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犯人們放飯的食堂在24層。


    底特安監獄一共68層,聽說之前的囚室幾乎人滿為患,小小的10平米能擠進十來個人,床板一層架一層,人就像烤箱裏壓扁的餅幹,那時候的死亡率很高,一間囚房裏但凡有點傳染病之類,要不了多久就能從裏麵拖出整整齊齊的十來具屍體,全都扔進護城河裏喂鯊魚,哪怕有些囚犯還沒咽氣,也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葬身魚腹。


    白蕁是聽和她一間牢房的其他五個女人說的,現在的居住條件好了很多,可以6個人一間了,這要歸功於之前發生的一場大規模暴動,也許是被壓迫太久了,也許是出於別的什麽原因,反正那次的暴動死了大半的人,後來獄長可能怕剩下的人心裏都埋下反抗的種子,竟然一個活口都沒留。短短幾天,幾萬條人命,全都傾瀉進了大海裏。


    而現在監獄的囚犯,都是那次暴動後從別的地方抽調來的,不同的囚房裏有不同的麵孔,不同的語言,不同的風俗和生活習慣,但是唯一一成不變的,不外乎兩種人——人類和新亞人。


    新亞人。


    白蕁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和她同住的女性都很友好的向她展示了她們後腰上不同的編碼,看的她一陣不適,這座監獄二十層以下全都是特察蓬基地製造出來的實驗品,每層40個房間,每間6人,白夫人到底製造出了多少這種複製人?他們和正常的人類完全沒有區別,甚至還有自己獨立的思想,覺得什麽“複製人”、“實驗品”的稱呼不好聽,特意為他們這個族群起了一個名稱——新亞人。


    看來他們也很清楚和人類還有本質的區別。蕁不知道別人怎麽想的,但她是很難接受世界上會有一個和人如此接近的物種,人類的生理防禦機製隻會對這種東西產生恐怖穀效應,盡管新亞人從各個維度上來說都是有獨立思想的個體,但是……想起那個被艾爾拉雷德斬首的實驗品就知道,新亞人隻是在逝者枯骨上生出的詭異之花,想想自己有天好好的走在街上,猝不及防的看見已經逝去的親人、好友,說不定還能遇上一模一樣的自己,他們口口聲聲擁有你們的全部回憶,但你很清楚的記得他們逝去時的撕心裂肺……人究竟是該以怎樣的眼光看待這群可怕的生物?


    這種有悖人倫的實驗品,白蕁很確定外麵的世界永遠都不會承認他們的合理性。


    但是和她一起住的女性很期待,每天都纏著她講外麵的世界發生了什麽變化,盡管有原主的記憶,但她們實際上隻是在營養倉裏泡出來的,這輩子也就隻待過實驗室和監獄。白蕁本能的對她們生出抵觸,但情感上卻不忍心告訴這些赤誠的眼神,她們永遠都不會被世人接納。


    擔心別人有什麽用,她都自身難保了,畢竟白蕁被丟到一群新亞人堆裏,還穿著和他們一樣的灰藍色囚服,沒人知道她的名字,2767就是她的編號,可明明她身上沒有標記,明明她好歹也是原生人類,現在隻能看著那群穿橙色囚服的王八蛋在新亞人麵前耀武揚威。


    在這個遵循叢林法則的監獄,原生人類天生就比新亞人高出一等,穿著橙色囚服的人類雖說也是犯人,末日前被牢牢關在世界各地的重刑犯監獄,末日爆發後特察蓬基地不知道控製了多少監獄加以改造,把這裏變成了廢棄新亞人的回收站,還妄圖廢物利用。原生人類和監獄管理者沆瀣一氣,奴役新亞人不斷地勞作,填海造田種植農作物,他們倒是坐享其成,像奴隸主一樣對灰藍色囚服隨意揮起鞭子,那個王八蛋獄長縱容他們的行為,利用他們變相的監管龐大的監獄,甚至那次暴動後血洗底特安監獄都單單留下了原生人類囚犯的性命。


    什麽狗屎世道。


    左右人生在世橫豎都是一死,白蕁現在更想早點結束一切,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白蕁冷冷的站在食堂門外,看著那些橙色囚服的人全都坐在飯桌旁吃的津津有味,而灰藍色囚服的人安安靜靜排隊領取小的可憐的幾個燒土豆,有的悄無聲息的蹲在食堂角落進食,有的匆匆忙忙出門想把食物帶給同囚房裏行動不便無法爬樓的舍友。


    幾個橙色衣服的人發現了她,迅速交頭接耳,白蕁甚至能從口型判斷出來他們在議論什麽——


    “2767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上次不是差點打死嗎?這又好了?”


    “不正常……這群畜生都不正常,那個2767就是瘋子……”


    白蕁活動了一下脖子,蜷縮了幾天的骨頭發出輕微的響動聲,她鎖定了目標——橙色13號,上前隨手抄起了髒水池裏的餐盤,鋁合金的餐盤雖然耐用,但是太不耐砸了,在白蕁急速越過幾個橙衣服瞄準一顆後脖頸被多餘的皮肉擠出幾條蚯蚓一般的褶皺的肥碩腦袋時,這一張薄薄的餐盤硬生生在這顆頭顱上砍得彎折了。


    “腦袋挺耐造的啊,13。”


    白蕁森森笑了一下,“哐啷”一聲丟了變形的餐盤,這次直接換了她的拳頭狠狠砸向正在回頭的胖子的麵門——“呯”!


    “啊啊啊……”13的鼻梁哢嚓的斷在白蕁拳下,上次群毆她,就是這個死肥豬趁白蕁被按倒在地,拿棍子打斷了她的腿骨,隻不過區區鼻梁斷了也太便宜這個賤貨了,白蕁抓起了桌麵上不知道是誰放下的鞭子,趁其他橙色囚犯都在看戲的空檔把13的脖子迅速套了一圈,猛地把他往後拖拽了,肥碩的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你們都看什麽!快點給我打死她啊啊啊!”13奮力嚎叫,白蕁甚至能聞到他嘴裏反上來的油膩氣味,差點吐出來。朱龍的腳在掙紮間搭在了桌麵上,白蕁看準時機勒著他的脖子一個翻身躍起,狠狠的朝他的大腿踏去——“哢嚓”!


    朱龍的腿上多了一個彎折。


    白蕁對自己的力道很滿意,她發現自己的力氣好像越來越大了,手上迅速使勁把13剛要衝出喉嚨的尖叫勒了回去,再次翻身跳下躲開了背後揮來的一棒,轉身抵著13的後背用力一送,用他的腦殼結結實實替自己挨了這下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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