而不叫了。不是不疼,是太疼,疼得他已經叫不出了。歸墟仿佛都在晃動起來。


    若不是意識中強烈地渴望突破到煉境,他早就暈死過去了。


    “十星鍛骨,終於十星鍛骨了!”


    修煉室裏沒有別人,若有的話他一定能看到恐懼的一幕,吳所畏全身冒著濃濃的熱氣,就像濃霧一樣,渾身的衣服早已濕透,他坐的修煉蒲團也早已濕透,地麵上已經有了一大灘水。水中還帶著條條血絲。他流淌出的不僅僅是汗,還有血。後世“血汗”一詞,即由此而來。


    “衝擊煉境!”


    吳所畏潛意識裏大吼一聲。


    靈力還很充裕,吳所畏主意已定,放任它們衝擊四肢百骸。


    撕碎就撕碎吧!


    粉身就粉身吧!


    碎骨就碎骨吧!


    為了能真正走上修行之路,為了不枉重生一回,為了前世今生的仇債……


    “來吧,煉境!”


    吳所畏意識中一遍遍嘶吼,可任憑充沛的靈力四處出擊,卻無法找到一個突破口,肉體還是肉體,靈力還是靈力。靈力始終無法融合到肉體裏去。


    兩個時辰後,吳所畏身體緩緩放鬆下來。


    終究還是沒有突破到煉境。


    歸墟中,無法融入到肉體裏的靈力,如退潮的水,回卷到梧桐樹周邊,灌入一條手臂粗細的裂縫中,消失無蹤。裂縫兩邊的土壤隻是變潤了一些而已。


    “唉!”


    依然緊閉雙目的吳所畏發出一聲歎息。他這一聲歎息並不是因為衝擊煉境失敗。靈力衝擊失敗,還有其它的路可走。以他天帝的經驗來看,修行之路一直都在,找到並跋涉其上便是修行。


    修行,始於順天,終於逆天。


    始逆終逆,始終得逆,始逆又有何懼!逆天而上,自會受到天譴。起步受阻,隻是困難來得早了一點而已。


    他這一聲歎息是給這個世界的吳畏。他因經脈阻塞,竅穴脆弱而擺爛放棄修行,成為濠州城有名的垃圾、廢柴、紈絝……自己重生到他的身上,曾深深地鄙夷他,可現在想來,他如果走上修煉之路,那將是一條多麽艱難的路。


    僅靠他自己,他如何獲得這麽多的三品丹藥,整個濠州城也沒有這麽多吧?僅靠他自己,他如何扛得下這粉身碎骨的痛?僅靠他自己,他如何尋找突破到煉境的路?身為天帝,現在自己隻是憑經驗堅信有路可尋,依然不知道路在何方。看不到希望,他又如何堅持?


    吳所畏忽然懂了,也許吳畏並沒有錯,也許他才是一個聰明人。


    吳所畏慢慢張開眼睛,完全不再鄙棄這個小弟吳畏。他也下定決心不再想著拋棄這個身體。他已不能拋下了,他給這個身體帶來了因果。


    他若離開,吳斌、潘雪蓮、春蘭,還有整個吳家肯定很快就會覆滅。林宗和駱宗不會放過他們的。吳斌那發了瘋般的尋找,那在屍山血海中的緊緊擁抱,他忘不了了。潘雪蓮那不管血不顧腥的擁抱,還有那精美的食物,他放不下了。春蘭,還有春蘭,春蘭讓他想不顧一切地嗬護,他不可能放棄春蘭了,當年放棄歸紅塵的遺憾,這一世他絕不再要了。


    認真對待每一個對自己好的人,認真對付每一個對自己壞的人。這是他這一世的人生信條,是對上一世幾萬年漫長人生的血淚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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