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粉紅色的眼睛裏倒映著血紅色。


    血液濺了一地,連舜以前也不知道一隻兔子會有這麽多的血,他從來都是一箭射穿獵物,隻會留下兩個小小的血洞。


    但是連漪一口咬住了兔子的肚腹,把內髒都扯了出來,一些不知名的粉色器官帶著熱氣和新鮮的腥味順著她的嘴角丁零當啷掛著晃動,和喪屍撕咬人類別無二致。


    那一瞬間連舜的手已經條件反射的摸到了槍柄,他曾經在無數個痛苦的夜晚裏回憶,如果他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是不是就不會再有後麵的地獄了。即使他不可否認的動了殺心,但還是沒有動手,渾身冰涼的看著連漪咀嚼著兔子的血肉,把兩條粉色的長耳朵像吸溜麵條一樣吃了進去。


    好像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連漪似乎得到了營養,開始在房間裏煩躁的轉圈試圖跑出去,似乎外麵有更吸引她的存在,雖然她還是沒有傷害自己,但連漪看他的眼神已經像兩條棍子一樣直直的戳人身上了,這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


    連舜當然知道自己這是給據點埋下了一顆隨時會爆炸的雷。


    可是還能怎麽辦?坦白的話連漪會被當場射殺,人類據點不會容許喪屍的存在,即使連舜不認為連漪是那種生物,但他無法保證連漪會不會咬別人。


    連舜在極度糾結和內疚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心驚膽戰的日子,如果是有新鮮的獵物還好,連漪乖乖吃完會縮在被子裏老實待著,但如果沒有她的食物……連舜經曆了好幾次深夜驚險的把連漪從廚房抓回來,即使變成 了喪屍連漪似乎也知道那裏有吃的東西,每每偷跑出房間就往廚房紮,幸好沒有驚動其他人,明明他已經把房間門窗都封死了,不知道連漪怎麽弄開障礙跑出去的,這孩子似乎知道她在幹壞事,專門等他睡著了才行動。


    據點頻繁丟失獵物當然會被人察覺,連舜看著廚房門口貼出的告示十分愧疚,但也毫無辦法,他根本沒法解釋偷走的獵物去了哪裏,隻是想著能不能平時出去多抓一些以作補償,但是他離開了就沒人看得住連漪了,萬一她又跑出去絕對會被發現的。


    連舜覺得自己很無力,他即幫不了據點,也無法救連漪,這種絕望感快把他吞沒了,甚至在隱隱期待有一次暴露,結束這痛苦的生活。


    老天聽到了他的呼喚,也許是長時間沒有休息好,也許是三秋裏奈察覺了什麽,他居然不知道廚房有人蹲守,隻是打了個迷糊連漪又不見了!連舜頭皮發麻的跑去廚房呼喚連漪,卻猛然發現了兩個人影!!!


    受到驚嚇的連漪跳起來咬傷了人!一個人朝他撲了過來!


    廚房裏亂作一團,連舜驚慌失措下撿起磨刀石狠狠砸暈了摁住他的人,但是連漪已經跑沒影了!剛剛那個被咬的似乎也變成了喪屍!連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即使早就身心俱疲的想結束這一切,可是血淋淋的現實真的擺在他麵前時,連舜還是退縮了。


    他在房間裏找到了躲著的連漪,無暇顧及據點裏外一片慘叫,剛剛被咬的人似乎咬到了別人,這裏很快會變成人間煉獄……而且連舜發現了據點外麵還圍著密密麻麻的喪屍!就這一會功夫,好像圖南市所有的喪屍都聚集到這裏來了!爭先恐後的突破大門衝進廠房,在據點裏展開屠殺!


    連舜手腳冰涼的抱著連漪,內疚和悲痛席卷而來,他終於還是害了整個據點的人。


    也許早就該結束了。


    連舜靜靜的等著喪屍找到他,把他撕成碎片,他不會反抗,因為罪大惡極的人必須要贖罪。


    但是等了很久都沒有喪屍幫他解脫。


    連舜覺得有點不對勁,隨後對講機裏傳來三秋裏奈的聲音,急切的詢問他有沒有受傷,如果可以馬上來監控室支援,他的房間門前沒有喪屍,應該可以安全離開。


    連舜瞬間意識到了什麽。


    沒有喪屍來找他是因為連漪嗎?連漪能和別的喪屍溝通?所以才沒有喪屍傷害他?連舜急切的捧住連漪青白的麵孔:“是你對不對?你可以讓它們停下對不對?快停下!”


    沒有回應。


    外麵的屠殺沒有停止,但依舊沒有喪屍找上門。


    連舜痛苦的抵住連漪的額頭,也許是他多心了。


    他再次陷入矛盾中,無論如何這場災難因他們兄妹而起,即使真的沒有喪屍咬他們,他們都無顏麵對這個據點的人了,不可挽回的後果已經釀成,說什麽做什麽都無法讓死去的人活過來,連舜隻想逃離。


    下了很多次決心,他終於抱著連漪起來了,連舜並不確定連漪有沒有讓喪屍不攻擊他們的能力,那就出去實驗一下吧,如果成功,他們就離開這裏,帶著負罪感活一輩子,如果失敗,那就一起葬身屍群,算是贖罪。


    連舜再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他六神無主,下意識的隻想躲避。


    所以三秋裏奈在監控裏看見連舜抱著裹的嚴嚴實實的連漪快速離開了據點,沒有喪屍攻擊他們,甚至主動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連舜帶著連漪不知道趕了多久的路,所幸一路上從來沒有喪屍敢靠近,除了偶爾有毫無戒心的落單人類同胞想過來搭伴而行,連舜默默的看著連漪扭身撲上去飽餐一頓,沒有阻止的力氣和勇氣。


    反正他遲早也是要下地獄了。


    如果這能讓連漪活下去的話,那就讓罪惡都由他一個人背負吧。


    所以當他憤怒質問陸宜年為什麽連漪會變成這樣的時候,他血緣上的父親隻是很平靜的說:“所有的風險已經提前告知你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有相應的覺悟。”


    命運所有的饋贈,早就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人類總是期盼奇跡,雖然對未知充滿恐懼,但又隱隱期盼未知能帶來奇跡。即使mh病毒在人體內多方向變異帶來的後遺症是未知的,可是它的的確確帶來了奇跡,隻不過同樣要求支付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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