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過迅速,前腳梅天人剛裹挾了聖靈往太空一戰,後腳橫斷妖族這邊便毅然決然發動了此次的大地震。


    妖都與天之都內的一幹法境巨擘都未來得及反應,這場波及了妖都周遭百餘裏的浩劫便已然降臨。


    乃至周邊的幾座城市,都受了不小的災。


    妖都遭劫,作為長居妖都百餘載,同妖都氣運勾連極深的武道大宗師,虞晉年自然也不會好過。在地震來臨之際便受到了氣運反噬,噴出一口逆血,氣息陡然一降。


    好在這番地震之災雖然看似酷烈異常,但得益於覆罩妖都的護城大陣自發運轉庇護,極大鎮壓了災難中源自於超凡側的天地元氣暴動,且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地震的強度,並且還大大消弭了震後餘震的存在。


    加之橫斷妖族為了催動此次地震布置的儀軌,發出了妖吼之聲也早早驚醒了城中的居民,令他們有更多的反應時間,不至於在睡夢中喪生。


    是以,妖都的實際受災情況還是要好過其表麵上顯示出的煉獄慘象的。


    但這也隻能是災難之中的聊以自慰了,來自於妖都氣運的反饋,虞晉年模糊捕捉到了一些關乎此番喪生於第一波的地震大災之下的妖都人民的數量的信息。


    這是一個無比沉重的數字——四十萬多萬人!


    還不算更多輕傷重傷的人數,接下來可能會喪生於關聯災害鏈的人數,來自於火災、水災、泥石流、病毒、放射性物質擴散等……


    新朝二百年以來第一次在本土境內遭受如此損失!


    羞愧!恥辱!憤懣!


    恨欲狂,長刀所向!


    虞晉年運轉武道秘法,強壓下傷勢,心中的怒火已是衝天而起。


    “孽畜爾敢!”


    “刀來!”


    置於小院堂內的長刀呼嘯而至,被虞晉年握於手中。


    一刀在手,縱橫睥睨。


    虞晉年再不複平日風霜老者的形象,身體憑空拔高數分,魁梧傲人,一身氣勢更是衝破雲霄,壓迫得一旁的宋懷真都不得不讓開幾步。


    這一刻,曾經那個隻身入橫斷,怒斬大妖首的武道狂人虞晉年回來了!


    更顧不得與宋懷真打聲招呼,一步邁出,虞晉年便已消失在小院之中。


    宋懷真搖頭一歎:妖都,橫斷……


    一揮手,收起了借虞晉年道場的法意行祭煉之事的虎妖屍身,火候,差不多了。


    同樣一步邁出,變換人間,將紛飛的思緒留在原地。


    此去,橫斷,斬妖邪!


    “橫斷、橫斷——”


    天地四宇,還有一陣陣的妖吼之聲在回蕩,更為此際的妖都城中增添了幾分煉獄氛圍。


    妖吼之中更有無形的惑心之能,可以放大人心底的各種陰暗情緒,俗稱——妖性!


    大災之際,人心本就脆弱,在此妖聲回蕩之間,許多人的人性漸漸壓製不住妖性,淪為了震後廢墟上的鬣狗,撕扯著這座城市僅剩的血肉。


    這便是人性,導之向善則為善,導之向惡則為惡。


    縱使是法境巨擘,麵對全城範圍內人性天平的傾頹,亦是無法。


    他們的確無法拯救人性沉淪中的災民,但他們可以去解決製造這一切的源頭——橫斷!


    唯有一戰!


    ……


    法境亦隻得束手的難題,世俗未必無解。


    妖都的各大行政機關亦是全線運作,努力維持起災後妖都城中的秩序。這當然是杯水車薪的,但是,此世還是超凡顯聖的修行時代啊!


    妖都都主裴雲天勾連妖都之氣運,若論程度,僅次於虞晉年大宗師。雖然同樣在第一波的大震中受創不淺,但在官方醫療側修行者的治療之下,也很快壓製住了傷勢。


    妖都,新朝十都之一,人道氣運匯聚,運比幹龍。


    即便先手遭受了重創,回過氣後,有著源於新朝整體的祖龍氣運的支持,依舊無傷根本。


    “妖都龍脈大陣,啟!”


    在裴雲天都主位格的號令下,這座覆罩妖都的超級大陣時隔六十多年,再度被啟用。


    名字平平無奇,卻是新朝第一流的法陣,隻有十都之屬及幾座人道氣運濃厚的特大城市中有布置。或者說,支撐得起這等氣運大陣。


    其核心思想便是——製天命以用之!


    天命不足畏,天運不足取,唯有此時此際人族之本身才是真實不虛。


    正如橫斷的斷首根龍可以自生靈智,妖都的氣運幹龍同樣被喚醒了。


    幹龍巡域,妖邪退散。


    妖都境內,超凡風暴平息,被橫斷妖族催發至拔樹毀屋程度的狂風也在此刻得以止息。


    道道不絕的妖吼嘶語更是直接被屏蔽在大陣之外,再不能影響城中之人分毫。


    於是,有的人的人性得以回歸;有的人卻仍是陷於妖性之中,不可自拔,


    大災當前,已沒有什麽溫情可言,針對後者,隻有一個方針——能製則製,不能則殺!


    金龍巡城,普天同見。


    所過之處,疫氣退散,火光偃伏,波濤不興……


    但,也隻能到這個程度了。


    天助自助者,剩下的,就得看妖都民眾自己了。


    ……


    橫斷山脈。


    遙感到妖都龍脈大陣的升起,元元子目光中閃過一縷追思,仿佛六十多年前的故事。


    隻是,今朝結局,再不相同了。


    一身勾連於橫斷龍脈的氣運在此刻前所未有地勃發。


    人族亡,妖族興!


    四十多萬妖都居民的性命隕滅,為橫斷妖族的氣運注入了一記強心針。


    大災之下,往日籠罩在橫斷妖族身上的人族氣運羅網也被撕扯開了一道裂口,雖然這傷口正在汲取新朝積蓄之氣運快速愈合著。


    但這空檔,便是時機!


    元元子回望一眼山下芸芸之眾的普通妖族,目光中閃過一道晦澀的情緒。內裏,有無情,有憐惜,有期許,有詭詐……


    轉身同身旁二位大妖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掃卻心頭萬般雜念,元元子立於橫斷地脈法陣之前,閉目凝神,意識同斷首根龍龍脈相交融。


    或是一瞬,或是萬年。


    再睜眼時,他眼中隻剩下萬古蒼涼的淡漠。


    衣袂飄飄,再現出身形,已是在橫斷天宇之上。


    在這裏,他能看到,自妖都方向幾道禦空而來的身影漸漸清晰,更遠處若垂天之雲的天之都亦在向著此處地脈核心之所在趕來。


    但是,已來不及了啊。


    元元子忽而笑了,是發自肺腑的真心地笑,哈哈大笑,笑聲震蕩了高天重雲,雲層都要為其讓路,讓月光得以照耀下來。


    大笑之後便是大哭,嚎啕大哭,雖是無淚,其聲也悲,此間天地,萬類生靈,當為此同悲。


    笑與悲,喜與淚之間,元元子放聲高吟,長歌當哭——


    虛負淩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


    鳥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鳳不來。


    萬類足因無路踠,群妖心為絕途哀。


    九泉莫歎三光隔,帝流漿入橫斷來。1


    ——


    風雲變色。


    新朝籠罩在橫斷妖族頭上的“天”,塌了。


    那是元元子以四十萬新朝百姓之性命為祭,硬生生為生存於此間的妖族撕裂的口子。


    凡草木成妖,必須受月華精氣,但非庚申夜月華不可。因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欖,萬道金絲,累累貫串垂下。人間草木受其精氣即能成妖,狐狸鬼魅食之能顯神通。以草木有性無命,流漿有性,可以補命;狐狸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續子不語》


    超凡複蘇,帝流漿本當隨每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的月光而普照天地,但橫斷妖族在新朝這片頭頂之“天”的壓製下,卻從未享受過此方天地對於人間萬類生靈的饋贈。


    今夜,雖非農曆七月十五,不得天時,但若以數十萬人族性命為祭品,崩滅新朝一隅之法度,未嚐不可煉人族之運入妖族,強行催化出一夜之帝流漿。


    盡管,其中轉化,浪費極大便是。


    但元元子此時眼中隻有眼前之路,再無身後之身。


    “橫斷、橫斷!”


    大妖咆哮,虛空震蕩。


    群山回應,萬妖慟哭。


    天,裂了。


    不是真的天裂了,而是橫斷這一隅新朝疆域內,其人族心中的“天”被元元子給硬生生給捅穿了一個窟窿。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可不會管此間的生靈究竟誰主沉浮,就算人族是此世天地主角也是一樣。


    廣寒清冷,亙古不變。


    在元元子的施為之下,月華滿天便順著這個窟窿灑落下來,汲取此間人族破敗之運與妖族昂揚之運,孕化成一道道的帝流漿,沒入橫斷山脈之內。


    元元子本身並未去接引這些帝流漿,他早已妖性自足,不假外求了。


    白絕大妖與百晟大妖同樣沒有。


    感受著人族的“天”外源自於源星的“天”的氣息,這是自由的氣息,同樣是前路的氣息。雖然,其中仍有濃濃的人族天意的味道,卻不再排斥天地萬靈成道。


    是時候了。


    遙感到橫斷山脈之中萬萬計妖族為爭搶帝流漿機緣甚至不惜大打出手、血濺當場的場景,元元子會心一笑,並未有阻攔之心。


    這就是妖啊。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萬類霜天競自由!


    好了,現在他該去尋找自己的道了。


    ……


    1出自唐代詩人崔玨的《哭李商隱》其二,後兩句有改動,原文為“良馬足因無主踠,舊交心為絕弦哀。九泉莫歎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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