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馬之禍\"的起因


    \"白馬之禍\",即大唐曆史上最為淒慘悲涼的\"白馬驛之禍\",是唐末權臣梁王朱溫為篡唐誅殺清流朝臣的一次蓄謀已久的惡毒事件。


    這起事件發生在唐哀帝時期。


    那時,大唐已輝煌不再,曆經黃巢、王仙芝發動的農民戰爭後,已然腐朽沒落,漸成頹勢。


    出生於宋州瑒山的流氓無賴朱溫,原是農民義軍中的一個有異心的投機分子,後反叛義軍投靠唐哀宗的父親昭宗皇帝李曄,得其信任和重用後,便借力打力,誅殺黃巢、擊敗河南節度使李克用後,受敕四鎮(宣武、宣義、天平、河中)節度使,從而擁兵自重,便\"挾唐昭宗以令諸侯\"徐圖霸業。


    天複三年,即公元902年,朱溫引軍入關,戰勝鳳翔、昭義節度使李茂貞,由此控製唐末政權:當即處死宰相崔胤,逼迫唐昭宗遷都洛陽。


    公元904年,嫌唐昭宗礙手礙腳的權臣朱溫,這時野心畢露,即著手下親信樞密使蔣玄暉、左龍虎衛統軍朱友恭、右龍虎衛統軍氏叔琮等人將唐昭宗秘密殺害,為更好控製朝政,即改立其子年僅13歲的太子李柷為昭宣帝,其實也就是傀儡皇帝,史稱唐哀帝,大唐曆史上的最後一位皇帝。


    朱溫由此獨斷專行,權傾朝野。


    但忠於大唐的\"清流\"士大夫,以宰相裴樞為首,仍不肯屈從於朱溫淫威,依舊昂然挺立於朝堂與之死磕。兼之唐王室還有九子存在,令朱溫如梗在喉,一時不能恣意妄為。


    唐王室和\"清流\"士大夫的存在,切如近代史學大師李敖在他有名的文章《蝙蝠與清流》中分析的那樣:\"清流人物,立身方正,絕不打圓場;他們出淤泥而不染,絕不和稀泥……他們可能站錯了一邊,但是絕不站中間。\"


    不過,有正亦有邪,正邪不兩立。此消彼長,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曲意奉承朱溫、不屑於與\"清流\"為伍的朝臣亦不少,他們隨時察言觀色,伺機而動,陰謀算計這些士大夫。


    如宰相柳璨與裴樞等人一向不睦,便有意借星象變化\"有占卜之人曾言,君臣將會有大災,應該以誅殺以響應上天\",及時向朱溫建議:對聚集在一起抱怨、怨恨不滿的大臣王子通通殺掉,以堵塞災異。


    還有朱溫手下的\"二號軍師\"李振,原係寒門學子,人稱鴟梟\"貓頭鷹\",因過去屢次不第而改換門庭,投靠朱溫後臭味相投得其欣賞,成為朱溫最看好的謀士,兩人都對\"清流\"士大夫十分鄙視,欲除之後而快。


    朱溫手下的另一個謀士蘇楷,早年參加科舉考試時,因文筆太差受到時任主考官的吏部尚書陸扆的黜落。從此蘇楷便懷恨在心,視之為敵人,伺機報複。


    由此,在大權在握原本想篡唐稱帝的朱溫主導下,其手下早就想對\"清流士大夫\"下手的謀士迅速推波助瀾,很容易就找到了\"堂而皇之\"的毒殺借口。


    導火索便是公元905年3月在朝堂上的一次原本尋常的人事動議。


    因\"太常卿\"職位剛好空缺,朱溫便向宰相裴樞提議,由他的心腹張廷範擔任。裴樞認為,太常卿是主管禮儀的文官,不宜由軍人擔任,還是應由\"清流\"士大夫擔任為好,便拒絕了朱溫的提議。


    裴樞此舉觸怒了反複無常大權獨攬的朱溫,他覺得很沒麵子,以此為由,開始對\"清流\"士大夫動了殺心,便舉起了殘忍的屠刀,遂引出大唐千古悲歎的\"白馬之禍\"。


    二、\"白馬之禍\"的淒慘悲涼


    善於看主子眼色行事的謀士李振、蘇楷等人見朱溫動了殺\"清流\"之心,覺得報複的時機已然成熟,便極力挑唆。


    李振就曾向朱溫鼓動,言這些官僚自命不凡,說自己是什麽清流,現在將他們殺後投入黃河,讓他們永遠成為濁流。


    這在司馬光所著的《資治通鑒》中有明確的記述:\"(李振)言於全忠曰:`此輩常自謂清流,宜投之黃河,使之濁流!`全忠笑而從之。\"


    於是,經李振等人\"沆瀣一氣\"的密謀策劃,一場針對唐王室的大清洗活動率先拉啟。


    公元905年2月,朱溫向唐哀帝請求罷免他的哥哥,憨厚樸實,時任太師兼同平章事、安南節度使朱全昱。


    同時,樞密使蔣玄暉等人在九曲池設宴,借\"唐王室春季舉辦祭祀土地神活動\"為由,以哀帝名義傳唐王室的九個王子參加。


    德王裕、棣王祤、虔王禊、沂王禋、遂王禕、景王秘、祁王祺、雅王禛、瓊王祥,這九個單純的王子,其中最小的一個還不到十歲,哪裏能洞悉到這是朱溫的狼子野心?


    九個王子悉數趕赴九曲池參加宴席,被弄得酩酊大醉後,全部被勒死投入池中。


    這就是史稱的\"一頓飯殺死九個王爺\"的九曲池之宴。


    九個王子遇害後,\"清流\"士大夫忠於大唐的初心便猶如無根之萍,失去了道義與精神上的支撐。


    由此,朱溫從公元905年3月起,便開始了一係列整治\"清流\"的密集人事調整:


    先是免去裴樞、獨孤損、崔遠的相位,將裴樞改任為左仆射,不久貶為登州刺史,再貶為瀧州司戶;將獨孤損改任為靜海節度使,不久貶為棣州刺史,再貶為瓊州司戶;將崔遠改任為右仆射,不久貶為萊州刺史,再貶為白州司戶。


    又將三省台閣中的兵部侍郎王讚貶為濰州司戶,吏部尚書陸康貶為濮州司戶,工部尚書王溥貶為淄州司戶,已退休的太子太保趙崇貶為曹州司戶……


    緊著,任命自己的親信禮部侍郎張文蔚、吏部侍郎楊涉、清海節度使劉隱為同平章事(即宰相),張廷範為太常卿……


    一時朝堂上\"清流\"士大夫為之一空,均換成了自己的親信把持。


    朱溫仍不放心,將以裴樞為首的\"清流\"士大夫貶處的時間不過3月,便又啟動了一舉鏟除的狠毒舉措。


    公元905年6月,朱溫先指使柳璨、蔣玄暉等人傳令,要求受貶的裴樞、獨孤損、崔遠等人就地自盡,後來擔心出問題,便借哀帝的名義,將裴樞、獨孤損、崔遠以及王溥、趙崇、王讚和受蘇楷記恨在心的吏部尚書陸扆等\"衣冠清流\",大約三十餘人,這些曾經的朝堂重臣在手無寸鐵之下,全部集中於滑州白馬驛後(今河南滑縣),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們集中處死,投屍於黃河喂魚。


    這就是發生在唐末時期,由李振等人謀劃、權臣朱溫主導的蓄謀已久的那一淒慘悲涼的惡毒事件:白馬之禍。


    三、\"白馬之禍\"的餘波


    朱溫一手導演\"白馬之禍\",殘殺唐王室的九個王子和三十多個\"清流\"士大夫之後,還不解氣。


    又將已退休的司空裴贄貶為青州司戶後,不久賜死;將已退休的太子賓客柳遜貶為曹州司馬;將司勳員外郎李延古貶為衛尉寺主簿……還將視為裴樞一派的密縣令裴練貶為登州牟平尉,長水令崔仁略貶為淄州高範尉,福昌主簿陸珣貶為沂州新泰尉,泥水令獨孤韜貶為範縣尉……


    不願向朱溫彎腰低頭的這些隻忠於大唐的王室舊臣就這樣一一被清剿。


    泯失人性的朱溫為\"甩鍋\",不想當\"婊子\"假裝立貞節牌坊,又將屠刀對準執行\"白馬之禍\"的親信以\"卸磨殺鹿\",好將責任全部推到他們身上:


    就在公元905年12月,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朱溫便以\"玄暉私侍積善宮皇太後何氏,又與柳璨、張廷範為盟誓,求興唐祚\"為由,將哀帝母後何氏廢為庶人後殺死,蔣玄暉被秘密處死,柳璨被貶為登州刺史後不久即被賜死(連及其弟兄亦全部處死),張廷範被五馬分屍。


    經過這一係列的殘殺,忠於唐室的力量基本被清除,\"凶手\"也被\"幹淨地\"處置,幕後黑手朱溫還落得一個\"功臣\"之名。


    無可奈何的哀帝隻好下旨晉朱溫為相國,總百揆,封魏王,加九錫。不過,哀帝即便如此,還是擋不住朱溫篡唐稱帝的步伐。


    兩年後,即公元907年,朱溫便將唐哀帝降為濟陰王,遷往曹州,逼他禪位。


    由此,朱溫滅唐登上大寶,改國號為梁,史稱梁太祖。唐哀帝到曹州的次年,依舊沒有躲過劫難,還是被朱溫\"鴆死\",卒年17歲。


    四、\"白馬之禍\"的影響與警示


    \"白馬之禍\",是獨夫暴君朱溫蓄意而為的政治謀殺,旨在掃清障礙為他登基稱帝鋪平道路。


    這起政治事件,因過於陰毒,曆來被世人抨擊指責:


    晚唐詩人\"十上不第\"的羅隱盡管對\"清流\"不怎麽看好,仍對朱溫製造\"白馬之禍\"這樣的暴行加以抨擊,認為不過是權奸對朝臣的褻瀆,是令人發指且毫無人道的殘忍惡毒行為借以上位罷了。


    這從他所寫\"九曲黃河萬裏沙\"著稱的有名詩篇《黃河》中可以感之:


    莫把阿膠自此傾,此中無意固難陰。


    解通銀漢應須曲,才出昆侖便不清。


    高祖誓功衣帶子,仙人占鬥客槎輕。


    三千年後知誰在?何必勞君報太平。


    年近花甲的詩人鄭穀亦在\"白馬之禍\"發生之後的第二年,悲愴地寫詩指責朱溫的暴行:


    播紳奔避複淪亡,消息春來到水鄉。


    屈指故人能幾許,月明花好更悲涼。


    \"南安四賢\"之一的韓偓對朱溫稱帝改朝更是拒絕,發出\"若為將報質,猶擬杖於朝\"、\"官途巇嶮終難測,穩泊漁舟隱姓名\"等等不願屈從的錚錚心聲。


    詩人名士們的抨斥歸抨斥,\"白馬之禍\"帶來的負麵影響其實不可估量。


    隨著有氣節的\"清流\"士大夫被殘殺,長期以來的忠誠擔當觀念瞬間轟然坍塌,在後來的\"五代十國\"時代,\"擇主更能富貴\"的思想便大行其道。


    可以說,\"白馬之禍\"導致傳統的優秀文化傳承被迫按下暫停鍵,起碼的氣節和道義被破壞。這種凜然正氣的精神一旦丟失,是最為可怕的一種惡果。


    在\"白馬之禍\"中,權奸朱溫喪失人性的做法,他指派蔣玄暉等親信製造了一係列慘案,到頭來又將責任推給他們而一舉殺害,實乃典型的\"兩麵三刀\"心狠手辣行為,極為醜惡的卑劣行徑。


    這樣的殘暴手段,千夫所指,令人心寒!


    以致朱溫盡管建立了梁朝,但他的下場也很悲催:在位僅6年,即被兒子朱友珪弑殺。


    由此可見,像朱溫這樣的惡人,陰毒的伎倆哪怕得逞一時,但不會猖狂一世。最終更會自食惡果,不會有好下場。人間正道是滄桑,多行不義必自斃,還是陽光、和平、友善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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